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萱萱釣了兩條魚,不然可真是沒口福了。”沉暮心盛了一碗魚湯端到封世航面前,“嚐嚐看,怎麼樣。”
封世航端起碗嚐了一口,肉質鮮美,倒真是不錯,原本對封江海爲了哄小孩子把市場上買的魚倒進湖裡這種做法的嫌棄,這會兒消散了不少。
看到封世航讚賞的表情,萱萱苦着的一張小臉總算是緩和了過來,露出笑容,雙手撐在下巴上看着封世航,一臉期待地問道“封叔叔,魚湯好喝麼?”
封世航挑了挑眉,“嗯。”
遠遠地,蘇鳳朝着湖心亭走過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沉暮心。
沉暮心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身邊帶着下人伺候,所以湖心亭現在只有他們三個人,封世航第一個看到蘇鳳,他瞬間眉頭皺了皺,放下了手裡的湯碗。
沉暮心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蘇鳳剛好走到湖心亭,她便站起身,露出禮貌的笑容,“蘇姨,跟爸談完了麼?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蘇鳳的嘴邊掛着嘲諷的笑容,一雙眼睛幾乎要把沉暮心的血肉盯穿,“讓我吃你們吃剩下的東西麼?沉暮心你噁心誰呢?”
“蘇姨,我不是這個意思。”沉暮心有些愣住,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又哪裡得罪她了。
蘇鳳握緊了黑色的手包,語氣凌厲,眼神不善,“你們別以爲我不知道,封家的財產你們夫妻倆狼狽爲奸全都拿到手了。”
一直不說話的封世航這時候擡起頭瞥了蘇鳳一眼,“跟你有什麼關係?”
聽到這話,蘇鳳更加惱火,聲音拔尖了好幾度,“跟我有什麼關係,封世航,你說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是封家的女主人,封家應該有一半是我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憤怒地揮舞起了手,原本藏在手包下面的刀子銀光閃閃地亮了出來,在半空中揮舞,嚇得沉暮心尖叫了一聲連連往後退。
蘇鳳像是瘋了一樣,索性把刀子對着沉暮心的方向一步步逼近,“好,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大不了我們同歸於盡,誰也別想拿到什麼!”
封世航一把把沉暮心護到身後,目露寒光,冷聲道,“你最好冷靜點。”
此時,管家老餘剛追到通往湖心亭的水上棧道上面,氣喘吁吁地扶着欄杆,身後跟着七八個保鏢,“快,快,攔着夫人。”
蘇鳳卻是瘋了一樣,胡亂揮舞着手裡的匕首,銀光閃閃,把亭子裡的紗幔割成了碎片,她尖利的嗓音在湖心迴盪,“你們這些賤人,誰敢碰我,都給我滾。”
嚇得幾個保鏢不敢動手了,離着兩米遠的位置面面相覷,毫無辦法,老餘站在一旁直跺腳。
封江海煮着柺杖趕了過來,一把推開幾個沒用的保鏢,一隻手指着蘇鳳怒吼道,“你是不是瘋了!把刀給我放下!”
蘇鳳此時整個人看其裡都很瘋狂,頭髮也不如往日的一絲不苟,散落在了肩頭,雙眼迸濺出狠戾的光芒,幾乎要把眼前這羣人全部都撕碎一樣。
“我瘋了,我看你纔是瘋了,封江海,我可是你
明媒正娶的封家夫人,你就跟打發叫花子一樣把我這麼打發了是不是,我要跟你們同歸於盡。”
說完這句話,她手裡握着的刀子就朝着封世航的方向捅過去,周圍人發出一陣驚呼,而封世航毫不在意,憑藉着他的身手,蘇鳳根本不可能碰得到他。
然而蘇鳳的刀子在半空中生生拐了個彎,朝着一旁的萱萱刺了過去,萱萱發出一陣慘烈的尖叫。
蘇鳳一伸手就把萱萱拉到懷裡,背對着湖心亭的欄杆,一把刀抵在萱萱的喉間,發出一陣譏諷的笑容,“封江海,你居然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權給了這個黃毛丫頭。”
沉暮心見萱萱被抓,不管不顧地就要往上衝,被封世航死死摁住了,她怒喊道,“蘇姨,你放了萱萱,她還是個孩子。”
蘇鳳卻死死地盯着封江海,一張嘴惡毒犀利,“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竅了,這個死丫頭跟封家半點兒血緣關係都沒有,你居然給她百分之十的股權!”
封江海被蘇鳳氣的渾身都在顫抖,柺杖狠狠敲着地面的木板,幾乎要把棧道上的木板敲穿,他喘着粗氣道,“蘇鳳,你把丫頭放了,不然後果你自己想清楚!”
“哼,到現在你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死丫頭現在可在我的手裡!”蘇鳳手上的刀子深了一分,絲絲血跡順着刀口流下來,萱萱的眼淚在眼睛裡直打轉。
“爸,股權我們不要,什麼都不要,您讓蘇姨放了萱萱!”沉暮心被抱在封世航的懷裡拼命掙扎,對着封江海喊道,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
封江海眉頭深深皺起,他這輩子最恨被人威脅,但是丫頭在蘇鳳手上。
沉默了幾秒,他冷聲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呵呵,”蘇鳳突然瘋笑了幾聲,然後狠狠瞪着封江海,“你問我想怎麼樣?我還想問你想怎麼樣呢?這二十年來,你把我當過人看麼?我不過就是個替身,長得有幾分像那個死人的替身而已,比封家的下人還不如,你以爲我不知道麼?”
封江海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封世航抱着沉暮心的手緊了緊,眉宇間滿是不悅。
“那個人,已經死了二十年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夠癡情的,可是她就是個偷漢子的不要臉的女人,”蘇鳳臉上發狂的神色越來越可怖,她嘶吼道,“你從不肯正眼瞧我,當初何必要把我從那種下三濫的地方帶回來,你以爲自己慈悲嘛?你就是個孬種,我現在過的日子還不如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她才十五六歲,年華正好,要不是家裡條件實在是太差了,也不至於出來打工,年輕貌美被人騙了去賣酒,混了半年感覺日子已經熬成了習慣,每天也有錢花,除了被客人揩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都是來尋開心的。
可是有一天遇到一個男人,他的相貌舉止談吐都是那麼的出衆,幾乎讓她自慚形穢,更讓她覺得無法拒絕的是他喝多了酒之後眼裡對着她一個人的柔情,那一瞬間她錯以爲自己遇到了戲曲裡的江湖俠客跟風塵女的愛情故事。
一夜迷情,醒來時身邊剩下一筆鉅款,一句話,“這些錢給你贖身”,那筆錢除了贖身,夠她這輩子吃喝不愁過上以前夢寐以求的日子,身邊是空的,甚至讓她以爲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她四處託人打聽,終於知道男人的身份,蘇鎮封家,赫赫有名的封家當家人,不僅如此,她託的人還告訴她他早已婚娶,夫妻和睦,膝下還有個五歲大的兒子,一家人幸福美滿。
她不甘心,偷偷在封家宅子周圍徘徊了好幾天,終於在某一天見到了封家下人扶着一個瘦弱的女子出來,那女子穿着天青色的旗袍,端莊嫺雅的氣質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自己心心念唸了這麼久的那個男人就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瘋了一樣地跑過去抱着那個瘦弱的女人上了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大醉了三天,同行的姐姐心疼她把她送到醫院,查出來有了身孕,她猶豫了好久,捨不得打掉,辭掉了舞廳的工作,租了個小房子,自己把孩子生了下來,打算自己養大。
“當初我沒有找你,是你自己找上門的,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會把我明媒正娶帶回家,帶着我們的女兒一起,你是個騙子!”
她一腔的欣喜嫁到封家,婚事從簡她無所謂,沒有三媒六聘,不擺酒席,她都無所謂,但是直到嫁到封家,別人問起她的女兒的時候,封江海卻對外宣稱是她跟前夫生的女兒,就連這,她也忍下來了。
婚後,封江海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她在封家總是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做錯事會被下人看不起,後來又一次她偷聽到下人談起蘇婉卿,口中都是對自己滿滿的鄙夷,風塵女子,不乾不淨,也配嫁到封家,狐媚手段,這些話刺耳無比。
偶然一次,她穿了一天天青色的旗袍在後院的荷花池邊上賞花,那個自打她來了就沒見過幾次的大少爺突然從身後抱住了她,連聲叫她“媽媽”,那會兒她是欣喜的,欣喜的是要是這孩子認了自己的話,那個男人是不是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伸手抱他的時候,那孩子脖子裡掉下來一塊懷錶,那張照片出現在眼前,照片上的女人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也是一身旗袍,玲瓏有致的身材,那時候珠圓玉潤,跟如今的自己有七分相像,一年前那匆匆一面,那個女人病入膏肓,滿臉的蒼白瘦弱,她竟是沒看出這一點。
滔天的怒火,自己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的種種行爲在這張照片面前,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自己長得與她七分相像原本就是大錯特錯了,還談什麼行差踏錯!
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懷裡的孩子,他沒站穩,被荷花池邊的石頭絆了一跤,就這麼摔進了荷花池裡面,她不會游泳,只能匆匆跑出後院找人,什麼也不敢說,只是喊了下人過來,可是趕來的時候荷花池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之後封江海對外宣稱長子夭折,她一個人夜夜難寐,總夢見母子索命,一夢就是十多年,整個人也變得乖戾囂張,稍有不忿,便是對周圍人打罵,封江海對她也是越發的疏遠冷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