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算是有點自尊,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陸遙風輕得如風的眼神看着她,看着她的臉臊得通紅,卻依舊用那帶了笑的眸子和他回視。
她到底仗着什麼,以爲自己會這麼一直寵着她,不論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爲什麼?”
輕如風的聲音落下,威壓隨着聲波盪漾而出,陸寒筱禁不住地朝後退了一步,她臉上笑意不變,陸遙風的小臂還在她的懷裡,她扯着他的手,穩住身形,“我,上課睡覺了!”
陸寒筱說這話時,低下了頭,聲音細若蚊蚋。她不是慚愧,實在是,她有些中氣不足,腦子有些恍惚。陸遙風只問了簡單的三個字,她卻壓根兒沒有去想,興許陸遙風問的是“爲什麼她會以爲他會幫她”,而是本能地理解,爲什麼老師要請家長。
陸遙風微嘆了一口氣,他從她懷裡抽出手臂,淡聲道:“回去吧!”
陸寒筱點點頭,她偷偷瞥了一眼桌上已經冒着微熱的薑湯,不再說一句話,快步走出了陸遙風的房間,並體貼地幫他關好了門。
陸遙風站在原地,他微微偏着頭,看着小小的身子從門裡擠出去,門把手輕輕扭動了一下,便聽到輕微的咔嚓聲,門被關上了。陸遙風怔怔地望着那道門,腦海中是陸寒筱纔來時,端着托盤,仰頭望着他時的樣子。
半響,他展顏一笑,沒有人看到,幸好沒有人看到,他這樣的笑,即便笑得輕,依舊如繁花般綻放,空間裡聽得到花開的聲音,滿屋子似有芬芳盪漾。他笑得極淺,那一笑也極爲短暫,但若是有人看到,卻只怕要記一輩子。
陸遙風微微彎腰,他端起茶几上的薑湯,他靜靜地盯着那碗口看着,陸寒筱喝過兩口,他本來是有潔癖的人,卻並不嫌棄,甚至,都沒有刻意避開陸寒筱留下的那點脣印,他的薄而淡如櫻花般的脣重疊在那一處,汩汩幾口,將那碗薑湯喝了個乾淨。
陸寒筱從陸遙風的房間裡出來,她下了樓,從冰櫃裡拿出牛奶,用一隻細長的玻璃杯裝了,回到樓上。她站在陸寒婷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敲了門,門裡,沒有人應聲。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過了十點半了。陸寒婷每天九點半是一定要上牀睡覺的。陸寒筱輕輕地推開門,進去,把牛奶放到了陸寒婷牀邊的桌子上。一隻鬧鐘放在旁邊,她的整理得很好的書包也放在一邊。
藉着窗外昏弱的路燈,陸寒筱看了一眼牀上睡得香甜的陸寒婷,笑了笑。牛奶放在桌邊,陸寒婷觸手可及的位置,她輕輕地挪了挪陸寒婷的書包,書包上面的拉鍊並沒有鎖得很嚴。陸寒筱一笑,想到陸遙風說的話,已經很晚了,她從陸寒婷的房間裡出來,小心地不去打攪她睡覺。
一夜無眠,睡得極好。
第二日早,陸寒筱不待鬧鐘鬧就醒了過來。她最不喜歡起早,在牀上賴了一會兒,纔有些不情願地起了牀。她有些暈乎,盤坐在牀上,兩手板着自己的腳丫子,儘量讓自己清醒一點。
誰知,腦海中,似有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盤坐着一個和她相仿的人影,從遠處的海平線上,一點金色的光芒從那一線天中放大,籠罩過來,將海面上那小人兒映照得一片金黃,如披了一身泛着神彩華衣的仙人。陸寒筱看不清她的臉,但從她身上的衣服,略略可以看出,那似乎是自己。
她的身上,隱隱有光華在流動,在身周八大穴位循環往復。陸寒筱到底是從信陽陳家出來的人,就算是從小,沒像其他的兄弟姐妹那般接受家族的訓練,常年的耳濡目染,對身上的那些主要穴道經脈還是有所瞭解。她定了神去看,那小小的人兒就變大了,看不到頭臉,只清晰地看到身上的八大穴道處,閃着亮光,一明一暗兩股氣流分別遊走在不同的方向,在遊走的過程中,相互浸透,交融,中間相接的部分,不再是涇渭分明,而是顏色變得淺淡。
陸寒筱這麼看着的時候,她身體裡也發生了同樣的變化。兩股氣流沒有任何召喚,便循着腦海中這幅畫面開始流動。畫面很美好,可箇中滋味,陸寒筱卻是無法承受。兩股氣流在交融的過程中,激烈地衝擊着,只不過,憑神識去看,其中太過細微,而根本沒辦法察覺。
“噗!”
一個循環下來,陸寒筱再也撐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她撐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額頭上,冷汗直冒。她歪過頭去看牀邊的鬧鐘,七點半了,又快遲到了。
陸寒筱只覺得全身乏力,她強撐着從牀上起來,又用了她急行軍的速度漱洗完,套上一身T恤牛仔,抓起書包,便從房間裡衝出來。
“啊,我不要,我不要,肯定是陸寒筱那小****,是她把牛奶潑到我書包裡了。”
隔壁的房間裡,傳來陸寒婷的叫罵聲,還有高玉鳳的輕聲安慰。陸寒筱微微頓了頓腳步,輕輕一笑,正要往樓下去,身後的門哐地一下被拉開,高玉鳳探出頭來,“寒筱,等等!”
她這一聲喊,如開關開啓,一下子將陸寒婷極力壓制的火氣都放了出來,陸寒婷往外一衝出,看似想要和陸寒筱撕一頓,卻被高玉鳳扣住了肩膀,“妹妹的書包裡,怎麼會有牛奶,聽說那牛奶是你端上來的?”
牛奶是陸寒筱端上來的,可難道不是陸寒婷想喝嗎?有姐姐親手爲她端牛奶,是多好的事?
“是!”陸寒筱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似乎絲毫不知道,陸寒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你知不知道,婷兒的書包裡都灌上了牛奶?”高玉鳳的聲音依舊柔和,眼中卻是浸着寒氣,陰毒之色毫不掩飾。
陸一鳴一大早便被一個電話給喚走了,他接電話的時候避開自己,獨自走到了牀邊,聲音也壓得極低,可高玉鳳卻依舊聽出來了,那電話是個女人打來的,哭哭啼啼,斷斷續續的說是什麼“有了身孕,要去打胎”之類的,陸一鳴臉色陰沉,卻也耐着性子說了兩句,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