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暴雨。
我結婚。
辦事處的玻璃窗裡端坐着一位正裝帥哥,笑着問我們:“兩位的資料都準備齊嘞嗎?”
我斂眉垂目,力求端莊地回答:“我的都準備好了。”
他又轉頭看向溫勵:“先森呢?”
先森是個清冷的男人,此時擺出了一副懶得理人的淡漠嘴臉,擡起手腕看着他的表。
“如果資料不全……”
“Sorry!”陳秘書一頭扎進來把先森的資料推進櫥窗,用手帕擦拭着臉上的水,同時對先森露出了訕笑:“sorry!老闆,是我忘在了辦公室。”
“Doesn't matter.”先森看向開始翻資料的西裝帥哥,薄脣輕啓:“Then,what should I do?”
“填表。”帥哥把一些表格推出來,問:“李們需要窘文翻譯嗎?”
“不需要。”溫勵接過簽字筆,擡了下臉,平穩地說:“聽不懂你講的中文,請說英語。”
我覺得人家的普通話還好,反正我都聽得懂。溫先森聽不懂不能怪人家,他是米粒堅長大的,人家長得比他帥沒有錯。
但溫先森素來喜好上綱上線,我只好抱歉地看着這位滿臉緋紅的小美男。
“偶的普通發的確不啦麼標準,真系很抱歉。”帥哥冷靜了一下,說:“但系甕先森,表格裡有一些需要用窘文填寫,乃可以嗎?”
溫勵翻着那套表格,眉頭越皺越緊:“English”。
中文表格很好填,英語的卻很困難,好在我帶了字典,正查着,手裡的表格悉數被抽走。
一沓中文表格扔過來,我不明所以,只好轉頭盯他,終於把他盯得擡了下頭,眼角淌過略微不滿的光芒,似是在抱怨我的不懂眼色:“我不會寫中文。”
“喔……”
關於溫勵的中文水平僅限於聽說,而完全不能讀寫這一項,我已經非常清楚。
但縱然如此,我依然猶豫猶豫再猶豫,終於還是在簽名處寫上了:優雅。
其實,我不是今天將要跟他簽字結婚的優雅。
我叫溫柔,但爲了保住小命,我必須先換個名字,完成這個玩命的任務。
表格填好,溫勵拿着表格,看了幾秒鐘,挑了起眼角,斜睨着我,輕聲問:“優雅?”
“嗯。”
他用那雙霧濛濛的藍眼睛盯着我,稍久,才點頭笑了:“想不到是舊相識。”
“是……”我乾笑:“我小時候參加過……”
“原來……”他忽然勾起了脣角,聲音壓低:“專業女騙子溫小姐,並不清楚優小姐在去年八月雙臂截肢的事?”
我呆了一下子,緊接着站起身不由自主得退了好幾步。又看到陳秘書手中的資料,正要跑過去搶回來,手腕卻突然被人抓住,是溫勵,他仰着頭,看着我,一臉平和,笑得很莫測。
我吞了吞口水,嘴巴不利索地解釋:“對不起,是我弄……”
正說到一半,帥哥來用英語通知我們照相。
溫勵拉着我站起身,走了幾步,猛地使了把勁,拖着我到了他身邊,低聲說:“笑。”
我幾乎是黑着臉照了這張照片,照過之後也嚇得完全站不起來,還是溫勵把我扶了起來,攝像師關心地問:“您還好嗎?”
溫勵問我:“太開心?”
“唔……”
攝像師笑了:“沒錯結婚嘛!”還揶揄我:“老公這麼帥,激動是難免的。先去貴賓室稍等下,半小時就能拿證了。”
我終於醒過神來:“不……”
“OK。”溫勵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到的肩頭,眼神冷颼颼地凜着我:“謝謝。”
進了貴賓室,他一鬆手,我立刻拔腿就跑,背後卻傳來溫勵那標誌性的,慢騰騰,並且咬文嚼字的漢語:“有沒有諮詢過律師,國際法規定騙婚會判多少年?”
我腿在發抖,牙齒在打架,聽他又說:“你還有半小時來挽救自己。做點努力。”
我咬咬牙,坐了回去,雙手放在膝蓋上,豁出去地問:“溫先生又想告我嗎?”
“應該。”
“匪警電話110。”
“放棄努力?”
“嗯。”
“Good。”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悠然道:“沒想到優董會派一個智商不足五十的小孩子來騙我。”
我想說他才智商不足五十,卻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稍久,溫勵放下咖啡杯,看向我,柔聲說:“我可以只解除婚約,不控告你。”
我連忙說:“我幫您報警。”
他笑了:“看來還是監獄比較安全?”
“嗯。”
溫勵卻搖頭:“昨天下午我和優董已經簽訂了以聯姻爲前提的合約,合約價值七千萬。如果現在我決定控告你們騙婚,根據貴國的法律,你或許會被執行死刑或者無期。”
我嚇傻了,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
“現在可以說說你的看法。”
作爲一個智商不足五十的人,我還能有什麼看法?
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我決定冒險一試:“我可以兩個都不選嗎?”
誰知他乾脆地點頭:“可以。”
謝天謝地!
“謝謝您!您可真是個好人。”
“別急着開心。”他說:“我有條件。”
“我保證優小姐很快就會回來!”只要能保命,我怎樣都可以。
“這個不急。”他看着我,微微地勾起嘴角:“還記得我上次對你說過的話嗎?”
我叫溫柔,今年二十。
我的人生原本很幸福,但兩年前,我家天然氣泄漏引發特大爆炸,我變成了一個一身是債的可憐蟲。
而優董則是本地著名土豪集團董事長,原本與我沒有交集。
但一個月前,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他很苦惱,需要幫忙。
這個忙,就是跟溫勵簽字結婚。
新娘叫優雅,兩個月前突然精神失常,住進了療養院。
選我,是因爲我長得像優雅,也擅長模仿別人的簽名。
經過一番波折,我答應了這件事,在上週日陪同優董見到了優雅的未婚夫,也就是溫勵。
他和優雅是商業聯姻,指腹爲婚,沒有見過面,但是,我見過!
這得從上個月說起:那天,我沒招誰沒惹誰地去盛世娛樂城對面的小吃街吃飯,出來時,看到個光彩照人的男神。
第一眼看到他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帥得很完美,面如冠玉,身材筆挺,簡直毫無瑕疵。
我是學畫畫的,見到漂亮東西就想做個記錄。手機沒有拍照功能,於是窩藏到角落裡,掏出紙筆,打算趁着月光快速地給他畫個速寫。
這時眼前
眼前一暗,紅酒的香味襲來,有個數九寒天的聲音在發問:“你在做什麼?”
我一愣,擡起了頭,發現男神正站在我面前。
表情淡淡,但就是有一股色厲內茬的感覺。
我只好站起來,乾巴巴地笑:“我是畫家。”
他微垂着睫毛,眼底泛着冷光,伸手扯過我的速寫本,掃了一眼,說:“很像。”
我聞言大喜:“那當然了,我可是畫家……”
“侵犯我的肖像權。”他蹙着眉,不悅地質問:“懂法律嗎?”
我嘴巴向來不利索,這會兒就不敢再講話,看着他扯下那張紙撕成了碎片,擱在本子上,遞還給我:“小姐,我的律師會保留對你提出訴訟的權力。”
我低頭瞅着我的本子,又擡頭問他:“我已經犯法了嗎?”
“嗯。”
“我會被抓進監獄?”
“應該不會。”他淡淡地說:“我想只有拘留和罰款。”
我幹這種事當然不是第一次,事實上別人發現時都挺開心的,有的還會給我幾塊錢叫我再畫一張。
我根本不知道這樣也會犯法,還要拘留罰款。
所以我幾乎被嚇癱了,一個不小心就哭了出來,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依舊蹙着那兩條極標準的劍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喝了酒,藍幽幽的眼睛裡漾着些糊塗,沒有說話。
我想告不告全在於他,連連鞠躬道歉,“真的對不起,大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告我。”
當然,不久之後我就會知道這天被嚇傻的其實是溫勵,他盯了我許久,才遞過手裡的領帶,說:“請不要失態。”
我哪還顧得上失態這種小事,只會哭着解釋:“我就是覺得您長得帥,身材好,想畫下來留個紀念,偷偷膜拜,我真的不知道這樣也犯法……”
“請你不要再哭了。”他的聲音輕輕的,略有點溫柔:“我只是在嚇唬你。”
嗯?
我擡起頭,看着他認真的臉,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的律師沒空處理這種小事,而且你情節尚輕,道歉就夠了。”
我不放心地又確認了一遍:“我沒犯法?”
“不會有處罰。”他又朝我遞了一下他的領帶,意思顯然是要求我趕緊擦眼淚。
氣死我了!
我一把扯過他的領帶,擤了鼻涕,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裡怒吼:“那你賠我的本子!”
他也瞪圓了眼睛:“What?”
“隨隨便便撕別人的東西,這算犯什麼法?”我想了一會兒,嗯,想到了:“侵犯我的財產,對不對?”
他蹙起眉:“小姐,是你不對在先。”
我打斷他,蠻橫道:“這個我已經道歉了!”
“OK,我也道歉。”他認真地說:“Sorry,是我阻止你的手段不夠溫柔。”
“不行!”別欺負我小:“我畫你你的臉又沒有受傷,可是你撕了我的本子,我的本子就少了一頁紙,你已經侵犯到我的財產了!”
他聽我說完,表情似有些凌亂:“提你的要求。”
“賠我的本。”
“不是賠一頁紙?”
“本是我爸爸在世時候給我買的,你知道什麼叫做遺物嗎?”我今天非得狠狠黑他一筆:“你們外國人不講感情,可是我們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