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深夜,一輛黑色的保姆車開進聖母教堂的後院。
.v??d??.??m聽見引擎的聲音,身着黑色牧師服的史密斯快步迎了出來。
推開車門,蔣孟堂和權慕天相繼下車,直到確認周圍沒有異常,陸雪漫才從車裡走了下來。
她穿着連帽的風衣,用帽子、口罩和墨鏡遮住了臉,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即使近距離觀察,也很難發現她是誰。
“裡面已經準備好了,跟我進去吧。”壓低聲音交代了一句,史密斯將幾個人帶進了地下室。
聖母教堂曾經做過戰時醫院,地下室至今保留着當年的模樣。
儘管看上去老舊,作爲驗屍房卻綽綽有餘。
大廳的正中央擺着一隻鐵皮保溫箱,掀開蓋子,涼颼颼的白霧撲面而來,福爾馬林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衝擊着鼻腔。
把手提箱放在一旁的案子上,陸雪漫戴上一次性膠皮手套,緩緩拉開了裹屍袋。
四天過去,血漬已經乾涸,可是看上去依舊觸目驚心。紛亂的髮絲黏在臉上,與慘白的皮膚形成極具視覺衝擊力的色澤。
表妹一動不動的站在保溫箱前,蔣孟堂好奇的湊過來,只看了一眼便一陣陣反胃,捂着嘴退了出去。
她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史密斯不免有些擔心,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緩和氣氛,“湘湘,另外一隻箱子裡裝的是是蔣總管的屍體。”
“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
扔掉膠皮手套,她將風衣隨意的搭在椅背上,走到洗手檯前,一絲不苟的清理雙手。
“湘……”
他還想安慰陸雪漫兩句,卻被權慕天噤聲的動作止住了聲音,默默退了出去。
三個人或站或坐在走廊上,望着皎潔的月色出神。
時不時向地下室的入口張望,權慕天心裡惴惴不安,擔心的要死,卻將靠近地下室的衝動壓了回去。
他太瞭解陸雪漫。
解刨屍體,對她來說是一件無比虔誠、神聖的事情。在整個過程中,她需要絕對的安靜。
尤其,解刨的對象還是蔣斯喻。
這個時候,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讓她受到一丁點兒干擾。
過了好一會兒,蔣孟堂終於緩過一口氣,“這就是漫漫必須要做的事?驗屍這種事隨便找個法醫做不就行了,她何必親自動手?”
對方的臉色慘白如紙,權慕天從懷裡摸出煙盒扔給他,不緊不慢的說道。
“她曾經是海都最好的法醫……我不認爲她會把驗證母親屍體的事情交給別人。雖然過去了六年,但是她的技術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倒是!
以眼下的情形,除非親自證實死者是蔣斯喻和蔣勳,否則任誰都無法相信他們真的死了。
微微點頭,蔣孟堂點燃香菸,深吸了幾口,漸漸陷入了沉思。
短短的72小時,事情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首先,司徒集團宣佈投資南非鋰礦,並在司徒信的主持下與幾大基金簽訂了合作意向。
在這個利好消息的催動下,股指本該一路飆升。可出人意料的是,司徒集團的股票不升反降,讓聞風入場的投資者賠的一窮二白。
誰也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司徒信利用利好消息、空手套牢資金的帽子戲法。
這種做法卻大幅度降低了司徒集團在投資者心中的地位。
作爲司徒集團的繼承者,他怎麼忍心讓近百年的家族名譽毀於一旦?
難道說這一次壓低股價與他無關,而是另有其人?
一時間,連他這個股壇老手都看糊塗了。
認識陸雪漫這麼久,史密斯從未見過她剛纔那副樣子,表情凝重肅穆,彷彿即將給國王加冕的大主教。
通過堂弟盧卡斯,他聽說過關於她在海都的傳聞,也知道她曾經是法醫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後來,因爲一些變故,她才成了現在的模樣。
如果可以選擇,他會毫不猶豫的跳到六年前的海都,認識那個做法醫的她。
望向權慕天,他好奇的問道,“我聽說,她會摸骨復原?”
“對。”
另外一隻不懂了,疑惑的問道,“什麼叫摸骨復原?”
看了看蔣家大少爺,又看了看史密斯,權慕天決定把科普的任務交給神職人員。
某男斜倚着牆角曬月亮,顯然沒有理睬蔣孟堂的意思。
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史密斯極不情願的解釋道,“要是一個死者面目全非,或者只剩下殘缺不全的骸骨,又或者死前被人肢解,只被人發現了頭部。在3打印機沒有發明之前,警方極有可能無法查清死者的身份。”
“現在不是有NA數據庫嗎?”
回眸投來鄙視的目光,權慕天冷笑着吐槽,“那是針對有前科的重刑犯,謝謝!”
你不臭屁會死嗎?
如果我的老婆是警察,我會知道的比你還清楚!
黑着一張臉,蔣孟堂抓起煙盒狠狠砸了過去。伸手穩穩接住,某男微微聳肩,一臉不以爲意。
“在查不到死者身份的情況下,可以通過頭骨復原恢復死者生前的容貌。只要有了死者的面目照片,就能通過居民身份信息庫查清他的身份。”
解釋的越清楚,史密斯越發對摸骨感興趣,巴不得有機會讓陸雪漫展示一下。
“要是死者的頭骨是完整的,通過電腦技術就可以完成面部修復。可萬一只有頭骨碎片,就只有摸骨這一種方式。”
“你說的摸骨,就是摸死人骨頭嘍?”話一出口,蔣孟堂就忍不住森森抖了一下。
表妹看上去純天然無公害,絕逼是原生態的典範。可誰能想到在她單純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重口味的心。
要是有機會,一定要讓她露一手。
我倒要看看她所謂的摸骨,跟算命先生的摸骨有什麼兩樣!
他自顧自想的入神,卻被清亮戲謔的嗓音打斷,“不是摸死人骨頭,難道是摸你的頭嗎?”
這丫的誰呀!會不會好好說話?
擡眼望去,他正要發作,見來人是陸雪漫,頓時沒了脾氣。正要說點兒什麼挽回一丟丟面子,權慕天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貼心的接過手提箱,他拉着小女人坐下,低聲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葬禮照常進行……用不着買太好的棺材,反正也用不了多久。”她淡淡的說着,非但沒有半點兒傷心難過,反而透着幾分歡喜。
三位帥鍋全部蒙圈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搞不清楚狀況。
地下室裡躺着的是你的親媽好嗎?
你這麼淡定是什麼情況?
另外兩隻一個勁兒地給權慕天使眼色,示意他問清楚。
清了清嗓子,他輕聲問道,“漫漫,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棺材用不了多久?”
“後天把棺材埋下去,等事情解決了就要挖出來。這麼算起來,當然用不着上等棺木,買個普通的貨色對付對付就行了。”
追着腦袋,陸雪漫心裡美滋滋的,高興的差點兒跳起來。
前幾天,她只是聽說蔣斯喻的噩耗,可當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她覺得天都要塌了。
直到她近距離的接觸到那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因爲那兩具屍體既不屬於蔣斯喻,也不屬於蔣勳。
也就說,他們沒有死。
他們假死一定另有隱情,等到必要的時候,親媽自然會現身。
只不過,他們是怎麼逃過一劫的呢?
萬一她猜錯了,親媽和蔣勳真的死了,只是某國政府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體,那麼她該不該接受現實?
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權慕天恍然大悟,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是不是想說他們沒……”
猛地擡起頭,某女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一字一頓道,“我可什麼都沒說!”
會意的點了點頭,他順從的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在場的另外兩個人一頭霧水,像個傻子似的呆呆的注視着對面的那對秀恩愛無下限的男女。
撓了撓頭,史密斯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神秘兮兮的問道,“湘湘,你剛纔驗了什麼?”
“我測了他們的骨齡。鑑於數據出入很大,所以……你懂得。”
她說的極爲隱晦,可作爲醫學博士,史密斯卻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據他所知,蘇黎世警察局的骨齡分析已經精確到年月。只要拿到死者的一小段骨頭,就能測出他的實際年齡。
按照陸雪漫的說法,如果屍體與蔣斯喻和蔣勳的骨齡出入很大,就只有一種可能。
躺在地下室的根本不是他們本人!
至於真正的死者屍體去了哪裡?他們死了還是活着,這些疑團早晚都會解開。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史密斯去地下室善後,陸雪漫和權慕天手拉手坐進了保姆車。看着他們的背影,蔣孟堂瞬間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提步跟上去,他故意坐在兩人中間,一瞬不瞬的看着表妹,氣哼哼的開了口。
“到底怎麼回事?”
看着他黑黢黢的臉色,某女忽閃着晶亮的眼睛,笑嘻嘻的問道,“我這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親媽死了,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敢不敢再沒心沒肺一點兒?
“壞消息……”
居然選壞消息!
表哥的思維果然異於常人。
“壞消息是我不能確定我媽是不是真的遇害了。”
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好嗎?
她是不是傷心過度,腦袋出問題了?
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
擔憂的望着表妹,他耐着性子問道,“那好消息呢?”
“你猜!”
額頭飄過一整排烏鴉,他陰沉着臉色,直到安頓好表妹,才把權慕天拽進了樓梯間。
沒等蔣孟堂開口,眼前忽然閃過兩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