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殷小虎現在的尊容已經沒資格在人晃悠了,只能等客人散了之後,做些掃地擦桌的活。想她堂堂千金小姐,什麼時候幹過這種粗活,這不皮都被磨破了。
不過這樣也好,樂得清靜,殷小虎按按痠疼的肩膀,正準備去關門,一隻突然出現的手從外面探進來,反扣住門板,緊接着門口出現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面帶惡相的男子,皮膚很白,眼窩很深,目光犀利陰毒,就像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大晚上遇見這麼一個人,殷小虎不由打了個寒戰。
“小二,給我上壺酒。”
這個時候……
秀色樓的規矩,一切以客人爲先,殷小虎一聲不吭,側身讓他進門,然後走到酒爐旁爲他熱了一盅酒,自己則趴在櫃檯後面,起先有意無意地盯着他,再後來眼皮越來越沉。
那男子慢慢喝酒,也是個好玩的人,又不是什麼頂貴的好酒,他卻像品茶一樣細細回味。燭光搖曳中,她忍不住眯了一會兒。
一睡就睡了好一會兒,起夜的秀姐端着燭臺走到她面前,拍拍桌子,才把她叫醒。
“要睡回房去。”她語氣雖兇,但卻含着關心。
殷小虎迷迷糊糊地搖頭:“客人還沒……”她一看剛纔那張桌子,哪還有什麼客人,連酒壺都沒有,而且此時此刻,門板都已封好。
活生生的人居然不見了。
“好了,快去睡吧。”秀姐說完轉身走入後院。
難道剛纔是做夢,可她爲什麼會夢到一個男人。
殷小虎也要回房睡覺,路過酒爐時,低手摸了一模,發燙的溫度告訴他,剛纔的一切不是夢,那個男子偷偷離開了。
好哇,原來是蹭酒來的。
殷小虎一臉鬱悶地走到後院,朝居中的屋子走去,走到門口才想起裡來,這裡已經是墨竹的房間,而自己的位置則從雲端跌進深谷。
人生無常,世態炎涼,以前身居閨閣的大小姐哪裡感受過這些。
她默默嘆氣,扭頭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輕笑:“來啊。”
“你想賴賬?”
怎麼有男人的聲音?
殷小虎不由自主地貼在門上,裡面果然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墨竹,而男的,就是剛剛神秘失蹤的人。
那男的原來不是蹭酒,而是蹭人。
墨竹罩一身煙色輕紗,凝脂般的肌膚若隱若現,肩若削成,腰若纖束,帶着一種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妖冶,一顰一笑令人心蕩神馳,即使同爲女子,殷小虎也不由看得癡住。
墨竹依附在男子胸前,嬌聲:“龐丁,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做到,等這事兒成了,有的是時間旅行承諾,到時候你連本帶息的向我要,我都給你。”她說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龐丁冷冷呼吸,雙手扣緊她的腰,粗魯地橫抱,在她的捶打之下,才停下腳步。
“少爺的心思我根本捉摸不透,而且這次,不僅連你,可能連這個秀色樓都沒機會了。”
“怎麼回事?”她千辛萬苦頂替了那個丫頭,現在卻告訴她沒機會了。
龐丁放下她,無趣地說:“少爺他喬裝來過秀色樓,回去時發了很大的火,說你們樓裡的姑娘大膽無恥。”
“怎麼回事?”她急得叫起來,“龐丁,你可是林公子的心腹,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龐丁撫弄着茶杯,很是冷漠:“就算我有辦法能讓他進秀色樓又怎麼樣,你別忘了,你是來當侍酒女的,一輩子都不得於男人有染,憑什麼參加食色宴,秀色樓的老闆跟林公子算有點交情,如果她出面阻攔,我想來林公子也會給個面子。”
聽這話的意思分明是想甩手不幹,墨竹立即翻臉:“你身爲林公子的屬下,卻與我暗中勾結,無論結果如何,就是起了背叛主子的心,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告你一狀。”
龐丁皺眉,語氣低沉:“你這麼做無異於魚死網破。”
墨竹盯着他狠狠說:“如果不能飛上枝頭,我不如一死了之,好歹有你這墊背。”
“真是最毒婦人心。”龐丁冷哼,憤憤不平,緊接着一片沉默,沒說答應,也沒直言拒絕。
墨竹暗暗一笑,態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你如果肯出手,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說着手指在他的胸口繞了一圈,蛇一樣像伸進衣裡。
所謂蛇蠍美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但凡有點自制力的男人,都不會輕易上鉤,但是龐丁的行爲太直接了點,竟然閃電般把她的手打開。
方纔還親親熱熱,這一下就翻臉了?
墨竹疑惑地看着他,一下沒了主意。
“林公子喜歡嘴小的女人。”他握住他的下頷,手指撫過她的脣,“如果是這樣,要不要我把你的嘴縫起來。”他的語氣徒然變得惡毒。
墨竹驚慌地躲開:“別……別開玩笑了,剛纔是我不對,你別生氣。”墨竹換了一種討好的方式,龐丁似乎很吃這一套,他一手攬住她的腰,一邊調笑,另一隻手開始不規矩,墨竹微笑着迎合……
不過是上一次英郎和胖子的戲碼重複上演,有什麼好看的,殷小虎鬱悶地別過頭,可是耳朵裡卻不停地傳來神志不清的叫喚聲,壓抑而興奮。
殷小虎捂住耳朵,在心裡默數二十下,如果數完之後,他們還沒結束這無聊的調情,她就沒有在這兒守下去的必要了。
“一、二、三、……二十”殷小虎鬆開耳朵,一聽,響起一聲帶着喘氣的厲喝:“誰在哪裡?”
殷小虎頓時一怔,糟糕,被發現了。
正疑惑,身後突然傳來一連串犬吠。殷小虎驚悚地回頭,嚇得小臉一白。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跑進一條大黃狗,不僅跑錯地盤,還把她當賊了,衝她昂昂昂地亂叫。
如果她跑,肯定會被狗追,腿長一點兒也就罷了,偏偏發育還沒完全,像兩根短竹竿似的。
“誰在外面?”屋子裡又響起腳步聲。
怎麼辦?怎麼辦?不是被狗追,就是被他們抓個正着。
那條惡犬突然飛撲過來。“啊。”殷小虎別無選擇,向後撞門。
恰好屋子裡的人剛拉掉門栓,整個人被撞倒在地。
殷小虎動作利落地爬起來,那條猛撲過來的狗,不偏不倚趴在了那名爲龐丁的人身上。
殷小虎捂着臉,立即跑出門,視線透過指縫,人和狗的某個部位做了個親密接觸,那一刻的僵硬,爲她的逃跑爭取了時間,後面發生了什麼她沒看到,只聽到嗚嗚的狗夾着尾巴逃的聲音。
殷小虎遁入草叢,偷偷擡頭,看到龐丁握着拳頭東張西望。
墨竹一邊整理凌亂的頭髮,一邊說:“你快走吧,當心讓人看見。”果不其然,另一邊的房間裡亮起燈。有人隔着門喊:“大半夜的,吵什麼吵?”
殷小虎捂住嘴巴,閉着眼睛,膽戰心驚地等待。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後,許久許久都沒有聲音。她悄悄睜開眼,視線被一張熟悉的臉佔據。
“……”
還沒叫出聲,一隻手突然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