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告訴布朗,我需要換身衣服,布朗卻阻止了我:“你最好先去餐廳見先生,他從六點鐘開始等你,別忘了他不喜歡你晚歸。”
我豈止是慌了,我完全亂了,給我等三個小時我也得怒,更別提他:“我怎麼沒接到電話啊……”
“他說不用聯絡你,因爲好奇你回家的時間。”布朗無奈地說:“抱歉,我不能替你說謊。”
因爲溫勵每次都是在門禁後回來,我也就沒有過絲毫壓力地在門禁之前回來,沒想到這樣也躺槍。
我跟着布朗去了餐廳,見溫勵果然已經在了,他穿了件到處都是格子的家居服,材質大約是真絲,看着特別滑溜,顏色是淡淡的紫,依舊顯得很冷。
他面前擺了一例碰也沒碰過的湯,雙腿交疊地靠在椅背上,那姿態甚是優雅。
此時一臉溫和地接着電話,我一進來,立即擡起手腕看了看錶,瞄了我一眼,透着一股找茬的嚴厲。
因爲那些單詞都簡單,而溫勵本身說話也像有人等着錄音那麼慢,我很榮幸地聽懂了,他說得是:“我也很非常想念你,感謝你的關心,我已經不那麼難受了。”
布朗領我進來後便走了,我自然不好出去,可我真的無意偷聽他的電話。
好在這句之後出現了我非常不熟的英語詞組,他也在三句之內結束了對話。
然後溫勵放下手機,看向我,道:“過來。”
我趕緊過去,跟他保持着一米的距離,至於爲何如此,吃過火鍋的人都懂得!
但溫勵還是發現了,他皺起眉頭,嫌棄地問:“什麼味道?”
“……火鍋。”
他神色不善:“你已經吃過晚飯了?”
“嗯。”而且打死我也吃不下了。
他瞄了瞄我的肚子,依舊是一臉的官司:“你吃了多少?”
我也低頭瞅瞅我已經藏不住的肚子,頭痛極了:“很多啊……”
我對他總是很杯弓蛇影,見他臉色如此不善,忙推卸責任:“雖然布朗先生每天都在告訴我,要保持身材,晚上不能吃很多,但是你不知道,火鍋很好吃的!比什麼都好吃。”
我說的這一會兒,溫勵已經把手肘架在扶手上,用那種有點歪斜的姿態,高傲而諷刺地瞅着我,待我說完,開始微微地笑:“所以你是在說,自己竟然連對垃圾食物的慾望都不能剋制。”
我發現這個人對我熱愛的食物特別有偏見,忙爲火鍋正名:“你沒吃過火鍋,它不是垃圾食物!”
溫勵哼了一聲,笑道:“從你身上的味道已經完全可以判斷它是多麼垃圾的食物。”
我終於被他逗出一陣火:“這是因爲你根本不懂中餐!”
“中餐我的確不懂,但你根本沒有品位。”
我認爲自己是個挺和善的人,這半天也一直保持着比較平靜的姿態,沒辦法,他雖然是我法律上的老公,卻也是我某種意義上的債主,但他這半天說的話哪句不是胡攪蠻纏?
於是我決定大幹一場:“老公,請問您有沒有用過晚餐?”
他看着我的動作,一愣,說道:“還沒有。”
我挽好了袖子,道:“那爲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給你做晚飯吃吧。”
“……”溫勵愣了。
我問:“還是你不敢吃?”
“OK。”溫勵笑起來,說:“不過請你先把自己打掃乾淨。”
“當然。”我說:“我現在去洗澡。”
“可以。”
我會這麼要求不是沒有道理的,我媽媽的廚藝高明得很,我自然也是有兩道拿手菜的,不是別的,就是我最喜歡肯的雞爪和無比高大上的鴿子。
好在由於雞肉是不增肥的,這裡最多的就是雞,溫勵這邊有兩位西餐廚師和三位幫廚,另外一位據說專門爲我安排的中餐小廚師。
由於溫勵的習慣,中餐廚師經常做晚班,廚師纔是一家之主,我這種討人喜歡的傢伙當然跟他混得很熟,平時不少求他在我湯底下撒點小肉丁,此時也是他勸我:“先生前段日子剛特意吩咐,說他對雞爪忌口的。你做給他吃,如果捱罵怎麼辦?”
“讓他看不出來不就行了?”
“吃出來怎麼辦?”小廚子一邊利索地將幾隻雞的爪子全都剁下來,一邊憂心忡忡地問。
“他又沒吃過,你知道恐龍肉是什麼滋味嗎?反正你別管了,我老公說了,這頓飯我說了算。”
由於我有個專業的幫廚,雞爪很快便上桌。
爲了不讓溫勵牴觸,我已經把雞爪脫骨,並且做得連我都看不出它是雞爪。
中餐講究色香味俱全,小廚師看我刀工不利索,便幫我拿了個白蘿蔔雕了朵玫瑰,擺在盤子裡,至此,一盤雞爪顯得情意綿綿。
我去把盤子擺上桌,溫勵似乎看出了我笑容裡的三分猥瑣,要求道:“我需要知道原材料。”
“放心吧,老公。”我乖巧地把雙手放在小肚子上:“我怎麼敢把你討厭的東西放進來,剛剛廚師都跟我講你的所有忌口了。”
想是溫勵平日很少遭人忤逆,便拿起筷子,帶點謹慎地夾了一小塊,放進了口中。
我十分自信地站在旁邊,敢拍胸脯保證,我的雞爪盡得我老媽真傳,入口即化,口感平衡,絕對是上品。
果然,溫勵先是一愣,繼而放下筷子,看向我,毫不吝嗇地露出了讚許:“還不錯。”
“真的呀?”我已經得意到開始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你喜歡?”
“還算喜歡。”他又吃了一口,問我:“有沒有主食?”
我站在他身側,善良地提醒:“晚上吃主食容易長胖。”
溫勵擡起頭,用那雙水藍水藍的長眼睛瞄我:“我知道你多放了一點鹽。”
這麼精準?難道他是室女?
我忙乖順地去端了米飯來,又站回到他旁邊。
然後他又命令我:“過來坐。”
我趕緊挨着他坐下來。
附近的女傭走來,替我倒了一杯水。
我無事可做,只好瞅着他吃着雞這種動物的腳,心裡甚是得意,並且想好還是獨樂樂來得穩妥。
雖然溫勵顯然是餓了,但不可否認這人姿態一向很優雅,完美地詮釋了我媽媽口中那些“別人家的女孩子”,做到了儀態端莊,細嚼慢嚥,連筷子接觸碗碟的聲音都微不可聞。
等他吃飽了,女傭前來撤了盤子,溫勵先是用餐巾擦着嘴角,繼而吩咐女傭:“讓廚師來見我。”
我忙邀功:“是我做的。”
“我知道。”他揚起眉梢:“我討厭撒謊。”
小廚師一來,溫勵頓時換了一副嘴臉,嚴厲地質問這道菜的名字以及家裡爲什麼會有他忌口的東西,直嚇得小廚師背叛了我:“脫骨鳳爪,是夫人要求的,說先生吩咐過,她說了算……”
最後小廚師被依照合約扣了半個月俸祿,我覺得十分虧欠他,打算掏腰包補償,剛使了個眼色想要抑制他的悲傷,已經聽到溫勵涼涼的聲音:“我爸爸總是對我講,國內的女孩子比米國的要更容易滿足男人的幻想,不但美麗賢淑,還善良誠實,不知是你完全是個異類,還是我父親的眼光出現了誤差。”
事已至此,我雖然不爽他這番話,也只能站在那低頭挨訓。
不爽就別吃,吃的連湯都不剩還罵我。
“怎麼不回答?”溫勵依舊是那副很讓人後怕的臉色:“認爲是我爸爸的問題?”
我哪敢啊我,只好答:“因爲我是異類。”總不能讓他肆意地開地圖炮,那我還不成了罪人。
“很好,我恰好也這麼認爲,很高興我們達成了共識。”
溫勵站起身,隨後便出了餐廳門,我折戟沉沙,不得不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卻見他一轉身,悴不及防地,低頭在我腦袋頂上親了一口,聲音特別低,卻很有磁性:“Good night,wish you have a sweet dream,my stepford.”
這一晚,我失眠了一小會兒,因爲突然驚奇地發現,溫勵好像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專制,雖然我還是會被他動不動就冷下來的臉驚出一頭腳汗。
義賣畫展八點鐘開始,布朗卻九點才把我叫醒,解釋說:“先生認爲你應該十點後再去。”
“爲什麼?”我雖然二缺,但我也不會輕易遲到。
布朗笑着解釋:“早上媒體太多,曝光率太高,先生認爲作品已經很好,作爲藝術家,還是應該保持低調和神秘感。”
我蒙瞪地點頭,藝術家,好高檔的稱呼……
布朗還有後話:“況且,早上的價格一般不會太高,先生不希望這幅畫的價格太過廉價。”
“布朗先生,原諒我放蕩不羈不會溝通。”我小心翼翼道:“他眼中的廉價是多少錢呢?”
“他沒有說。”布朗很認真地回答:“但你畢竟沒有畢業,毫無知名度,不能估計得太高,大約不低於五十萬人民幣。”
我頓時躺槍,暴汗淋漓……
吃過早餐後,我去換衣服,布朗又在叮嚀:“夫人,衣帽間裡所有服裝都是屬於你的,你可以任意選擇,如果不喜歡,也可以盡情地購物。”
我點頭:“我知道呀。”
“那……”布朗略微尷尬:“請保持端莊,你知道的,服裝的品位,決定了一個人的修養。”
這番話直到我進了衣帽間才醒悟,我不是不喜歡漂亮衣服穿,只是它們原本不屬於我,即使尺寸再合適,依舊不是我的,它們都是屬於優雅的。
穿着它們,就好像在電影裡,張慢玉伸手掉出的標籤那樣尷尬。
我自己的衣服雖然舒服,但還是不夠光鮮,只是布朗專程提及,顯然是昨天給溫勵的感覺不太好,讓他挨訓了,只好乖乖選了一件款式比較平庸的穿上出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