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個話題好尷尬,“家訪的事我會去跟她爸爸講,不過,盛靈即使看起來不是個乖巧的孩子,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希望老師如果家訪的話,能夠儘量點到即止。”
“你放心。”老師笑着說:“我不認爲對孩子的家長告狀,說孩子在學校的一些小問題是好事。只是想通過這個活動更瞭解孩子,從而找出她性格的成因。每個孩子的個性都很重要,尤其是我們這所學校,毫不誇張的說,每個孩子將來都會擁有引領行業的能力,鷹國那邊也不希望按照應試教育的標準培養孩子。”
跟老師告別後,已經快到上課時間。
今天我來沒有告訴盛靈,打算回去先告訴她,然後再跟阿狸談談這件事。因爲我並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只是覺得被比自己大的孩子合夥欺負是一件非常難堪的事,不想道歉而已。
越走到門口人越多,都是來上課的孩子。
我本能地尋找着盛靈,卻先看到了校霸的父母。
那幾位的皮草甚是顯眼,正圍在一輛奔馳旁。我走近了些,意外地發現是阿狸的車。
他好像換新車了,因爲車牌號是我的生日,看起來怪怪的。
我便走了過去,阿狸正按着盛靈的頭,笑着跟他們聊天,大概是用餘光看到了我,便擺了擺手,拉着盛靈,走了過來。
校霸父母也跟了過來,神色自然地說:“喲,原來這位是盛老闆的夫人啊?剛剛聊了半天都不知道。”
阿狸看向我,春風得意的臉上滿是疑惑。
我面無表情地說:“剛那樣如果也算聊天,那世界上就沒有侮辱了。”
他們自然訕訕地,阿狸則笑着對那幾位說:“她出門前剛跟我吵架,還在生氣。”
嘁。
等下我就讓他嚐嚐生氣的滋味。
便撇下他領着盛靈朝學校走去。
盛靈先是歪着腦袋瞅着我,然後小心地問:“你是不是被我們老師罵了?”
“沒有。”我把事情講了一遍,問:“你還算滿意麼?”
“吹牛吧你就。”
“我才……”我正說着,一擡頭,便呆住了。
這樣美麗的校園總有人在參觀,所以我並沒有特別關注這些人。
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開始離我這樣近。
擡頭時他們已經停下了,站在原地看着我。
這一年多,我其實都忘了溫勵的樣子,忘了他是丹鳳眼還是睡鳳眼,忘了他是劍眉還是柳葉眉。只記得他生得俊俏,玉樹臨風,有一雙溫柔的藍眼睛。
他顯然是早就看到了我,在一羣男男女女的簇擁下停在原地,看着我,沒有表情,一言不發。
依舊是平整的西裝、領帶,毫無瑕疵的皮鞋。一絲不苟。
就像一幅惟妙惟肖的貴族肖像畫。
那麼真實。又那麼模糊。
我唯一的反應只有拽着盛靈朝相反方向走去,而她被我拖着,一邊喊:“Leo叔叔!”
她不是我,自然不想瘋子似得逃走,被我拖着走了幾步,便甩開我的手,跑了回去。
我只好站住腳步,聽到身後盛靈高興的聲音:“Leo叔叔!你來我們學校怎麼沒有聯繫我老爸!紀香姑姑呢?”
他說:“她還在紐約。”頓了頓,
又說:“我只呆一下午。”
我像被人狠抽了一個耳光,臉上是火辣辣的疼。
她又問:“你來我們學校幹嘛呀?”
“有一筆投資,來籤合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那個字,我是全靠猜的。
他們說完這句後,便沒有再聊了。
我就這樣一直等着,等着看什麼人來叫我,叫醒我,告訴我溫勵走了。或者他根本就沒出現過。
就像那句“I love you”一樣,根本就沒出現過。
但期待是期待,我終於再度聽到了溫勵的聲音,很低,有點猶豫,好像我們還沒分手,“你還好嗎?”
我說不出話,嘴脣在顫抖。
其實我設想過好多遇到他的場景,設想過好多話:想過大方地告訴他我很好;想過小氣地告訴他,我其實有點恨他;還想過要告狀,問問他能不能幫我跟阿狸說說,幫我這個小忙;甚至還想高傲地把他拽進銀行去,把卡里的四百萬提給他,然後打個一百萬的欠條……
我什麼都設想過,什麼都期待過。但真到來的這一刻,是如此猝不及防,如此叫人意外,如此的……束手無策。
我連轉身都做不到。
懦弱得令人髮指,在這樣一個我愛過,似乎也愛過我,卻拋棄我的人面前。
連寒暄都做不出。
終於,冗長的沉默後,他的聲音重新傳來,似乎離得很遠了,也可能只是很輕:“打擾了,溫柔。抱歉。”
我努力地側了側臉,余光中只看到他走遠的背影,絲毫留戀也沒有。
盛靈拽了拽我的手腕,我纔回神,問:“怎麼了?”
“已經看不到了。”她說:“被甩而已,要不要朋友都沒得做?”
我着實鬆了一口氣,“這個話題十年之後再討論吧。”
她不依不饒,“因爲你跟我老爸在一起了?”
“不算是。”
“那是因爲什麼?”她一臉的不耐煩,“你說你這麼窮,幹嘛要學人家跟人斷交呢?Leo叔叔超有錢的,就算不能嫁給他,做個親人也蠻好的。”
“誰教你的。”我被她認真的表情都笑了,“分手之後做親人?你看看誰做了?”
盛靈的臉上出現了些微的不自然,“是離婚嘛,又不是分手。”
我沒吭聲。
這時,阿狸的車開了過來,看樣子是擺脫了糾纏。
距離四區還有一段路,盛靈便蹦蹦跳跳地鑽進了車裡,我也進去坐到她旁邊。
阿狸看了看我倆,他現在還被矇在鼓裡,正要開口問,盛靈已經彙報了,“我們看到Leo叔叔了!老爸你要不要找他喝酒?”
“他一杯倒有什麼可喝的?”阿狸笑了一聲,隨意地說:“況且他六點就走,不留下吃飯。”
“哦。”盛靈有些不高興,說:“他以前都給我帶禮物的。”
“這次也給你帶了。”阿狸說:“我等下去取,你放學回來就看到了。”
我坐在這裡,聽着他們聊溫勵,如坐鍼氈。
盛靈很快就到了,她下車後,阿狸拍了拍副駕駛,笑着說:“到前面來,我開車絕對安全。”
我便下了車,剛拉開副駕駛車門,便看到那一行人從不遠處的老師辦公室走了出來。
我只看
清了第一個人,便立刻逃進車裡,說:“快走。”
阿狸朝那邊看了一眼,瞭然笑道,“我得去打招呼。”
我瞅瞅他,沒說話。
“這樣,我下去,你把車開走。”他說着,解開了安全帶,下一句的聲音變低了不少,“其實一起聊聊天也可以,真的。沒必要這麼尷尬,以後總要經常見的。”
我沉默地解着安全帶,決定不顧一切地逃走。
但隨後阿狸也停下了動作,因爲他們直接上了車,溫勵連頭也沒有扭一下。
計劃告破,我的緊張顯得很多餘。
出去時,我們基本是跟在溫勵他們的車後面。
不僅如此,還跟着他們出門右轉,最後我們朝左,他們進輔路右轉。
我們是深色玻璃,他們也是,從外面什麼都看不到。
正因如此,我纔有勇氣扭過頭,看着那扇窗,溫勵喜歡在後排左邊,就是盛靈平時坐的位置。後來他把那個位置讓給了我,因爲最安全。
我看着那扇暗淡的窗,想象着他的樣子,發現纔剛剛見過,已經記不清楚。
右轉不限燈,他先走了,我和阿狸也在兩分鐘後轉彎。
阿狸送我到門口,一路上都在沉默。
我推開車門,正要下車,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笑着問:“我跟他約好一起喝咖啡,要不要一起來?”
“莫名其妙。”我說:“我爲什麼去?”
“真的不是我小心眼,沒那麼齷齪。”他很艱難地說:“其實投資的事完全可以在其他城市辦,通濟這邊不需要考察,更籤不了合約。他很想見你,說過好幾次。”
我看着他,問:“他是想跟我複合嗎?”
阿狸搖了搖頭:“肯定不是。”
“那你是想幫忙撮合?”
“我又不是瘋了。”阿狸有點懊惱似得,明顯是說一半藏一半,“即使分手,做個朋友也沒什麼不好,老死不相往來實在太對不起以前的辛苦。”
我依然沒有冷靜下來,“不明白我爲什麼要去?爲什麼要聽你的?我爲什麼不可以跟他老死不相往來?我還戴着氧氣罩呢,就着急得甩了我,之前還跟我說這樣啊,那樣啊,要我怎麼怎麼努力。我……懷疑過他是不是得了絕症,但現在看起來還好好的。爲什麼要做朋友?”
阿狸居然仍在勸我,“你現在還不清楚情況,但真的沒必要弄得太尷尬,真的。”
“我跟他的事跟你沒關係,我現在又不是要跟他複合,我是不想見他,你的立場不應該是支持我嗎?”我粗暴地換了話題,“你家包子被人打了。”
“嗯?”不看言情小說的人是不會懂我們的行話的。
“就是盛靈。”我把今天去學校的原因都解釋了一遍,說:“那幾個跟我套近乎的就是校霸的家長。”
阿狸果然被我帶跑了,沉思了一會兒,說:“女人辦事果然不靠譜。”
“哪不靠譜?”我瞪向他:“你性別歧視?”
“哪有。”他攤手:“就應該告訴他們,她老爸是我,不想走在路上被人刀了就把錢退回來,給孩子轉學給我女兒道歉。”
“你太囂張了。”我說:“會被雷劈的。”
“生氣。”他說:“潑皮耍賴到我門口,算了,我請Leo把那幾個熊孩子弄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