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戰箍住了沉暮心的肩膀往後撤退,倚着一棵大樹,而沉暮心像是絕望了一樣,呆愣愣地像個木偶一樣,一雙眼睛毫無神采,死死地盯着倒下的封世航,眼角掛着淚水,任憑祁戰拖拽。
紀少卿原本要衝到封世航身邊,被手下的人死死攔住了。
“市長,您不能過去。”
此時祁戰一手持槍掃視着衆人,怒吼道,“不要過來。”
紀少卿喝止住了靠攏過去的十幾個特種兵,沉聲道,“都退後。”
然後他看着祁戰,放低了了聲音,“祁戰,你冷靜一點,你想想也許還有退路,先放下槍。”
祁戰冷笑了一聲,嘴角有着一絲嘲諷,“我殺的人很多,多一個也不多,少一個也不少,紀市長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這樣的亡命之徒,除了活命,現在什麼都不想要。”
“我放你走,但你把沉暮心留下。”紀少卿盯着他的槍口,沉聲道。
沉暮心是封世航的命,且不論封世航現在狀況怎麼樣,她必須要救回來。
祁戰卻嗤笑了一聲,“呵,你覺得臨死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會隨意鬆手麼?”
祁戰的眼中滿是狠戾之色,一雙陰鷙的眸子深不見底,手上的力氣越來越重,彷彿他手中挾持的並不是他心心念唸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只不過是個救命的盾牌而已,毫無人性可言。
此時,躺在祁戰身後的童羽滿臉痛苦,虛弱地喊了一聲,“阿戰,你怎麼還是執迷不悟,放了她,不行麼?”
她這麼一喊,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胸口的鮮血又汩汩的流出來。
祁戰卻不爲所動,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神色更加瘋狂,扯着沉暮心肩膀的一隻胳膊越來越使勁,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一樣。
“給我一架直升機,不然我就開槍。”他嘶吼出聲,食指已經準備扣動扳機。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突然一聲槍響,“砰”一聲。
沉暮心感覺到自己渾身一震,回過神來,而身後的祁戰渾身僵硬,似是不可思議一般,緩緩轉身看了一眼扶着樹幹站起身的童羽。
她正顫顫巍巍地舉着一把槍,槍口冒着煙,剛剛那發子彈,對準的是祁戰的後背,心口的位置。
她手上的這把槍貼身藏了很多年,是當年在國外遇到歹徒襲擊之後,祁戰送給她讓她防身的,這把槍第一次殺人。
她的表情十分痛苦,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行爲一樣,顫抖着丟下了槍,緩緩扶着樹幹滑到地上。
她的嘴脣囁嚅,“阿戰,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沉暮心也愣住了,身上的禁錮已經消失,她感覺到渾身一輕,身側的祁戰筆直的倒地,一雙陰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偏頭瞪着身後的童羽,說不出話來。
此時,紀少卿已經迅速帶人把封世航擡走,擔架從沉暮心身側走過的時候,他伸手碰了碰沉暮心的胳膊,張了張嘴,牽扯到了傷口,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嘴裡沒能發出聲音就被醫生擡走了。
但沉暮心看出了他的口型,他說的是,“暮心,別怕。”
沉暮心捂住嘴扶着身側的樹幹,抑制住喉嚨裡的哭腔,說不出話來,爲什麼變成這樣?
此時,紀少卿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童羽,想跟你說話。”
沉暮心轉過身,看到隨隊過來的幾個護士站
在童羽身側,自覺地給她讓出了一條道。
她緩緩走過去,蹲在童羽身側,握住了她的手。
她虛弱地看着沉暮心,似乎連擡起眼皮都很困難,“暮心……暮心……對不起。”
沉暮心眼淚止不住,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地搖頭。
“原諒我,原諒我好麼?以前是我……是我錯了……是我親手毀了……毀了我們的……友情。”
“……”
“幫我,幫我……照顧好萱萱…….”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再也說不出話來了,聲音越來越小,聽不清後來說的話。
沉暮心慌亂的握緊了她的手,“我原諒你,我沒怪過你,你不會死的,別說話了!”
聽到這句話,童羽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飄忽地看着祁戰躺過的位置,用了最後一口氣說了一句話。
沉暮心會意,靠近她的嘴邊這才聽清。
“把我……把我跟…..跟阿戰……葬在這裡……”
說完這句話,沉暮心忽的感覺到手中的那隻胳膊猛然一沉,像是斷了線一樣,再也沒有力氣,冰冰涼涼沒有溫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祁戰和童羽都被運上了一架直升機,沉暮心一個人沿着海岸走了很久,看着遙遠的海平面,腦子裡什麼都沒想,渾身冰冷,卻不想離開。
久久,站在遠處的紀少卿走了過來。
“回去吧,家裡人都在等你呢。”他的聲音中有着濃重的無奈惋惜。
沉暮心抿着嘴,忍住眼淚轉身問道,“世航,傷的怎麼樣?”
紀少卿偏過頭,沒去看她的眼睛,“現在應該還沒到醫院,回去吧。”
這句話避重就輕,但是沉暮心很瞭解他的意思,祁戰那一槍是對着胸口打過去的,沒打中心臟的概率太低了,剛剛醫生甚至沒有肯讓她跟封世航說句話,擡着擔架匆匆上了飛機。
……
楊月明趕到醫院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只看到沉暮心一個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渾身上下十分邋遢,散發着一股發黴的味道,她臉色灰敗,神情萎靡,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樣一動不動。
紀少卿繳獲了那一批冰毒之後,沉氏地產捲進的受賄案也都弄清楚了,是沉氏地產財務部門的主管老趙在澳門賭博欠了債,不得已挪用公款偷偷投資了拐賣人口的活動,貪心不足蛇吞象,期間收受賄賂暗中換了工程材料。
老趙混在那些碼頭被捕的人中,被紀少卿單獨帶了出來審訊,之後親自去拘留所把她接了出來,現在已經是她出來的第三天了。
她放慢了腳步走過去,坐在了沉暮心身側,“我都聽少卿說了,你別擔心,封世航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沉暮心埋頭的雙腿間,久久,擡起頭悶聲問道,“家裡還好麼?”
“好,都好,暮言哥回來了,爸媽身體也好。”
只有你一個人不好,受了這麼多苦。
“萱萱呢?這段時間有沒有哭鬧?”
提到萱萱,楊月明眼神暗了暗,她在拘留所就聽紀少卿說了沉暮心收養了萱萱的事情,要是童羽還活着的話,她恐怕嘴裡不會有一句好話,但是紀少卿告訴她童羽爲了救沉暮心死了,她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的。
半晌,她開口道,“挺好的,沉家的別墅時間長了沒有住人,還在整理,
就還放在程珂那兒沒帶回來。”
說到萱萱,楊月明有些擔心,這孩子雖然看起來活潑開朗,很容易相處的樣子,可是將來要是有一天知道她爸媽的事情,知道童羽爲了救沉暮心死了,該怎麼想?
沉暮心聽了她的話,沒再多問什麼,十指交握着,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術室門口的燈。
楊月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話來安慰她,沉暮心比她想象中堅強的多,安慰的話她也聽不進去。
不一會兒,手術室門口的燈滅了,藍色無菌服的醫生推開了白色的手術室大門,走了出來。
“那位是病人家屬?”他摘下口罩問道。
“我是!”沉暮心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她着急的走到醫生面前,急聲問道,“醫生,我是他妻子,他怎麼樣了!”
醫生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子彈堪堪地略過心臟,手術很危險,取出了子彈,但是術後修復極爲困難,人是救回來了,但是一時半會兒還是醒不了的。”
沉暮心臉色變了變,急聲問道,“一時半會兒醒不了?那要多久才能醒?”
醫生嘆了口氣,語氣躊躇,“說不準。”
沉暮心揪住了醫生的胳膊,“一個月?”
醫生搖了搖頭。
“一年?”
“……”
“兩年?”
醫生長嘆了一口氣,“病人的這種情況,很難說,也許晚上就能醒,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也許……”
他猶豫了一會兒,沉聲道,“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醒過來了。”
沉暮心身子晃了晃,鬆開了醫生的胳膊,幸好楊月明及時攙扶住了她,“暮心,你沒事吧?”
“沒事。”沉暮心喃喃道,“沒事,還活着就好,還活着就好。”
見她臉色慘白,醫生有些擔心,善意勸解道,“你也不要太過憂慮,我說的不會醒過來只不過是最壞的情況。”
沉暮心機械地點了點頭,似是根本沒聽見醫生的話,半晌,擡頭問道,“我能見她麼?”
醫生說,“暫時恐怕是不行,病人現在要轉移到加護病房,等過了今晚情況穩定下來轉移到普通病房才能探視。”
沉暮心還想說什麼被楊月明拉住了,低聲勸慰道,“我聽少卿說你在島上待了三天了,先跟我回家洗澡吃飯吧。”
不等沉暮心反對,她又解釋道,“你也不希望封世航醒過來看到你現在這兒邋遢的樣子吧!”
聞言,沉暮心看了一眼自己渾身上下髒兮兮的樣子,鵝黃色的羽絨服已經成了破敗的暗黃色,一低頭似乎聞到自己身上有些難聞的氣味,海水的鹹腥氣味和奇怪的餿味,身上還有好幾處血跡,的確狼狽不堪。
難怪剛進來的時候護士走過自己身邊都躲得遠遠地。
看沉暮心不反駁,楊月明衝一聲禮貌地笑了笑,“那病人就先拜託醫生了,我們明天再來。”
“沒事沒事,你們走吧,有護士會看着病人的。”
看着兩個人走遠的背影,醫生默默又嘆了一口氣,祁氏這樁案子早在申市鬧得沸沸揚揚了,對於祁戰的逮捕令早就貼滿了大街小巷,遍佈報紙新聞各個角落,沉氏地產的垮臺讓人唏噓不已,沉家大小姐被綁架更是讓人同情。
他是隨搜救隊同行的醫生,親眼見了場面的兇險,不免心中感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