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車內。
喬北辰掛斷電話,“去醫院吧。”
聲音裡,又恢復了幾許溫度。
tony應了一聲,吩咐司機開快一些。
看樣子席小姐應該是去了醫院看蘇小姐而沒有亂跑。
tony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不然真會被喬總那寒冰一樣的目光給凍成半身不遂。
喬北辰到了醫院,直接上樓。
走到病房門口,還沒推門進去,他就聽到了裡面席洛的聲音——
“小姨開心,我就開心。小姨和小姨…夫,很般配。”
“這孩子,就是懂事,”喬老太太滿意地拉過席洛的手,拍了拍,“乖——,你小姨的婚禮,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
放在門板上的大掌,僵了僵。
他不過是出了次差回來,怎麼就變成要結婚了?!他原本還想等蘇櫻出院之後就和她說清楚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臉部的線條緊繃了幾分,喬北辰沉吟了幾秒,然後才推門進去。
所有人都錯愕了一下,席洛怔怔地看着他,抿了抿脣,卻沒有說話。
老太太最先反應過來,“不是說還在出差?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喬北辰嗯了一聲,並未多做解釋,目光在房間裡每個人臉上都逡巡了一圈,並未在席洛臉上做停留,連一秒都沒有。
席羽唯對他頷首致意,他也只是當沒有看到。
就連蘇櫻喚他,他也並未理會。
知子莫若母,老太太知道他是生氣了——
婚禮這事,是她和老爺子商量好的,本打算等喬北辰出差回來之後再告訴他的,可沒想到他會回來得這麼快。
不過也好,遲早是要知道的,早知道早準備,免得到時候太倉促,委屈了蘇櫻。
老太太含着笑,將席洛拉過去,“北辰,你回來也好。婚禮這事兒,大家都贊同。剛纔席洛這孩子還說了好些好話。你聽聽看,連小丫頭都覺得你們該結婚了!”
席洛心裡咯噔一聲,老太太卻渾然不知地將她往喬北辰面前一送,“席洛,你把剛纔說那些話再說一下,圖個吉利,討個好彩頭。說給北辰聽聽……”
席洛:“……”
喬北辰的眸子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那視線,微涼。
喬老太太拍了拍席洛的手,“這孩子,害什麼羞,快說啊!剛纔還說得很好來着……”
“……祝小姨新婚幸福,百年……好合……”她低着頭,強迫自己不去理會那涼利如刀的目光,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還算通順地說了兩句吉利話。
老人家都愛聽這樣的話,喬老太太已經笑得合不攏嘴,順手從包裡拿出一個紅包就要遞給席洛。
蘇櫻一直不說話,只暗暗觀察着喬北辰和席洛的臉色。
席羽唯不明所以,也含笑看着眼前的畫面。
始終沉默的喬北辰終於幽幽出聲,“你是真心的嗎?”
話,當然是問席洛的。
此言一出,老太太和席羽唯皆是一怔。
唯有蘇櫻,連呼吸都放輕了,放在被子下的手緊緊地捏着牀單,眼神裡藏不住的緊張。
席洛背對着喬北辰,卻也能感受到他話語裡的寒涼。
甚至,他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堅硬的石子砸在她的脊背上。
她,不敢回頭,也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表情。
一切,都讓她感覺到如芒在背,頭皮發緊。
喉嚨,更是有些乾澀,像是吞了一團火焰一樣,嗓子扯着很疼。
此刻,她希望自己能夠就此暈倒,或者說,隨便來個電話拯救她一下也好,哪怕這個電話是蘇雲打來的她也會非常愉快地接起。
可是,沒有。
沒有人會在這時候明白她那可憐的,卻又無法言說的掙扎,也沒有人來拯救她。
其餘的人都沒有說話,好像喬北辰問的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過了幾分鐘,卻在她心裡久到像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之後,席洛垂眸,慢慢吞吞地,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加重自己的聲音——
“真心的,祝你們幸福……”
身後那一束盯着她的視線,又加深了許多,裡面像是裹了火焰,灼得她的背脊都有些疼了。
她的心,更是被灼疼了。
不是其他任何的感覺,而是,真正切切地,疼着。
席洛回身,勉強對着老太太開口,“老太太,既然喬先生也來了,那麼我就不打擾了,我還要回去複習。”
“去吧,”喬老太太滿意地笑了笑,“好孩子。”
席羽唯起身,牽住席洛的手,“老太太,小姨,喬先生,再見。”
“再見,你們路上慢點。”蘇櫻說。
喬北辰依舊沉靜地立在原地,深邃的眸子裡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直到席洛和席羽唯走遠,他也沒有再出聲,說過一個字。
………
從醫院出來,席洛悶悶地,一個字都沒有再說。
夏日的傍晚,斜陽斜沉,天際被染成一抹暗暗的金色,像極了喬北辰那雙的琥珀色的眼睛……
她坐在席羽唯的車裡,輕輕地擡手,慢慢讓那夕陽的餘暉從指縫裡透過來,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可陽光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溫度。
從在病房裡聽到他婚訊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裡,就很涼,很難受……
席羽唯見席洛悶不吭聲地,還以爲她是着急複習的事。
他單手開車,騰出右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複習的事別擔心了,二哥馬上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是,根本不是複習。
第一次,席洛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此刻的難受,跟喬北辰有關。
他,要娶了小姨。
儘管那是她的小姨,可是她卻真的,沒有辦法做到全然地開心,全然的祝福……
剛纔在病房裡,她撒了謊。
可嘴上可以撒謊,那心呢?
心不會撒謊,所以現在,她的心,疼了。
席羽唯見她不說話,又開口勸道,“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你放心,我們洛洛考試一定沒問題……”
席洛艱澀地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她慢慢地往後,靠在椅背上,輕輕合上眼瞼,沒有再說話。
有一些習慣,在成長的時候已經悄然改變,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比如,以前的她什麼都會向席羽唯傾訴。
而現在,從這一刻開始,她心裡有一個隱秘的角落,裡面放了一個不可對任何人言說的秘密。
那個秘密,叫喬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