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爺爺瞥了蘇晴然的腳一眼,淡漠地開口,“扭傷而已,去醫院就行了。你忘了我們的規矩了?”
“她是我愛人,黑爺爺!”
愛人兩個字顧川銘口裡說出來,蘇晴然立刻看向他,見顧川銘眼裡帶着淡淡的微笑,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跟黑爺爺目光相接。
蘇晴然很煩躁,因爲她一方面生氣顧川銘的自以爲是,另一方賣弄卻因爲他的回答心頭甜了一下。
她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這是蘇晴然最憤怒的事情。
“愛人?”黑爺爺重複了一下那兩個字,眼裡劃過一絲悲傷。隨即拉過凳子坐在牀邊,“你跟你媽性格真像,不撞得頭破血流,絕不放手!”
顧川銘放在蘇晴然肩上的手突然緊了一下,但是他語氣還是很輕鬆,“她不是我父親,我也不是我母親!”
這話很怪異,蘇晴然卻不敢問各種隱秘。黑爺爺的目光從一開始幾對她有很多不滿,她感覺到了,似乎她一定會傷害顧川銘一樣。
其實,黑爺爺是對的,她真的傷了顧川銘。
黑爺爺搖搖頭,拿過一個白色後紗布放在腿上,“你們一個一個都不聽我的勸告。把腳伸過來!”
顧川銘沒有說話,蘇晴然卻感覺到了他很不開心。顧川銘幫着把蘇晴然的腿擡起頭,把她紅腫的腳放在紗布上,“她扭傷了,傷了筋,我沒敢隨便給她上藥。”
“算你謹慎。別跟曉晨丫頭一樣,照着自己學過一些,隨隨便便就給人用藥,最後沒辦法還是把人送過來。”黑爺爺不悅地嘀咕了一句。
黑爺爺提起蘇晴然的褲腳,把腳露出來,伸手在她紅腫附近按壓,見蘇晴然沒有痛的反應,又按了幾個穴位,突然轉了一下蘇晴然的腳踝,蘇晴然立刻緊咬嘴脣,頭上都滲出汗了。
顧川銘握緊她的手,眉頭緊緊皺着,眼裡滿是擔憂,“她這麼痛,是不是傷的很嚴重?”
黑爺爺哼了一聲,“哪有那麼嚴重!你都快死在醫院了,我也沒見你這麼痛苦的表情!你被人打得全身都是傷,走不動路的事情。你愛人在哪裡?你替她疼,她好像在意大利跟別的男人談情說愛呢!”
“黑爺爺!”顧川銘急忙出聲制止他。
可是蘇晴然都聽到了,這下她終於知道了,這位面色一直很差的爺爺很討厭她。
他難道也跟顧川銘串通過?蘇晴然咬着嘴脣,眼裡慢慢黯淡下來,爲什麼他一個老人也攙和進來了?
黑爺爺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咳嗽了一聲,“我給她敷個消腫止痛的膏藥,最好別下地走路,過上十幾天就好了。”
“麻煩您老人家了。”顧川銘向黑爺爺鞠了個躬。
黑爺爺起來就要走,顧川銘連忙叫住他,“黑爺爺,我還有事想找您幫忙!”
黑爺爺挑眉看向他,然後又看了蘇晴然一眼,“我就說你爲了一個區區扭傷跑大半個城老找我。說吧,還要幹嘛?”
“白爺爺把晴然的事都跟您說了吧。我小時候見過爺爺研究過失憶症,您能不能試試!”顧川銘本來沒打算找黑爺爺,黑爺爺研究失憶症,是因爲紅奶奶在將死之前把一切都忘了,所以失憶症這事算是黑爺爺的一個痛處,他一直以來都沒有提過,這次提是他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黑爺爺微微一怔,聲音有些悠長,“你……你還記得?”
國醫蒙田有三個徒弟,兩個是他收的徒弟,還有一個是他的獨生女,兩男一女相處,那個年代,男女接觸還不那麼頻繁,兩男爭一女的把戲,很惡俗,卻真實存在。
爲了所謂的兄弟情誼,兩個男人相互退讓卻不去管女孩的心意在誰身上。從小就被多方寵愛,有能力有傲氣的女孩被人這樣相讓,憤然而怒,索性出國另嫁。
至此,兩個男人終於覺悟了,卻還不知道到底師妹心繫哪個人,誰也不挑明,誰也不退出,就這樣從有志青年耗到白髮垂垂,終於把人等回來了,卻已經剩下不到一個月的生命。
兩個男人終於懂得愛情不能謙讓,可是一切都晚了。
“你知道那個被曉晨送過來的病人是誰嗎?”黑爺爺突然問他。
顧川銘看着黑爺爺的眼睛,突然心裡有了一個名字,伸手握住蘇晴然的手,好像在給自己鼓足勇氣似的,“黑爺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更何況,我們之間橫着一條人命,難道您也要我放下一切,去重新接納她?”
蘇晴然眼睫毛顫動一下,她聽出來了,這裡住這個跟顧川銘有糾葛的女人。不知怎麼地,蘇晴然突然煩躁地抽回自己的手,冷淡地開口,“我想回去了!”
黑爺爺沒回答顧川銘,而是看着蘇晴然認真地開口問,“丫頭,你跟小顧是什麼關係?”
顧川銘還要拉她的手,蘇晴然強硬地拒絕,擡起頭冷眼看向黑爺爺,“沒有關係!”
顧川銘受傷地看着她,“蘇晴然!”
蘇晴然心裡很難受,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要在這裡被那位老人羞辱,她根本不稀罕顧川銘的愛情,誰想要誰拿去啊!
滑下牀,拿過鞋子,直接往腳上套,痛得她嘴脣都白了,蘇晴然依舊沒有放手。
“夠了!”顧川銘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鞋,把眼裡的受傷掩蓋起來,低頭聲音悶悶地傳出來,“黑爺爺,我跟她之間的事,請您不要插手!”
“等她認清了自己的身份,我再出手!”黑爺爺厲聲扔下要求,轉身離開。
“別用自己折磨我!”顧川銘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把人按在他懷裡。
蘇晴然閉上眼睛,眼淚落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只是聽到顧川銘那聲嘆息,心裡就像是被打開了一把鎖。委屈,不安,還有深深的恐懼一下子都涌出來了。
顧川銘抱着她,低聲道:“你再這麼哭下去,我會自戀地以爲你是因爲我而哭的。紫蘭,是我跟方巖結怨的最初理由。我跟她已經不可能了,就算我知道那一切是她被人教唆犯下的錯,我可以諒解她,卻不能原諒她,因爲我媽媽不可能再回來了。我跟紫蘭之間橫着一條人命,我過不了這個砍,那是我的底線。”
“他對我有敵意!”蘇晴然帶着哭腔地控訴。
顧川銘笑了,捧起她的臉,擦掉她臉上的眼淚,“顧家裡,黑爺爺最喜歡我,白爺爺最喜歡我大哥。黑爺爺因爲我曾經受傷,對你有些誤解。老人家,總有些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他們只救顧家的人,這是祖輩祖訓。我知道你還不承認你的身份,就當騙他,好嗎?”
“如果我真的恢復不了你所謂的記憶呢?顧川銘,你真要鎖我一輩子,帶着我找各種醫生嗎?這些意願是你們強加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
顧川銘不安地看着她,“晴然!”
蘇晴然閉上眼睛,在心裡準備好了,才睜開眼睛看着他,緩緩開口,“顧川銘,如果我配合你這次,等到一切結束,我還是現在的我,放我走,再也不去奢望其他,你能做到嗎?”
“不可能!”顧川銘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蘇晴然一把推開他,嘲諷地看着他,“你說方巖自私地想要佔有我,你又何嘗不是?就算你說的那些記憶是真的,難道你就是無辜的嗎?讓我家破人亡的最終兇手是方巖,可是這一切的起源可是你啊。不管哪段記憶是我的,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現在的蘇晴然恨你,因爲你殺了我的孩子!你那個故事裡的蘇晴然依舊恨你,因爲你讓她失去了一切!”
顧川銘突然無話可說,蘇晴然眼裡的諷刺和恨意狠狠砸向他的心臟,他雙眼發紅地沉聲要求,“不要這樣看我!”
“你跟方巖有什麼區別?你的唯一籌碼不就是你說我愛你。可是你講述的那些記憶,你告訴我,你哪點值得我愛你?下藥?用公司威脅?一見青梅竹馬的鄰家妹妹有了你的孩子,就立刻離婚……”
“別說了!”顧川銘像個受傷的野獸一樣,那些事是他的錯,可是被蘇晴然這樣冰冷冷地提出來,竟然讓他有如同千刀萬剮之痛。
“是你逼我的。”
顧川銘突然低吼,“我答應你!”
蘇晴然心裡咯噔一下,努力扯出一抹笑,“成交,顧川銘。”
顧川銘踉蹌一下站起來,背對着蘇晴然,他的聲音充滿了疲倦,“我去找黑爺爺,你在這裡等着我!”
顧川銘離開了,蘇晴然坐在牀邊,苦笑一聲,她終於成功了,她很快就會自由了。
門簾揭開,蘇晴然擡起頭,看到白爺爺走進來,一想到兩人剛纔的爭吵可能被這位老人聽到,心裡就跟做了壞事一樣惴惴不安。
白爺爺嘆口氣看着她,“小丫頭,人心傷久了就挽回不了了。那小子對你怎麼樣,我要是看在眼裡的。我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會合着他匡你嗎?”
蘇晴然看了他一眼,對白爺爺的印象不差,這位老中醫的藥讓她的寶寶很安全,要不是後來……
咬着嘴脣,她的聲音充滿茫然,“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