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然眼裡含淚,冷冷的和顧川銘對視着。顧川銘沉默着,卻是這長時間以來唯一一次看到蘇晴然要流淚沒有上前擁住她。
顧曉晨是急性子,不耐煩看這兩個苦命鴛鴦這樣眼巴巴的看着,上前一步,隔開了兩個人的視線。她沉着臉色的樣子倒和顧川銘有點相似,讓人看了就莫名緊張。
顧曉晨的臉色冷,語氣更冷,“蘇小姐,你和川銘有什麼恩怨,我們不該管也管不着。可是,人和人之間講究的就是了禮尚往來,今天我忍你一尺,明天我讓你一丈。我們家川銘顧忌你現在身體不方便,把所有的事情一拖再拖,甚至把自己都排在你後面,也請你多少體諒一下他。”
顧曉晨越說越激動,眼眶都微微泛紅,“顧川銘也不是鐵打的。在林子裡他是怎麼拼死護你的,你比我們任何人更清楚。爲了你他受了多少傷、傷的有多嚴重,你現在能看見了,自己也會看。他好端端的一個軍人,爲了你現在都快變成殘廢了,你真的一點都不珍惜嗎?”
顧川銘扯住顧曉晨的手臂,想要截住她接下來說的話,卻被她一下甩開,“對,沒錯!這些都是顧川銘他自己願意的,我們誰也沒怪過你。但是,李哲思前幾天才又縫合他的傷口,撿回他的胳膊,你能不能稍微在乎一點!就算你想推他想打他,也多少避開些他的傷口!”
蘇晴然被這樣一吼,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顧川銘手臂上的傷口來。聽顧曉晨的話,這幾天傷口不是快長好了,而是更加嚴重了?
蘇晴然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顧川銘,“顧川銘,你說過的,要信任我,什麼事都不要瞞着我。你就是這麼信任我的?就是這麼不瞞着我的?你什麼都不和我說!到底有沒有受傷,傷的嚴不嚴重,心中把我們的感情放在什麼位置,你通通都不告訴我!”
田熙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拉過顧川銘,就要把他拉走。從小的教養讓他不能衝女人發火,尤其是兄弟的女人,於是乾脆就把怒火全都放到顧川銘身上,,“你還不走?賴在這裡幹嘛!我哥兒幾個,從小到大就沒有被人這麼對待過!我早就和你說過,女人寵不得,現在可好,看看你拼死也要護着的女人,簡直把你踩在腳下!”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乾明衝上來,揪着田熙的領口,“指桑罵槐的說誰呢?整件事情受傷最深的是誰?是顧川銘嗎?是蘇晴然!是誰莫名其妙流了孩子!叔叔阿姨……”
“夠了!”顧川銘沉聲怒喝,止住了乾明就要脫口而出的話,也止住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爭吵,“姐,你帶着田熙他們先出去。”
顧川銘擺擺手,示意顧曉晨什麼都不要說。蘇秦見狀也和乾月一起上前,把乾明拖走。偌大的屋子裡就只剩下顧川銘和蘇晴然兩個人。
顧川銘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的像是被炸傷的人,“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從來都是愛你的。”
經歷這麼多,受了這麼多折磨,這還是顧川銘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毫不遲疑的承認他對蘇晴然的愛。
蘇晴然卻冷冷的笑出聲來,“這話說的……真的話裡有話啊。顧川銘,什麼叫做‘你從來都是愛我的’?你的意思是,我就不愛你了?”蘇晴然豆大的淚水滾滾下落。
儘管她失憶,和顧川銘相處的這幾天,她也能夠感覺到什麼是深愛。
知道他受傷她卻無能爲力時的錐心之痛;只是很短時間不見他卻纏繞着的徹骨想念;他每每晚歸時她的牽掛擔心;突然而來的幸福感;在一起時不論做什麼都會出現的甜蜜……
這些自然而然的默契和心動,她甚至在一開始招架不住的想要逃離,可是靠近後,卻像吸食大麻一樣的讓人上癮。
“顧川銘,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愛你了?或者說,你以爲我現在就分辨不出來我和你到底愛不愛,分辨不出來我到底心裡有沒有你。我到底是不是愛你,一定要靠那些回憶才能證明?”
顧川銘突然有了深深的無力感,他多希望蘇晴然的這些話是在她已經有了記憶之後說的。他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話能夠說清的。他相信她愛着他,但是他無法真的說服自己,她完全不愛方巖。
曾經,她被方巖篡改記憶,誤以爲肚子裡的孩子是方巖的。那個時候,他親眼見了蘇晴然對寶寶的千萬般小心。可是……現在蘇晴然知道肚子裡的寶寶是他的,在晚宴的時候,還想要穿晚禮服、高跟鞋。
顧川銘痛苦的用手揪住頭髮。這樣的反差,讓他怎麼說服自己,蘇晴然愛他、並且只愛他?
顧川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止住自己洶涌的情緒,“晴然,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一句愛或不愛就能夠說明白的。其實……你找回了記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有了自由選擇的權利。”
蘇晴然連哭的力氣都沒有,轉身就要向門外逃去。顧川銘哪裡能夠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上前幾步,就把蘇晴然死死的擁在懷裡。
蘇晴然哭的越發的兇,眼淚砸在顧川銘的手上,鈍鈍的疼。她拼命的想要掙開,“你放開我!既然你那麼篤定我知道了之前的事情就會不要你,你幹嘛還把我困在你身邊!你從一開始就打算好,要騙我一輩子嗎1”
顧川銘沉默着,一句話都不說,他緊緊的抱着蘇晴然,任憑她怎麼扭、怎麼打,甚至一口咬上他的手,就是不肯放鬆半點。
蘇晴然終於累了,在他鐵一般的懷抱裡漸漸的安靜下來。她靠着他的胸口,崩潰的嚎啕大哭。
她以爲她有着這世界上最美滿的婚姻和最堅固的愛情。只是沒有想到,她以爲的愛情,居然這麼不堪一擊,她深信不疑的愛人,居然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她能夠和他一起白頭。
顧川銘試探的將頭靠在她的肩頭,從後面把蘇晴然全部的抱在懷裡。
是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應該拿懷裡的這個女人怎麼辦。他只是想要給她全世界最好的幸福,可是誰能來告訴他,到底他要怎樣,才能給她?
蘇晴然哭着哭着,慢慢的恢復了力氣。她在顧川銘的懷抱裡挺直了脊背,用絕對冷靜的聲音,“來吧,幫我恢復記憶吧。我想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
顧川銘大驚失色,手臂收的更緊了一些,“晴然……晴然……”他靠在她的耳邊,一遍一遍喃喃的念。這樣像山一樣強大的男人,卻在蘇晴然的面前驚慌失措的像個孩子。
蘇晴然已經不剩多少力氣了,但是她卻輕易的撥開了顧川銘一直抱着她的手臂,轉過身,直視着顧川銘,“告訴我吧,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之前是警察?”
顧川銘的眼睛裡複雜的讓人辨不出到底是什麼情緒。他像是最後一搏的賭徒,在生死之間有着令人膽顫的孤勇。他執拗的扶着蘇晴然走到牀邊,把她安置在牀上,在她的身後墊了一個讓她感覺舒服的抱枕。
才坐在牀邊,拉着她的手,“對,你是個警察。不過只有警察的編制,你的工作一直都是整理資料一類的文職,不是像你想的那麼危險。”
蘇晴然點點頭,卻有些不解。她總覺得,按照自己的性格,不太會安穩的做一個內勤。
顧川銘看出她的疑惑,拿着她的手在手裡慢慢的揉着,“你的成績實在是不怎麼樣……不過,這和你家裡的安排有關。你家裡不想讓你做危險的職業。”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那時候,蘇氏也是一個挺大的企業。”
蘇晴然點了點頭,“那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們的相識……顧川銘回想着,嘴角不由得勾起來了。迷迷糊糊只有警察夢卻沒有警察命的小女警,和潛伏在敵方秘密執行任務的緝毒隊長。這麼烏龍的事情,想起來簡直像是偶像劇的橋段。
顧川銘把她是怎麼誤以爲他是壞人頭目,把他抓起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也被這愉快而又溫馨的回憶感染,變得有些溫馨起來。
那麼長時間的事情了,回憶起來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顧川銘甚至能夠想起來蘇晴然那天都講了什麼。本來小小的事情,顧川銘卻講了將近半個小時。
講到後來,蘇晴然已經糗的臉都紅成一片。可是這個時候的顧川銘卻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末了還嫌蘇晴然不夠囧似的補充了一句,“你那時候真是笨的我都想揍你。所以你也別怪你家裡人死活攔着不讓你去一線,現在想想,你家裡其實是爲人民考慮的。”
蘇晴然氣的抄起顧川銘的手臂就狠狠啃了下去,解了恨之後才滿意的鬆開,看着上面整齊的牙印,得意兮兮的看着顧川銘,“我猜啊,那個時候就是因爲你一臉正經不苟言笑的,我才當你是好人,要是早知道你這樣毒舌,我纔不會上你的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