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爲她們這樣想你,你爸爸纔不選擇她們,她們纔會被甩。”我這輩子最不歧視的就是壞小孩,覺得都是大人搞得,“等她們到了老爺爺的年齡,自然就會懂得每個人的樣子都有自己的道理,哪怕你年紀還小。”
她點頭,不屑地說:“你真羅嗦。”
“家裡有弟弟,沒辦法嘛。”我拍着她裙子上的土,問:“你還要噓噓嗎?”
“不要。”她又鄙視我了,“吃飯時候噓噓是失禮的行爲。”
“好吧。”阿狸的小孩。
我拉過她的手,叮嚀:“本來是要自己上來,然後繞到前面去買單,你路過時候別叫他。”
“我老爸肯定已經買了。”她說:“你要買不早點去。”
“唔……”真是敗了。
我還是去吧檯問了一下,竟然沒買過?
我一邊付錢,一邊問盛靈:“你老爸早買了?”
她沒有猜中,所以有點害羞,彆着臉,嘀咕:“誰知道他打什麼鬼主意。”
回去後,阿狸剛剛掐滅了一支菸。
盛靈還是跑到我旁邊去坐着,伏在桌上,應該是困了,想打盹。
阿狸也看到她這樣,便笑着問:“幾點鐘回學校?”
“這就要回去了。”我說:“你們也要回去嗎?”
“嗯,她習慣睡午覺。”阿狸說完,叫住了服務生,說:“買單。”
盛靈趴在桌上,眯着眼睛,說:“她買過了,還叫我路過時候不要叫你……”
阿狸立刻笑了起來,問:“幹嘛啊這是?你還是個學生。”
“主要是因爲動手,然後你女兒還給我買了棉花糖。”我解釋:“正好不貴,就趕快做個人情。”
阿狸笑着點點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那看樣子我也要做個人情了。”
“爲什麼?”
“我女兒啊。”他無奈地說:“我從來都管不住她。”
“這沒事的,我……”
“想到了。”阿狸笑着說:“這樣吧,我上週收上來一副畫,是K的作品,你喜歡嗎?”
“K的作品?”我聽到這個名字還是那麼興奮,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溫勵。
爲了正確對待被甩,我一直在迴避他,迴避有關他的消息。
那天我打開箱子,發現了溫勵送我的那幅畫,那副代表戀愛的作品。
一語成讖,我以爲我們是夫妻,其實不過是一場註定會分手的戀愛。
後來我把那幅畫壓到了箱底,沒有銷燬,只是因爲它是絕世珍品。
阿狸也沉默了許久,說:“那幅畫叫《雨》,是她晚期的作品,感覺很壓抑。我家裡實在沒地方掛,我呢,也不跟你搞人情債,你喜歡,打個折賣你。”
我忙問:“打折多少錢?”
阿狸看着我,試探地問:“五萬吧?”
我愕然:“這麼便宜……”
“黑市上的東西,賣給他不會貴的。”盛靈替他做了註解,“一般這種呢,都是收來抵債的,五萬已經在黑你了,是我這點錢就免費送了。”
阿狸看向她,難得表情這麼溫和:“你想送就直說。”
盛靈瞅着他,沒吭聲。
“沒事,五萬真的太便宜了。”我心不安,“要不然你加點?”
盛靈說
:“傻。”
阿狸對她說,“去到車裡等我。”
盛靈便走了,臨走前,對我說:“算我送你的,別被他泡到。”
我們坐在門口不遠,這裡正好能看到車位裡已經停了車,我看着她上車,才放了心。
阿狸替我倒着茶,一面說:“我女兒很古怪,誰都跟她溝通不了。她也常常不開心,不跟小朋友一起玩。”
孩子不在了,我可以大方地說出來,“她告訴我你找的女人覺得她是怪物。”
“誰看到會舒服呢?”阿狸無奈地說,“整天抱着那樣一個娃娃,坦白說,我有時都覺得那個娃娃看了不舒服。”
“你沒建議她換一個?”
“她不肯。”他沒有解釋這個行爲的原因,只說:“雖然我這個父親很不稱職,但還是很希望我女兒的個性好一點。而且……”他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個父親了,我覺得是真情流露,“免遭歧視吧,你蠻喜歡她,我覺得是這樣。”
“是蠻喜歡的。”我說:“她挺好玩的,也聰明。”
“很聰明,非常聰明。”阿狸顯得開心多了,說:“這幅畫估價三百萬起,是K唯一一幅失蹤作品。但問題是它其實在警方的贓物名單裡,根本不能見光交易,否則我會受到不少牽連。所以我是以贗品的身份收到的,花了一萬塊。”
“好便宜。”
“沒辦法,再好的東西,一旦變這樣也就沒有金錢價值了,想讓它變得無從查起,還得過上幾十年。”他解釋:“買來是想送Leo,可今天突然決定送給你。因爲我女兒喜歡你,對我來講,即使它可以出售,爲了我女兒開心,也很合適的。”
我動心了,但依舊很猶豫,“我今天才認識她,也沒做什麼。”
“這就是我的另一個目的了。”阿狸小心翼翼地說:“她恐怕會經常想要找你玩,是個很粘人的孩子。肯定會打擾你,我覺得我先跟你搞好關係比較好,送送禮物,大家認真做個朋友。你大可放心,在我心裡,你、樑正則都還是小孩子,很單純。”
我咬咬牙,說:“那五萬吧。”
溫勵的朋友,我相信他看不上我這點小錢。
至於有沒有看上我?
這種細思恐極的事,還是不要想了。
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我們便彼此告了別。
盛靈趴在車窗上,問我:“你收我的禮物了嗎?”
我點頭:“謝謝你。”
“記得回禮。”她鑽了回去。
阿狸小聲說,“下次不帶她,不用破費。”
話雖這麼說,我覺得還是得給人家送禮物。
我和葉子商量了半天,想不到哥特小朋友會喜歡什麼樣的東西。
最後去問子衿,他最近走路很穩了,聽完我的描述後,想了一會兒,說:“我給她做一個黑貓娃娃?”
對了,我家子衿還是學裁縫的,因爲他就是那種拉仇恨的天生高智商,基本不在家裡做功課。他無聊,所以他跟樓下裁縫鋪學了好幾年。
我問:“你的手能做嗎?”
“能啊,也能鍛鍊嘛。”他想了想,說:“做成會動的吧,還可以聊天的那種,不難的。”
“機器貓啊?”葉子在旁邊叫:“你要搞發明創造嗎?”
“是我以前做過的。”他說:“我還記得
圖樣,還可以試着改良。”
我很擔心:“你腦子受得了嗎?還要做功課,學校要求考試呢。”
“放心吧,姐姐。”他嫌我煩了,“我的病已經好了,你不要嘮叨了,腦子不用會越來越笨的。”
從醫院出去後,我問葉子:“你有沒有覺得子衿變了?”
“沒啊。”葉子覺得莫名其妙:“他以前就這脾氣,看着像你弟弟,其實喜歡管着你。”
“是我自己想多了?”我問:“是不是我給他太大壓力,讓他覺得我費勁千辛萬苦地救活了他,然後他想逃避?”
“神經病。”葉子笑着罵我了一聲,忽然嘆了口氣,“其實你該考慮不要圍着子衿轉了,想想你自己吧?最近有人追嗎?”
“沒有啊。”
“有的話要好好考慮,他都那麼說,一點都不想你當時會不會情緒激動推去急救。”她一直爲這件事而不高興,“你也別想了,咱攀不上那種人。”
“我知道啦。”我用子衿的話對付她:“你不要嘮叨了。”
做好那個娃娃只花了半個多月,是一隻小黑貓。小黑貓看上去很兇,一副隨時就要咬人的模樣,倒是有點像盛靈。
小貓是聲控的,說是植入了一個神馬芯片,可以躺在牀上叫它去叼拖鞋。對它說話,如果含有特定詞彙就會自動回答。至於錄音、模仿、查詢知識樣樣俱全。
子衿給我後,問:“好看嗎,姐?”
“好看。”
“你怎麼不高興?”他說:“如果你也喜歡,我給你弄個更漂亮的。”
我不高興是因爲子衿做的東西還是這麼好,他還是這麼聰明。
如果他那天走遠一點,我斷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沒錯,我又在作死地傷春悲秋了,忙制止自己這種無聊的想法,笑着說:“我這麼大人就不要了,你快點徹底好起來,姐帶你去吃大餐。”
轉眼到了跟阿狸見面的日子,又是那間茶館。
我們至今不知道葉子爲什麼會被下藥,不過警察說那種藥很容易就下了,很有可能是鹹菜車裡噴的香水。
我去時阿狸已經到了,桌上擺着一個盒子。
《雨》這幅畫我看過資料,它是的主體是蛋彩畫,繪於木板上,尺寸與A4紙差不多。
事實上K的作品一般比較大,這一副算是非常小,她在後期很喜歡在木板上作畫,這一副並不算最好,但它是唯一遺失的作品。
我和阿狸寒暄了幾句,他便推來了盒子給我,問:“要驗貨嗎?”
“贗品我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但還是很激動想看看。”我說着,打開了木盒蓋。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雨》,事實上畫裡卻沒有一滴雨,相反,很多學者認爲它畫的是彩虹。
但縱使如此,它也真的太壓抑了,真品要比書上的翻版更加黑暗系。所有的色調全都調成了最暗,一絲一絲地交織着,給我的第一感覺,像是黑血中的一團頭髮。
阿狸苦笑着問:“很壓抑吧?”
“嗯。”我說:“只適合專程收藏,如果擺在客廳之類的地方那就太難受了。”
“這也是價格不高的原因之一。”阿狸無奈地說:“我雖然不懂畫,但從配色來看,能感覺到她畫這副作品時的情緒一定很極端,裡面完全看不到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