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軍眼中有些霧氣升騰,似乎遮住了視線,但是他總是要選擇的,只是這個答案怕是要讓自己的女兒失望了。
但,他卻不得不堅持,只是因爲鄭飛也理解不了的,他對於她的愛,那樣深沉那樣執着,以至於一旦做了決定,一旦毀了當初的誓言,便能夠不顧一切。
就算是最疼愛的女兒也不能夠成爲障礙,他現在已經處在一種近乎於瘋狂的狀態了,所以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沒有辦法讓他改變當初的決定。
良久之後,鄭飛已經閉上了眼睛,她已經知道了父親的回答,她的幸福終究還是抵不過仇恨。她呵呵一笑,眼角一片溫熱。
耳邊出現一聲輕輕的嘆息聲,然後腳步聲響起,鄭少軍離開了病房。
多年來,最相愛的父女終於在這個時候徹底決裂了。
鄭飛無聲地哭泣,眼淚溼了牀褥也渾然不覺,但是這一切卻都在鄭少軍的眼中。他明白一個父親放棄對於一個女兒的打擊,但是他卻不能夠在這個時候放棄,她的母親需要一個交代。
多年之後,或許她鄭飛依舊不會原諒他鄭少軍,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卻時刻會等着女兒回家,回到自己身邊,他依舊還是那個呵護她的父親,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很久很久之後,鄭飛突然起身,隨便收拾一下,只換上自己的衣服就打開了病房的門,卻沒有發現門後的熟悉的身影。
等到鄭飛已經在拐角處消失了之後,鄭少軍才緩緩地從門後出來,眼中一片氤氳。多年來不曾有的心痛,在這一刻竟然這樣的明顯,只是他去固執地認爲一切都是值得的。
之後的很多年,鄭少軍才明白原來自己執着的不過是自己那個時候的無能爲力,和別人卻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賀連哲。”鄭飛的聲音歡快,在賀連哲和賀連曜研究文件的時候突然出現。
這一路上,鄭飛都在想,到底要怎樣和賀連哲說第一句話,其實到了別墅的時候,她依舊還是沒有想好。但是打開別墅門的那一瞬間,她卻突然覺得沒有那樣的艱難了,她甚至還能夠笑得這樣的飛揚。
賀連哲聽到鄭飛的聲音,只覺得心中難過,他不回頭,隻眼前卻出現那個女人飛揚的模樣,他想要忘記卻突然發現,根本就沒有辦法將這樣清晰的印象弄花,於是只沉了聲音,“我說的難道還不夠清楚?你還來做什麼?”
賀連曜這個時候,只從容地擡頭,看到鄭飛眼中的那一抹晶亮,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上樓了。
鄭飛只站在原地,不說話。
半響之後,賀連哲終於忍不住回身擡頭,她的臉色蒼白,目光卻是晶亮的,頭髮凌亂但是嘴角卻是上揚的。身上還是昨天那身在家中的休閒衣,只是內裡卻變成了病房服。
當即,賀連哲也顧不得許多了,只是聲音依舊還是冰冷,“你怎麼穿着這個?”賀連哲上前一步大手一伸便將鄭飛露在外面的病房服扯了出來,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是隨即卻又彆扭地轉過身,聲音冷淡,“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話音一落,賀連哲的心卻痛的要命,於是只默默地停在原地生怕自己露出一絲悲傷讓站在身後的這鄭飛感覺到。
鄭飛只看着賀連哲微微顫抖的肩膀,雖然微不可見,但是她卻依舊還是看見了,被她明明白白地看見了。
此時,她的內心,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出現一抹欣喜,他還是在意的,他們之間總還是互相在意的。
即便是這樣的衝擊,但是他們卻依舊還是能夠感受到彼此之間的存在。
此刻,她竟然激動的說不出話,亦不能夠有所動作,只整個人沉浸在一種喜悅之中,她要捉住的本就只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一雙手,幸好,她急急忙忙地趕回來的時候,他依舊還是在的。
賀連哲卻不知道鄭飛在鄭家的這場革命,只覺得不想爲難了這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所以只能佯裝不在意,佯裝不愛。
卻依舊還是沒有聽到她的離開的腳步,此時一種溫暖在他的心底蔓延,他卻依舊還是沒有勇氣轉身,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爲能夠這樣鮮活地活在自己的生命裡的人只有葉小蔓一人而已,但是今日他才知道,這樣的鮮活一點也不亞於葉小蔓的那種鮮活,甚至這種還帶着淋漓的鮮血,帶着一種濃烈的血腥的味道。
“賀連哲,我們三個人一起努力,賀氏總會回來的。”許久許久,鄭飛的聲音終於在空曠的房間之中響起。
聲音明亮,充滿自信,彷彿一眼便能夠讓人看到未來一般。
“不需要,你走。”賀連哲的聲音依舊還是冷清,他不想這個女人爲了自己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放棄了。
他不確定他能夠有同等的付出,所以他寧願執着的拒絕,這份內心極其渴望的愛情,他的眉頭緊皺,爲了這樣的無休止的矛盾。
賀連哲現在只想要一個人做一場未完成的牽掛。
鄭飛卻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只靜靜地站在原地,不向前也不退後,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她等待他轉身,等待他給他們一個機會。雖然她明白這個機會的代價但是卻依舊還是想要堅持,就是爲了看見雨後的彩虹。
“哲,我們一起努力,總會有一條出路的,我們的愛也總會有出路的,它總會得到別人的認可的。”鄭飛的聲音溫柔,目光全然都放在賀連哲依舊還在顫抖的肩膀上,總還是會有出路的。
賀連哲終於在內心之中下了決定,總會有出路的,我們三個人一起努力。
他剛想轉身,卻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不能,他不能,他怎麼能夠這樣自私,她放棄的太多了,他怎麼能夠承受的起?
於是只靜默在原地,良久之後,似乎用了自己一生的勇氣,“你走吧,我賀家的事情,從來不需要你鄭家人幫忙。”聲音清冷決絕。
他只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眼角溫熱卻依舊還是不肯說一句留下她的話,爲的不過是這個人能夠有更多的快樂和幸福。
鄭飛笑了笑,微微有些淒涼的自嘲了自己,終究賀連哲還是沒有相信她,但是她只飛揚地說,“我也沒有打算幫你,我就是來看看你狼狽的模樣。”然後直接隨意地坐在了沙發上,只一擡頭,便已經看見豁然轉身的賀連哲。
她的心中不知道應該悲傷還是欣喜,悲傷的是,他竟然用這樣危險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欣喜的是,這個彆扭的男人總算是轉過頭了。
鄭飛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只鄭重地開口,“相信我。只要一起努力,總還是有出路的。我一直都會在你的身邊,即使不在這棟房子,我也還是在你的身邊的。”
賀連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竟然這樣猛烈而有力的跳動,隨即只快步走到了鄭飛的面前。一手拉起鄭飛。
“趕緊走。”賀連哲的聲音佯裝冰冷,但是眼角卻是一抹掩飾不住的快樂,鄭飛只突然擁住了賀連哲。
她終究還是愛他,愛到無可救藥,於是總是用盡第一百零一種方法,讓他接受自己,讓他能夠將一顆心放在她的身上。
現在,她終究還是如願以償了,只是她的父親卻因此一個人在對抗。
可是,鄭飛也只能夠等待着鄭少軍的原諒了,這是她的愛情,她不能放棄。她也理解父親,那是他的愛情。雖然已經過盡千帆,但依舊還是最真的愛情。所以她也沒有讓父親放棄,只是他們卻站在了對立的兩面。
不過他們總還是會重新站在一起的,因爲她是他的女兒。
“對不起。”擁抱良久之後,賀連哲的聲音有些發悶,但是語氣卻是真摯的。
只是這一句對不起,就飽含了太多的情感,鄭飛瞬間便流下了眼淚,嘴角有太多的不甘,但是又含太多的開心。所以竟然不知道應該怎樣控制嘴角的弧度。
“沒有關係,你以後給我做奴隸贖罪。”鄭飛只玉手握成拳頭,輕輕地拍打着賀連哲的後背。
賀連哲只無奈,經過了這麼多她依舊還是那跋扈的性子,但是卻讓他莫名的歡喜。只是那帶着哭腔的聲音卻讓他覺得心疼。
他緩緩地鬆開鄭飛,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後鄭飛的臉便出現在了賀連哲的面前。淚痕還沒有幹,臉色依舊還是蒼白,他的心一緊,只是嘴脣卻已經落下來。
偌大的客廳之中,此刻便只剩下兩人濃重的喘息聲。
良久之後,賀連哲才放開了鄭飛,鄭飛慵懶地倚在沙發上,看着溫潤如玉的賀連哲只開懷地笑了。
雖然內心深處還是有些悲傷,但是卻掩飾不住此刻的幸福。
“你只乖乖地待在家裡,公司的事情,我和連曜會處理好的。”賀連哲聲音溫和,卻不容抗拒。
他終究還是不願意這個女人和自己的父親面對面的鬥爭的,因爲他已然不想看到她爲難痛苦的樣子。
鄭飛只乖乖地點頭,但是眼中卻透着另外一種堅定。他不想要她受到傷害,她又怎能坐在這裡看着他爲難?
賀氏在他們兄弟的手中丟了,他將怎樣對待自己的父親,她在這裡他又能不能下得了手?如果他們稍微一個手軟,那麼這場商場競爭恐怕賀氏就真的輸了。
她來不是爲了讓他爲難,而是爲了一起努力,因爲她知道父親的企業龐大,沒有了賀氏依舊還是a市經濟的頂樑柱,他依舊還是擁有以前擁有的東西。
但是賀家卻不一樣,一旦失去了賀氏,他們便失去了一切,她不能夠看着他一無所有,雖然她不在意那些身外物,但是她知道他是個自尊心強的人。
“不準有歪心眼,我們能應付。”賀連哲怎麼會想不到鄭飛的想法,但是她應該信他。
“啊,你們有辦法了?說說?”鄭飛一臉的喜悅,卻看着賀連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