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少女漫畫看多了吧，什麼狗血的劇情都能想到，醉了，小允，你不要聽他亂說。”叢憶的語速終於提上來了，白了杜若一眼，一把抓住童小允的手往外走，“我們去看看晚上廚房準備了什麼。”
童小允卻掙開了叢憶的手，轉身回到已經站起身的杜若面前，神色微微激動，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顫抖的聲音有些哽咽，“杜若，你爲什麼覺得是大叔？爲什麼？”
她真的好希望杜若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就是喬莫深派人跟蹤她。
喬莫深一定是擔心她的安危，所以派那個人來保護她。
可是他爲什麼不肯出現？
他是不是一直在附近？
是不是……他已經看到了她傷心難過落寞失魂的樣子，卻就是不出現？
難道，他是有什麼苦衷嗎？
星眸之中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淚花一點點在眸底聚攏，漸漸迷茫了她的視線。
心中有什麼一點點在發酵膨脹，似是要爆開了。
童小允抓着杜若手臂的雙手越來越緊，淚溼的雙眼，盛滿了期待與祈禱。
她在期待杜若可以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祈禱他一定要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
拜託！
“我……”
杜若此刻恨不起掐死自己。
他一定是傻了，纔會說出那麼不負責任的話。
明明知道在童小允面前，“喬莫深”這三個字是一個敏感的詞，他竟然就這麼脫口而出，全然沒有考慮後果。
難道這一年多的訓練都白費了嗎？
他還是曾經那個杜若嗎？
真是該死！
迎上童小允期盼熱切的視線，杜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因爲自己剛纔說出了不負責任的話，他現在有一長串的指責和咒罵砸向自己。
“杜若，我真是……”叢憶被杜若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咬了咬牙，幾步上前將童小允拽走，“都說了不要聽他的，他就是少女漫畫看多了，我們去廚房，快點。”
“叢憶……”童小允輕輕喚了叢憶一聲，崩潰的聲音令人爲之一顫。
叢憶真的嚇了一跳，握着童小允手腕的手反射性地鬆開，眼睜睜看着童小允在她的面前跌坐在地，伏地痛哭。
杜若也嚇了一跳，大步跑了上去，想要將童小允扶起來，伸出去的大掌卻選在她瑟瑟發抖的肩膀上方停滯了下來。
哭吧。
這兩年多她一直故作堅強，什麼都憋在心裡，哭出來也許真的會好受一點。
叢憶眉心輕輕蹙起，站在原地看着肩膀哭得一顫一顫的童小允，心疼至極，卻也是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不管她多麼心疼童小允，多麼替她難過在，最終都只是站在痛苦之外的人。
她永遠都不會淋漓盡致體會童小允的痛苦，所以就算此刻上前安慰，那些安慰的話對於童小允來說，也只是無關痛癢。
倒不如，讓她大哭一場，宣泄出來也好。
……
時間滴答。
童小允的哭聲，終於一點點弱了下來。
一直到她緩緩坐起身，叢憶和杜若這才緩步上前，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小允……”杜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輕輕的。
童小允蕭條的小臉上滿是悲傷的淚痕，憔悴至極，被淚水浸溼的睫毛，彷彿雨後的蟬，微微下垂，一點生氣都沒有。
她的周身散發着安靜的氣息，安靜到可怕。
叢憶和杜若對
視了一眼，皆是心慌。
“小允，你別這樣，你跟我說句話……”
“他死了。”
縹緲如煙的聲音忽的響起，打斷了叢憶的話。
安靜的臥室內，瞬間變得更加壓抑，彷彿連空氣之中都彌散着悲傷的味道。
氣壓低沉，叢憶和杜若的心，也都是沉甸甸的。
可童小允的心，卻輕飄飄的，剎那間，彷彿空了一般，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他死了。”童小允淚溼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兩下，終於緩緩掀開，迎上叢憶關切擔憂的視線，小臉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華彩，神色淡淡，彷彿夏末的蝴蝶，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叢憶，他死了，其實，早在兩年之前，我就應該接受這個事實的，事實就是……他不會再回來了，我……也不會再繼續騙我自己了。”
叢憶的眼睛溼潤了，身子輕輕向前傾，將童小允拉進了懷中，緊緊摟着她，“小允，你還有我們，有那麼多愛你的人。”
“我知道。”
她的聲音依舊縹緲，雙眼空洞，彷彿是沒有了靈魂的木偶一般。
她真的很累很累，一直假裝堅強，一直告訴自己，也一直相信，喬莫深其實還在這個世上。
可是，杜若剛纔沒有給她肯定的答案。
她的堅強，在心底化成了一座大壩。
杜若的迴應，似是大壩之上小小的裂痕。
她真的繃得太久了，一個細小的裂縫，便會引來源源不斷的決堤。
心底的一草一木，都在這一刻崩塌。
一瞬間，周身一片黑暗。
或許，她終究可以接受這個事實了，也可以有勇氣生活在沒有他的世界裡。
可是，她的人生，從此以後，黯淡無光，一片黑暗，一片……冰冷。
……
黑暗的夜，如期而至。
今天晚上，叢憶留下來陪着童小允，她真的放心不下。
童小允也沒有拒絕，更沒有去陽臺上，沒有隔着手機屏幕，對着喬莫深的微信，訴說她的痛苦，她的思念。
“叢憶……”
長長的緘默之後，童小允輕輕的聲音響了起來，彷彿風一吹，便散了。
叢憶立刻點頭，“我在這，小允，你有什麼話就跟我說。”
“我害怕,叢憶，我突然……好害怕。”
她的雙眼依舊沒有焦距，身子緩緩向前傾，抱住了叢憶，在叢憶看不到的地方，泛紅的眼眶，淚水再次簌簌落了下來。
接受了喬莫深已經離世……她真的好害怕這樣的自己。
她好像已經不是自己了，她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大腦中有什麼一點點抽離出去。
會不會是對喬莫深的記憶？
她會不會突然有一天就不記得他了？
“小允……”叢憶輕輕拍着童小允的背，一顆心，也跟着顫抖了起來。
“我好痛，叢憶……”
一顆心，彷彿給一雙無形的小手生生撕開，撕扯成一片一片，最後丟進了刺骨的寒風之中。
接受了喬莫深已經死了，就好像再一次經歷了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可是，她喜歡，越痛越好。
這種痛，代表着他真的存在過。
這種痛，就像是喬莫深的化身，時時刻刻陪伴在她的身邊。
正因爲如此，腦中那種有什麼一點點抽離出去的感覺，纔會如此讓她害怕。
她真的害怕，會不會是上天連她與喬莫深的回憶都要沒收？
會不會真的是這樣？
她到底
該怎麼辦？
“叢憶，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
她摟得叢憶越來越緊，彷彿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叢憶連連點頭，那麼理智的一個人，卻點頭如搗蒜一般，“好，我幫你，小允，我會幫你，我一定會幫你的，你不要害怕，不要痛。”
她忽的想到，就算找一個身形和喬莫深差不多的男人，讓他整容成喬莫深的樣子，替喬莫深陪在童小允身邊也好，或者乾脆克隆一個喬莫深……
多麼不切實際多麼不理性的想法！
可是，叢憶真的是別無他法了。
她沒辦法看着童小允如此痛苦的樣子。
沒辦法只是眼睜睜看着，什麼都不做。
……
漫長的夜終於過去。
叢憶陪着童小允一夜未眠，看着窗外的第一縷晨曦打破了天邊的黑暗，她才聲音沙啞地說道，“小允，我陪你休息一下吧。”
童小允搖了搖頭，一點睏意都感覺不到。
“我不困。”
她淡淡地說道，緩緩掀開被子下了牀。
叢憶眉心緊蹙，立刻跟了下去，隨着童小允一起進了衛生間。
見她拿起牙刷和牙膏，叢憶立刻上前阻止，“小允，你睡一會吧。”
童小允毫無焦距的視線不知道落到了那裡，沒有一絲血色的脣輕輕扯起，淒涼的小臉上掛上了一抹悲傷的笑容，“我不困，真的，叢憶，我今天想去上班。”
她要給自己找點事情錯。
她不會忘記喬莫深有多麼愛她，他在天上看到她這幅模樣，一定會傷心難過，一定會替她擔心的。
她已經讓他操了太多的心了。
如今，他不在她的身邊，她要好好做，不讓他替她擔心了。
她懂事了。
叢憶心下一片焦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到底誰能勸勸她，勸她上牀休息？
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真會垮掉的。
“小允，你上牀休息……”
“叢憶，我要洗漱了，你出去吧。”童小允淡淡地說道，將牙膏擠在了牙刷上。
叢憶擔憂焦急的臉上露出了想要說話的表情，脣瓣張了張，終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默了默，她才點點頭，淡淡地說了句“好”，才轉身離開。
童小允安安靜靜地洗漱，化妝，換衣服，下樓來到餐廳的時候，彷彿昨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但大家又都看得出來，她周身的氣息都變了，安安靜靜的，不同尋常。
童威面露擔憂之色，想要問她怎麼了，張了張嘴，最後終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一直到早餐之後，童小允被段望舒帶走了，童威才找到了叢憶，“小憶，昨天晚上小允她……”
叢憶知道童威擔心童小允，畢竟他是童小允的爸爸。
有些事情，不應該瞞着他的。
所以，她將昨晚的事情，都講了出來。
童威越聽眉心蹙得越緊，不由埋怨了一聲，“這個杜若，說話還是不經過大腦。”
叢憶巋然一嘆，“現在也不是埋怨的時候，叔叔，要不我給段望舒打個電話，或許他有辦法勸勸小允。”
童威嘆息着搖了搖頭，“你打給他吧，希望他能有什麼辦法。”
叢憶點了點頭，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段望舒的號碼。
段望舒也一早就發現了童小允的不對勁，她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風景。
他正想問她怎麼了，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