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洛最終選擇了把車子留在原地,然後打車失魂落魄地回到莫家。
夏雅還等在客廳裡面,見到女兒,她連忙上前探了探席洛的額頭,“怎麼看起來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席洛無力地搖了搖頭,“您怎麼還不睡?”
“在等你,你不回來,我不放心。”
夏雅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母女兩個人剛剛團聚,共同話題還不多,她顯得有些拘謹,眼裡也帶着刻意的討好。
席洛見她如此,便愈發地心酸。
她擡手輕輕釦住夏雅的手臂,抱住自己母親瘦削的肩頭,“以後不要熬夜等我,我保證,我每天都會回來。每天都會在您身邊。”
血濃於水,她們誰也不想再失去對方了。
夏雅哽咽着點了點頭,也緊緊地抱着席洛,“媽媽爸爸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十八年的缺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彌補回來的,她和阿坤都唯有拼盡全力地對女兒好,聊作慰藉。
席洛輕輕點頭。
母女兩個人在客廳裡靜靜擁抱了一會兒,夏雅才勉強忍住眼淚,試探地看着席洛,小心翼翼地開口,“晚上你出門之前,我隱隱聽到你和印梵在說喬北辰什麼的,你和他……認識嗎?”
席洛微微蹙了蹙眉,提到他,她就帶了一些小賭氣,“認識。”
認識?
夏雅立刻緊張地看着她,“你們怎麼會認識的?!”
席洛咬了咬脣,“以前收養我的人家和喬家認識。”
她避重就輕。
夏雅也聽夏蘭略提過一次,此刻見席洛神情還算平靜,她微微鬆了一口氣,“你和他不熟吧?以後離喬家的人都遠點吧。明天我們回夏家老宅去,見你外公。”
席洛點了點頭,她以前在莫家的時候,也大概聽莫印梵說過夏家的一些人,所以此刻也不覺得太過陌生。
夏雅見她神色憔悴,以爲她是哪裡不舒服了,催着她上樓,“你上去休息吧,明天早點起來。”
“嗯。”
席洛低低應了一聲,快步上樓。
莫太太早就爲她準備好了房間,甚至比在喬北辰公寓的臥室還要奢華一些,光是面積就有近百平方。
牀鋪很柔軟,上好的商絲緞面被子像雲一樣將人包裹其中,卻不能帶給她任何的睡意。
將枕頭輕輕地扣在懷裡,上面有香薰的香氣,可是,卻沒有他的味道。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沒有他的懷抱,沒有他的體溫,沒有他的呼吸……
讓她覺得夜,好漫長。
可是,他騙了她……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事。
一想起來,她就還是心酸不已……
在牀上輾轉許久,席洛乾脆起身,走到別墅二樓的大陽臺上,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天上那一輪牛角月。
月兒彎彎的,周遭有淡淡的光暈,像是在水裡浸潤過的一樣,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潮潤而酸澀。
他……不知道好不好?
雖然已經這樣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地要去想他……
“咳咳——咳——”
陽臺角落裡發出一陣隱忍的極低的咳嗽聲,席洛這才驚覺這裡不止她一個人。
她連忙回頭,“爸爸?”
阿坤擡起頭看她,剛剛要開口,又是一陣咳嗽衝到嘴邊,他咳得彎下腰去,看起來極度地不舒服。
席洛連忙跑過去蹲在他身邊,輕輕地拍着他的背,“要不要喝水?”
阿坤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被咳嗽逼出了幾分血色。
他忍了忍,才壓住這陣猛咳,“怎麼還不睡?已經很晚了。”
“睡不着,出來站一會兒。你怎麼在外面?”
阿坤慈藹地笑了笑,“你媽媽今天興奮又緊張,熬了很久才勉強睡着,我怕我咳嗽吵醒她,所以出來了。既然你也不睡,那和爸爸說會兒話?”
“好。”
席洛乖順地應着,找來凳子坐在阿坤的旁邊。
“聽你媽媽說,你六歲的時候去了席家?”
“是。”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還好,”席洛笑了笑。
看着她故作堅強,阿坤心裡越發地酸楚,他擡起枯瘦地手,輕輕撫了撫自己女兒的頭髮,遺憾自己沒能見證她的成長,“爸爸以前,也是別人家的養子。那種寄人籬下的滋味並不好受。”
養子?
席洛瞪大眼睛,“怎麼會?”
“怎麼不會?你看,爸爸到現在甚至連姓名都沒有。我的養父母……也並非因爲沒有孩子才領養我的,而是因爲某個迫不得已的原因。我沒有姓,到現在也只有一個名字而已。”
“那家是誰啊?”席洛問。
“喬家。”
席洛怔住。
原來是這樣……
想來想去,她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多好。”阿坤愛憐又滿足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只要看到她,過去吃的那些苦,也就不算苦了。
今後只要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便好。
席洛還在發呆,有些消化不過來這個消息。
“你呢?爲什麼睡不着?”
席洛勉強笑了笑,“就普通的失眠……”
“晚上去哪裡了?你媽媽剛纔聽到喬北辰的名字,都嚇壞了。你可千萬別和喬家的人有什麼來往。他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席洛默然。
她不明白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讓喬北辰那樣欲言又止,又讓自己的父母如此避重就輕。
“爸爸,到底怎麼回事?”
“你別管了,”阿坤顯然不想把她扯進來,“你還是學生,今後好好讀書,離喬家的人遠一點就好。記住了!”
陽臺的門被霍然打開,夏雅一臉慌亂地出現在門口,在看到他們父女之後,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怎麼都在這裡?外面風大,別聊天了,進來睡吧。你爸爸身體不好。”
席洛應了一聲,起身推着阿坤的輪椅進屋。
夏雅又叮囑了幾句讓她早點睡,然後才和阿坤一起離開席洛的臥室。
窗外傳來渾厚的鐘聲,足足十二下。
夜空中立刻有無數的煙花炸開,那是情侶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挽留這個節日。
整個夜空都被照亮,唯獨席洛一人,立在房間中央,良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