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發現, 我的生命中如果沒了你,我將是一個空空的軀殼;但是,就算我是一個軀殼, 我也要行屍走肉般得再活一年, 因爲我想, 我用一年的期限等你歸來, 已經足夠了……
——冉夢兒
當夢兒跟着冉森他們一起奔到醫院, 只看到所有的人都守在急診室外等候着,包括唐依依、秦宵筱,還有藍若。夢兒癡癡地坐到守候凳子上, 望到藍若正看着她,一瞬間, 眼淚嘩嘩地滾出眼眶, 想喊一聲“媽媽”, 可是喉嚨裡就如卡住了什麼一般,發不出聲音。藍若奔了過來, 看着淚眼汪汪的夢兒,柔聲問:“告訴媽媽,發生什麼事了,好嗎?”
唐依依望到藍若正在問夢兒什麼,急忙碰碰坐在一旁的筱筱, 於是秦宵筱立即就跑了過來, 喊:“藍阿姨, 你不要急着問夢姐姐, 等心安姐好了, 我會詳細跟你說的。”
藍若儘管只見過秦宵筱幾次,但是對這孩子印象還挺深, 知道她是老秦家的掌上明珠,儘管老秦經常抱怨着這孩子如何叛逆如何不聽話,但是仍是寵得不得了,然而,今天這孩子能這麼一副認真的模樣跟自己說話,想來事情並非那麼簡單,而且,夢兒那哭得傷心無力的模樣,更加表明一定發生了不可預知的大事。藍若便立即意會到了秦宵筱想要表達的意思,伸手摸摸她的頭,道:“好。筱筱,謝謝你和唐姑娘幫忙把我家心安送到醫院來。”
“藍阿姨,您太客氣了。還有,藍阿姨,您放心,心安姐姐一定沒事的。”秦宵筱略顯緊張的答,接着仍回到唐依依身邊坐下。
藍若看着夢兒呆癡的模樣,心裡也是油然心疼,也能猜測到今天的事情跟夢兒不會無關,只是這孩子天性好強,很多事情也只放在心裡,或許此刻心裡不知道該有多痛苦呢。藍若手搭在夢兒肩上,輕拍拍她的背,柔聲道:“夢兒,別擔心,心安沒大礙的。”
此時,急症室門口的紅燈突然滅了,有醫生從急症室出來,喊:“病人的父母,請進來一下。”
冉森急忙奔過去,藍若也是一驚,轉過身來,衝到冉森身旁,和冉森一道進了急診室,而在室外的唐依依和秦宵筱也是驚得同時站起來,唯有夢兒依然在那裡呆坐着。
藍若和冉森進了手術室後,就看到主治醫生凝重的臉色。藍若胸口立即就覺得堵得慌,急問:“醫生,怎麼樣?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主治醫生搖搖頭,深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才道:“病人狀況不容樂觀,儘管頭部傷情不是太嚴重,但是仍然可能有淤血,可能要做開顱手術,不過……”主治醫生沒有接着往下說,只是望向病牀上的人,搖頭,嘆息,一副非常惋惜的神情。
藍若頓然就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情緒也有些激動起來,語氣非常急促地問:“不過什麼??請告訴我,可以嗎?無論是多麼壞的消息,最終我都要接受的。”
“嗯。。”主治醫師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無能爲力地道:“病人從那麼高處摔下來,而且還是往後直接倒下去的,骨折是不用說了,可是嚴重的是,傷到了脊柱,然而,你們都應該瞭解,人的脊柱一旦受傷,也許一輩子只能癱瘓在牀了。當然,可以去做復建,但是一切都要看病人的毅力,或許有奇蹟發生也不可知。”主治醫生說完,看了一眼冉森和藍若,便走到另一邊去,又是留下一串長嘆。
藍若怔了幾秒,頓時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撲到冉森的懷裡,嗚嗚地抽泣,身體也在輕微顫抖。冉森抱着她,低聲說:“藍若,振作點,也許情況不是那麼糟,況且現在醫術那麼發達,再不行,我們就把心安送到國外去,請最好的專家治療。”
“嗯。。。”藍若低聲應了一聲,“我們先到外面去看看夢兒吧,我也很擔心那孩子,還能不能挺得住。”
“好吧。”於是,藍若和冉森就出了急症室,沒想到剛走出門外,就看到門外亂成了一鍋粥。原來,當藍若和冉森剛進去急症室,就有護士人員從裡面出來,於是,唐依依就急匆匆地衝上去問剛纔那病人怎麼樣了,而那護士人員就隨口說了句“可惜啊,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就這樣了……”,然後長吁了一口氣就轉身離開了,驚得唐依依和秦宵筱都同時愣住,怔怔地望向手術室大門。然而,呆坐在那裡的夢兒同樣聽到了這句話,突然,夢兒起身衝過來,差點就撞上牆壁了,幸好唐依依手快,把她拽了回來。於是,夢兒就開始大鬧,哭喊着:“心安不會死的,心安不會死的,我的心安不會死的……”夢兒的力量之大,就連唐依依和秦宵筱兩人都拉不住。恰好此時,藍若和冉森一道出來,就看到這麼一副情景。藍若急忙上前一把抱住夢兒,安慰着,哄着,喊:“夢兒,夢兒,聽媽媽的話,心安已經脫離危險了,沒事了。”
“啊??”唐依依和秦宵筱同時怔住,秦宵筱立即就嘀咕,“剛纔那個護士竟然亂說,害我們……”餘下的話還沒出口,就看到唐依依狠狠地瞪她,於是立即閉口。可是,夢兒仍是神智不清狀態,胡亂地哭喊着,直到藍若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好一會兒,才慢慢安靜下來。藍若把夢兒凌亂的頭髮撫順,看到的便是一張蒼白的臉和紅腫的眼睛,加上再思及心安現在的狀況,不禁又是眼淚漣漣,也許,真的不能不相信,兩個女子的愛情,終是要付出代價的。
夢兒睜開眼,靠在藍若懷裡,輕輕地問:“媽媽,心安呢?心安在哪裡?我要見她,我要她跟我說話……”
“夢兒,乖,聽媽媽說,心安已經沒事了,等她醒過來了,你就可以跟她說話了。”藍若柔聲答,強忍着哽咽。
“媽媽,我知道你是爲了安慰我才這麼說的,媽媽,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夢兒瞬間又變得激動起來,再一次哭鬧,“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是壞人,除了心安不會騙我以外,你們都不願意告訴我實話,可是現在心安呢,心安呢???”夢兒胡亂地喊,拼命地想掙脫藍若的懷抱,就連藍若都抱不住她,然而,夢兒的情緒差不多接近崩潰邊緣,最終還是讓醫生打了鎮靜劑,才沉沉地睡去。
兩天後。
當清晨的第一束陽光,透過紗窗,照射到白色的牀上,讓那牀單顯得更加的亮眼。夢兒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便是藍若憔悴的臉龐和焦灼的眼神。“媽媽……”夢兒輕喊,只不過嗓子太乾澀,發出的聲音顯得沙啞。
藍若強顏一笑,和藹地看着夢兒,輕聲問:“夢兒,你醒了,餓嗎?渴嗎?想吃什麼儘管跟媽媽說。” Wшw▲ttκá n▲¢ o
夢兒搖搖頭,眼睛朝四周掃了一眼,發現這裡是醫院,便問:“媽媽,心安呢,怎麼不見心安來看我?”
藍若頓時就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偏過頭去。夢兒當然發現藍若的異常,接着問:“媽媽,今天是幾號了?”
“7號。”藍若快速擦了一下眼睛,轉過頭來,微笑着看着夢兒。
“清明節那天是4號呢。”夢兒自言自語着,突然一頭爬了起來,掀開被子就下了牀,鞋也沒穿,就衝出了房門,驚得藍若急忙追喊,可是夢兒哪裡還聽到她的話,只一個勁地往那天心安所在的病房裡跑去。
夢兒猛地推開病房的門,牀上空無一人,白色的牀單,白色的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的,就如從沒人睡過一般。夢兒全身無力地望着那張牀,拖着沉重的腳步,慢慢地踱到牀邊,身子軟下來,趴到牀沿上,先是嗚嗚地哭,接着不停地抽泣,然後便是嚎啕大哭。這時,藍若趕了過來,看到夢兒歪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急忙就奔了過去,想把夢兒抱起來。然而,夢兒的身子軟軟的,一點都用不上力,看到藍若過來了,立即就喊:“媽媽,你還是騙了我,我就知道你會騙我,我就知道……”
“夢兒,你振作點!聽媽媽跟你說,好不好?”
“我不要聽,不要聽……”夢兒一陣哭叫,滿臉全是淚水,“媽媽,你不用再搪塞我了,我什麼都記得,我什麼都知道,都已經過去兩天了,心安她不在了,她不在了,她不要我了;媽媽,你知道嗎?是我,是我把心安推下去的,是我!都是我!是我親手把我的心安……”
其實藍若早就能猜出來這次事故後面藏有很大的秘密,可是並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嚴重,更何況,現在兩個孩子,一個生死未卜,一個都快要瘋掉了,那麼當前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這些不再重要的事因。藍若按住夢兒的肩膀,眼睛直視着夢兒,聲調提高了七八度,說:“夢兒,你冷靜些,心安她沒死,她還活着!如果你就這樣自暴自棄,就別怪媽媽狠心了……”
夢兒瞬間就靜了下來,含淚汪汪地望着藍若,突然呵呵地傻笑,接着又開始哭,過了一會後,才問:“媽媽,你說的狠心是什麼意思?”
“夢兒,你現在必須堅強些!我不想過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何事,但是你和心安之間的感情超越了尋常姐妹的情誼,我是很早就知道了,我一直都默許你們這樣,那是因爲我愛着你們兩個,我捨不得你們其中哪一個人受傷。如今,出了這麼大事,我誰也不怪,更不想去追究事故原因,但是,夢兒,媽媽希望你振作一點,如果你深愛着心安,那不論發生多麼大的事,你都要堅持下去,你要明白,如果你放棄了,或許你一輩子都見不了心安了。”藍若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穩住夢兒的心情,因爲太擔心如果當夢兒知道那個消息後,真的會支撐不下去的,那麼就只有先把話說狠一點了。
“那媽媽你就告訴我,心安呢?心安去哪裡了?”
藍若把夢兒抱到懷中,撫摸着她的頭髮,柔聲道:“心安去國外治療了,不過,你放心,有你爸爸陪着呢!”
“那心安什麼時候回來?”
“暫時還不能確定。”
“媽媽,那可以讓我去照顧心安嗎?媽媽,我真的好想她,我再也不要離開她半步。”
“不行!夢兒,你不能再耍小孩脾氣了,你要乖乖的,呆在爸媽身邊,我們一起等心安康復回來。”
“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見心安?難道媽媽你有事瞞着我?還是心安……”
“夢兒,你不要再問了。你現在就答應媽媽,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工作,做回原來那個我活潑可愛的乖女兒,好嗎?”
“那,媽媽,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心安?”
藍若沒再說話,把夢兒抱緊,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心安會什麼時候回來,或許回來了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夢兒窩在藍若懷裡,沒再鬧,只是淚水無聲地流下,停不下來,懂了,明白了,能怎樣?唯有眼淚才能表達那些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