英軍在河邊遭遇到準確、密集的火力攔截的同時,在英軍大隊的背後,就是中間包括俄、法、美、日、意、奧等國聯軍的“中軍”,突然遭遇到來自兩側的猛烈進攻。
聯軍的行軍大隊大致對着東南前進,行進在一條可以通行牛車的土路上,路的兩邊,密佈着已經半人多高的高粱,突然之間,許多地段上爆響起槍聲,密集的彈雨朝聯軍的“中軍”隊伍射來。
最先遭受打擊的,是處於“中軍”左翼的美軍。
這股美軍是一個不完整的陸戰連,出發時人數整100人,現在則爲95人,其中7人還躺在擔架上,擔負戰鬥警戒的兵員只有88人。指揮官叫加克森.道森,一名現役上尉。道森上尉是這支美軍的二把手,還有一個少校參謀菲利普斯跟隨着西摩爾中將的司令部一道行動,算是美軍的最高指揮官兼聯絡官,實際指揮這個陸戰連的是道森上尉。
根據西摩爾將軍的命令,美軍擔負左翼警戒任務,西摩爾覺得,除掉自己的英國同胞外,就數美國人比較聽話了。這也是聯軍難以避免的缺陷,特別是在這支基本上沒有磨合的多國部隊,順利時一切好說,遭遇挫折後就衆說紛紜。
英軍打頭做了開路先鋒,德軍斷後,兵力第三強的俄國佬被西摩爾安排在右翼,左翼本來準備安排法國人的,但法國人藉口他們傷亡大,寧願縮在中央與日本人、意大利人以及奧國人當起了擔架兵。不願充當戰鬥部隊,而道森上尉自告奮勇。率領他的官兵擔負了左翼的警戒任務。
美軍並非沒有搜索道路兩邊的莊稼地,但走了三四個小時後,警惕性隨着疲勞便減弱了,更大的因素在於走在前面的英軍其實已經趟了一條路了。大兵們毫不吝惜地踐踏着剛抽穗的禾苗,留下一片狼藉。走在後面的美軍開始還在濃密的高粱地裡前進,承擔了戰鬥警戒的職責,走到後來,他們也累了。畢竟不如在路上行走舒服——儘管是壓滿了車轍印的泥路。
河對岸槍聲響起時,美軍陸戰連正在土路上席地休息,啃乾糧。現在,他們走到了“中軍”的前面,銜接着前鋒英軍,已經不在“中軍”的側翼了。
美軍官兵們並未對前方的槍響在意,因爲這一路。特別是剛離開西沽那個該死的地方,總是不斷受到清軍或者義和團的騷擾。但槍聲連續不斷,引起了道森上尉的不安,他站起來朝東南方向眺望,什麼也看不清楚。當然看不清楚,順着土路倒是可以望出很遠。但他連英軍的屁股也看不見了。排長詹森上士湊到了上尉跟前,“上尉,是不是英國人遇到麻煩了?”
“該死的地方,我什麼也看不見﹍﹍”這句話剛說完,就聽道森上尉慘叫一聲歪倒在詹森上士的懷裡。詹森上士嚇了一跳,扶住上尉。見上尉頭部鮮血淋漓,右邊的太陽穴開了洞,人已經死了!
詹森上士在緊張和慌亂中,竟然沒有聽到那一聲奪去道森上尉生命的槍聲。
“敵襲!”詹森丟下道森上尉,大喊,“敵襲!”,其實不需要他示警了,左側的高粱地裡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正在休息的美軍士兵們慘叫連連,好多人已經中彈。
高粱地裡嘩嘩響處,同時奔出了十幾個灰色的人影,他們挺着被泥土抹去光亮的刺刀,已經出現在剛站起來的美軍大隊面前。
白刃戰幾乎在美軍尚未完全清醒過來的情況下打響了!
發起進攻的是三營七連。連長費寧第一個衝上了土路,在他身後,一百多已憋了半個上午的漢子們跟着他衝上了道路,瞬間,七連便將美軍“淹沒”了。
詹森上尉只來得及撥開前面那把刺刀,肋部劇痛傳來,慘叫聲中,意識便模糊了。
美軍只抵抗了十幾分鍾便被打垮了,一部分被殺死,大部分投降了,隱約間,美軍聽到有人操着怪異的英語喊“投降免死”,被突然襲擊打懵了的美國人立即丟棄了手裡的武器,就地跪倒,舉起了雙手。
這場完美的伏擊戰只進行了七八分鐘,除掉約二十名美軍朝後跑回了“中軍”,十幾個被殺,其餘都做了俘虜。
七連一死一傷。
“乾的好!費寧,”馮侖揮舞着一支左輪手槍大喊,“你守住這裡,堵住前面的回援,我帶八九連朝北打。”側耳傾聽,知道右翼的一營也打響了。
“是,營長。”費寧擦把臉上的汗,將敵手的血抹在了臉上,看上去很恐怖。
任務比預想的更順利,八連和九連還沒使用,僅靠七連就完成了第一步任務。接下來的任務也很清楚,那就是完成中間突破,先吃掉中間這股敵人。
三營搶來這最重要的中間突破任務,很是費了一番工夫。三營的情況比較特殊,九連的組建時間短,七連和八連這兩個主力連隊的主官調走或陣亡了,現任的三個連長,都沒有多長擔任連長的經驗,丁小富還好,在畢子龍犧牲後便接了八連,劉春寧和費寧都是從別的營調來的。劉春寧和胡宗玉一樣,曾擔任過軍法裁判員,後來又走上了指揮崗位,從排長一路升上來。費寧是出發前從別的營調來的,接手了七連。三個月前,殲滅盧永祥部的山道伏擊戰,三營擔當了最關鍵的中間突破任務,班排長們的傷亡很大,龍謙仔細盤算,沒有找出更合適的連長人選,於是從二營調來了費寧。
蒙山軍選定了將西摩爾聯軍作爲“開刀”的對象,實際上還是秉承了蒙山軍已經形成的作戰原則,那就是先打弱敵或孤立之敵。天津方向敵情不明。但龍謙知道,聯軍絕不是一兩千之數了。何況還有清軍這支不靠譜的“友軍”。裕祿、聶士成,哪個都不好對付,剛進戰場,便落個抗命不遵的名聲,無論如何不是好事。現在沒有與朝廷取得聯繫,不是壞事而是好事,如果先打上一個足以震動朝廷的勝仗,再被彈劾抗命不遵。應對的本錢就有了。
這些盤算,只在龍謙腦子裡轉悠,並未給自己的心腹講,當然更不會給唐紹儀這個監軍講了。
上天垂憐,西摩爾的部隊竟然沒有與其主力匯合!龍謙聽得江雲的情報,一瞬間便決定了先打西摩爾。這個決定,曾讓唐紹儀感到擔心。因爲江雲說這股洋兵的兵力可不少,至少與勤王支隊相當了。西摩爾是疲憊之師,我們不是嗎?連續七八天的強行軍,早就疲倦不堪了。
消滅對方?開玩笑吧?但看龍謙手下的軍官,並沒有在意兵力對比問題,只是探討如何打。這點讓唐紹儀心裡感慨。這幫人確實是強悍啊。
如果是京畿戰場的清軍將領聽了龍謙的決定,簡直要驚訝的掉了下巴,無論是之前老大瞧不起洋兵的董福祥,還是與日軍交過手的聶士成,都再次領教了洋人的厲害。別說一對一,三對一也未必能勝!
但蒙山軍的將領們沒有畏敵心理。自蒙山整軍後。一系列仗都是以弱擊強,無論是將領還是普通士兵,都不是很在意敵人的兵力優勢了,他們更在意怎麼打。
這種高於國內諸軍的戰術素養,正是龍謙費大力培養出來的。
強攻西沽據點是不考慮的,就算有幾門小炮助陣也不行。伏擊是蒙山軍最擅長的,所以,戰鬥方式還是選擇了伏擊戰的方式。如何調出西沽的聯軍,江雲再次立功,他的人截獲了一名從天津派出尋找西摩爾部隊下落的漢奸,於是派了李三才去冒充。本來江雲是準備親自去的,但龍謙認爲李三才跟自己學了些英語,而且,他相信李三才能幹好這件事。
昨日下午,也就是蒙山軍到達楊柳青後的第二天,龍謙親自帶着主要的軍官在江雲的帶路下勘察了地形,選定了戰場。這是一件危險的活計,西沽外圍遊蕩着多種身份的中國軍隊,假如義和團也算的話,他們無疑是“圍困”西沽據點的主力。空氣中瀰漫着屍臭,提醒着不久前曾經有過的惡戰,其實不需要更多的費腦筋,很快,龍謙就選定了戰場。
“就是這裡了。”騎在馬上,龍謙用馬鞭指着那條小河,“以小部兵力在這裡攔住他們的頭,用一個營佔領西沽斷其尾,主力攔腰截斷,各個殲滅。”
對於這個戰法,蒙山軍的戰將們已經爛熟於心,最近的殲滅戰,對盧永祥的一仗就是這麼打的。
司徒均參加了計劃的細化,就在選定的戰場,因爲時間緊迫,龍謙預定的戰鬥時間就是明日。司徒均有兩個疑問,都在現場提了出來:
第一,誘敵失敗,將前功盡棄。必須做好轉進的準備。
第二,中間突破風險很大,如果敵人主力畏縮成一團,這個方案就不可行。必須做多手準備。
龍謙表揚了司徒均的疑問,回答道,根據常識,西摩爾所部離開天津已經二十多天了,就算西沽據點給他提供了必要的給養,他們也疲憊不堪急需回基地休整了。西洋軍隊吃苦耐勞的勁頭總體上比東方軍隊差,德國軍隊也好不了多少,何況他們是聯軍,互不服氣的毛病一定存在,一但給他們一個確定的消息,撤退是一定的。而聯軍之所以以一個英國海軍中將爲統帥,不止是因爲他軍銜高,更主要的是英軍是其主力。所以,突圍之時,定然以英軍打頭,我軍可放過英軍,突擊其他烏七八糟的軍隊,地形你也看了,如果敵人中計走這條路,他們就無法縮成一團。這一仗的關鍵,就是突擊中路的部隊要隱蔽接敵,勇猛衝殺,用近戰和白刃戰將敵人徹底打垮!
司徒均還要爭執,龍謙不再討論了,“大致的方案就這樣定。天黑後將部隊帶入戰場,我親自安排誘敵,魯山和時俊研究佈置各營的隱蔽位置和任務。”
魯山、寧時俊及參謀科很快拿出了方案,以一個配備神槍手的加強連設伏於小河對岸,執行阻擊任務,以騎兵連遮蔽戰場,傳遞消息。待敵人出動後,以四營佔領西沽,斷敵歸路,一、三營分別置於兩側,執行中間突破,消滅中間的敵人後,先擊滅後半部分聯軍,掉頭再打擊前半部分。王明遠帶二營餘部及警衛連爲預備隊。
本來安排三營負責“攔頭”的任務,但馮侖使上了性子,“司令你放心,儘管盛光留下了,畢子龍陣亡了,三營要給老畢爭氣!中間突破,就是俺的三營了。”
“好,那就讓馮侖上!”龍謙拍了板。
現在,率先發起攻擊的三營利落無比地擊潰了聯軍左翼的美軍陸戰連,掉頭殺入了聯軍的“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