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秦世錦一直陪着她,盡職盡責的一句一句翻譯給她聽。
蘇景只是淡淡點頭,目光始終停留在醫生身上,等醫生走了,她又疲倦的翻過身,背對着他睡了。
這樣的情形大約持續了一週,期間有幾次他接了電話就匆匆離開,但當晚都會再回來。
蘇景看得出他情緒裡的焦躁,當他接完電話回到病房時,她就坐在牀上,直直的迎視着他:“秦世錦,你到底是因爲愧疚對不起我才這樣,還是因爲真的關心我,愛我?”
他怔了怔,那雙澄澈的眸裡有茫然。
片刻後,傳來低啞的聲音:“……我愛你。”
蘇景閉着眼睛,笑了。
“我本來想等到你拿着離婚協議書來找我的時候再說的,可是我真的累了,撐不下去了。這場遊戲到此結束了。”
“蘇景。”他彷彿是不明白,低聲叫着她的名字。帶着一種壓抑隱忍的痛楚。
蘇景卻仍是自顧自的說着:“我本來是想等到你真正愛上我,愛得無法自拔的時候,再離開你,讓你痛徹心扉。可是我做不到了,在山上你的選擇已經告訴了我一切。也許你是真的愛我,可在你眼裡,比愛情重要的東西有太多太多。這場遊戲,算我輸了吧。”
秦世錦的身子一怔,他走過來,從牀頭按着她的雙肩,雙眸不解的緊鎖着她。
“你在說什麼?什麼遊戲?”
“你難道不懂嗎?那是你們這類人以前最喜歡玩的遊戲啊,叫做……”蘇景故作停頓的想了想,然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哦,對了,是逢場作戲。你於我,只是一場遊戲,現在遊戲結束了,我不想陪你玩了。”
“遊戲?”秦世錦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他甚至笑出了聲,“你在開什麼玩笑?在上海的時候我們一起相濡以沫的日子呢?你鼓勵我支持我到美國創業,我們躺在同一張牀上暢想着未來的時候呢?難道那都是假的嗎?”
相比他激動的情緒,蘇景顯得更雲淡風輕:“沒錯,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戲。”
“你騙人。”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篤定的說。
“也許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但從頭到尾,我都沒打算跟你白頭到老。如果你愛我,你應該瞭解我這個人的,睚眥必報,小氣得緊。你怎麼會忘了,當初說我像瘋狗一樣,說我徹底噁心到你了,那種失去骨肉的痛,必須每晚吃止痛片才能忍過去的痛,我怎麼會忘了?對,你肯定沒感覺,因爲那不是痛在你身上啊,光是傾家蕩產怎麼夠,你像條死狗似的一個人在角落腐爛又怎麼夠?我看着你那樣,只覺得太沒趣了,有勁沒處使。所以我纔要幫着你振作起來,只有當你重新回覆到昔日的光輝,再被徹底的拋棄,那樣我才能解恨啊。”
秦世錦站在那不動,一雙眼泛紅。
“你騙我,這只是你離開我的藉口,你幫我振作是因爲你愛我,你現在要離開我,也是因爲你愛我。你愛我所以纔會這麼傷心,這麼恨我!”
呵,曾經高貴剋制的秦少,終於也有爆發的時候,他這麼一遍遍的強調,彷彿這樣就可以說服她也說服自己。
蘇景淡淡看着他:“沒錯,我是愛你,真真切切的愛。你有錢,你英俊,現在還有權,有品位,誰會不愛你呢?葉箏不也是。那又怎麼樣,誰規定我一定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你落魄,我陪着你,你成功,我退居身後,看着你和別的女人共結連理,現在我要離開你了,難道這是我的錯?秦世錦你記住,你永遠欠我的,你欠蘇景的。”
男人的雙肩微微顫抖着,像是終於接受,有些蒼涼的味道:“你真要離開?”
“我被你拋棄了一次又一次,難道還不能主動拋棄一次?”
“那這次換我追你,你會回頭嗎?”
“不會。”蘇景很肯定的說。
秦世錦站在病房裡,像作雕像一樣,很長時間都沒動一下,蘇景也沒管他,徑自轉過身,拉上被子,背對着他:“我知道你秦大少國內事忙,就不用耗時間陪我這個傷病了,不管你待多久,我的主意都不會改變。”
說完這句話,蘇景心裡像一下子輕了很多,最難捨棄的部分,被舍掉了,當然輕鬆了。
當然也會痛。
但那種痛,叫痛快。
“我不信,不信……”秦世錦喃喃的低聲道,“你做這些不可能只是爲了報復我,就算你騙得過別人,你騙不過我,你一定是愛我的。”
“現在只是你的驕傲讓你受不了,時間久了,你會慢慢接受現實。”
“不,你做這些都是因爲你愛我,不要再說這些沒人信的話了,你只是心理太委屈想尋求一下平衡,讓我感受你當初的體會。這些都是因爲……你、愛、我。”
他一字一句,十分篤定。
蘇景卷在被子裡,忍不住笑得一顫一顫:“你要這麼想就這麼想吧。我要是不愛你,又怎麼能讓你愛上我?演戲的人自己不入戲,旁人又怎麼入戲?”
他終於抑制不住的雙拳握得咯吱作響,卸去了那副矜貴的氣質,雷霆萬鈞的衝她怒吼:“難道你要告訴我,從始至終,你都是在演戲,你做了那麼多,就是爲了這一天,親手把我拋棄?”
是啊,連蘇景自己都不信,自己可以付出那麼多。
她無怨無悔的跟着他去美國,爲了他流產兩次,甚至甘心在他結婚後,還圍繞在他身邊做個背後的小女人。
本想等他和葉箏離婚後,再正式和他攤牌的。
那樣起碼在她功成身退前,還能拆散一對怨偶。
現在,她覺得讓葉箏跟秦世錦長長久久的綁在一起,未嘗不是對那兩個人的懲罰。
要完完全全得到秦世錦的心太累了,也許沒到那一天,她自己就一不小心掛了。所以,就到此爲止吧。
秦世錦的聲音忽然冰冷下來,像是三九寒天涼的徹骨:“那你爲什麼不按原計劃等我跟葉箏離婚後再說,是因爲易澤謙嗎?因爲那個男人的出現,所以你迫不及待要跟我結束這段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