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筱就格外驚訝,她偏頭盯着陳寧鳳看,只覺得她的眼睛陰測測的,她不由得好笑,問她,“你憑什麼就以爲,我會對信陽陳家不利?難道你知道,信陽陳家曾經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你……”
陳寧鳳甩手扔下她朝前走去,她快步追上前面的三兄弟,特意靠近了陳佑世,裝作很關切的樣子問陸寒筱的一些情況,笑着道,“聽說寒筱會認祖歸宗,合樸集團的總裁今天還特意過來了,到時候要和您好好喝一杯呢!”
合樸集團在國內的名聲,特別是在醫界的名聲,讓人聽着,簡直是如雷貫耳。
實在是,合樸集團旗下囊括了醫界幾乎所有的業務,若不是國內的製造行業水平太低,醫療器械都恐怕會被其納入旗下,如今,僅醫療器械這一塊還是靠進口,其他的,全國藥品,一半以上出自合樸集團。
而國內的那些大醫院,除了與軍隊掛鉤的醫院,叫得上名字的,幾乎全部都有合樸集團的參與。
合樸集團有今天,一小半的功勞歸功於已經去世的江南一刀南問樞,大半還是靠了南問樞的小兒子南馳景。沒有他,就沒有合樸集團的今天。當年,南問樞橫死,十六歲的南馳景輟學,挑起了合樸集團的擔子,那時候的合樸集團,哪裡是今天這副模樣,剛剛起步,南問樞只來得及把國內的五大家族聯絡在一起,集團的前景只來得及構造一副藍圖,是南馳景一步一步把合樸集團帶到了今天的輝煌。
說起南馳景,陳佑世是極爲推崇的,他知道合樸集團有信陽陳家的股份,南馳景來這裡,未必是因爲寒筱的認祖歸宗,但陳寧鳳這樣說,還是很給自己面子的。他笑着道,“那就好,南總能夠給我們小小面子,我理應陪他多喝兩杯。”
說着,就是些寒暄的話,三兄弟這麼多年不見面,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總是有不少話要說,陸寒筱坐在旁邊,懶得聽那些虛情假意的話,陳寧鳳卻是要陪着的,她是信陽陳家的大小姐,家族裡的事物,少有避開她的,她便笑着道,“寒筱,要不,你四處走走?”
她喊了人陪着陸寒筱四處轉轉,別有深意地道,“五小姐是在大城市裡長大的,應該很少看到山,你帶她去後面的山裡看看。”
後面的山裡,埋着陳家的祖墳,那裡也有前世她的一座孤墳。
陸寒筱站在客堂裡,她望着陳家正堂上面的神龕,看着牆上掛着的“天地國親師位”的神位,看着那常年不熄的香爐,看着原本在神龕上供着的冰璧的地方,供了數百年,如今已經空空如也,卻並不爲陳家人察覺,陸寒筱笑了笑,道,“好啊!”
她其實也很想去看看那埋了前世自己屍骨的地方,想看看南馳景在自己墳前立下的那墓碑,便甩手跟着那幫傭朝外走去。
陳寧鳳一直追隨着她的背影,她能夠感覺到,照理說,陸寒筱第一次來這裡,應當對這座古老的,充滿了滄桑氣息的老宅子格外不適應纔是,但她卻沒有在陸寒筱身上看到任何有不適應的地方,她似乎很熟悉這座宅子,甚至,她有種感覺,陸寒筱在這裡生活過很多年似的。
她曾經的,死去的四妹就是從小,出生在這裡,又在這裡長大,直到她考上了京城大學,去了京城。
最後,死在京城,原本她應該是要被埋在那裡,隨便找一處公墓,做孤魂野鬼的。但南馳景,她的未婚夫,給信陽陳家施壓,要把她的四妹送回信陽陳家埋葬。
從來沒有夭折過的女孩兒被埋在祖墳裡的,但南馳景非常堅持,信陽陳家不得不把陸寒筱送了回來,埋在了她父母的身邊,他還在她的墳前立了碑,她是他南家的人,是他南馳景的妻子。
陸寒筱在父母的墳墓前跪下,她一身乾淨的亞麻布的衣衫,她平常那麼愛整潔的人,此時,跪在青草地上,她的臉埋在手心裡,一顆顆的淚珠滾落,她這具身體已經不再是前世父母的女兒了,但她的靈魂依舊是。
她曾經說,她轉世的時候並沒有喝奈何橋頭的那碗孟婆湯,但陸遙風就是那一碗孟婆湯,她遇到陸遙風,前世已了,只餘今生。
但,她怎麼能夠真的忘了前世,忘了父母的生養之恩,她的父母死的那般突然,她並不是不懷疑的,她總覺得父母的死不尋常,只是,她力量單薄,根本就沒辦法去做到爲父母查清死因。
她真的是枉爲人子。
那幫傭站在陸寒筱的身後,不明白,信陽陳家這位還沒來得及認祖歸宗的小姐,怎麼會對死了多年的三房,這般緬懷。
但她也沒有任何資格說什麼,只記着大小姐的話,五小姐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什麼表情,都要記得清清楚楚地,回去和她說。
陸寒筱跪得久了,淚水也流不出來了,才慢慢地從地上起身,她站起來,垂眸看着面前的墳墓,上面兩張小像還是當年她親自挑選的,那時候的父母還多麼年輕,他們去了之後,她顛沛流離那麼多年,真正嚐到了有媽的孩子像個寶,無媽的孩子像根草的滋味。
“如今,我又重新有了父親,有了三哥,有了……”她嚥下淚水,哽咽道,“有了喜歡的男人,你們不用再擔心我了。姐姐也很好,蕭貝貝也很可愛,她又有了孩子,明年開年就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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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頭來,淚水再次順着臉頰流,“若是可以,你們就告訴我,到底是不是有人害死了你們……”
她說到這裡,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她說的話,聲音很低,哪怕是她身後站着的幫傭,極力地想要湊前去聽,也是聽不見的,只聽到她嘰嘰咕咕說了很多話,卻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但她拜三房的人,就已經夠奇怪了。
“這是四小姐的墳頭?”
站在前世自己的墳墓前,陸寒筱笑着問。她臉上的淚已經幹了,只留了淡淡的淚痕在上面。細瓷般的肌膚上,陽光下透過了山間的霧氣,打在她的臉上,霞光熠熠。那幫傭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也依舊看得有些走神,嚥了口口水,點頭,又低下頭道,“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