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彬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他的失職,陸遙風以陸寒筱家長的名義來,並提出這個問題,便是對他的指責。
“這個問題,你沒有和董事長提過吧?”嚴文彬腦門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外校是私立學校,管理之嚴,教學質量過硬,這些在江市的學校中,一直是標杆,也是學費之高的奠基石。若沒有這些指標,憑什麼比別的學校多收那麼多錢?
如今,竟然出現學生的家校聯繫本被老師視若無睹。
“我妹妹的家校聯繫本是我在簽字,她的功課最近也是我在督促。”陸遙風補充了一句,直接無視嚴文彬的問題,“我不知道外校招聘老師是以什麼標準,我沒有別的要求,我以家長的名義提出,劉建堂不適合教我的妹妹。如果別的班的孩子家長對老師沒有特別高的要求,您可以把他調到別的班。”
嚴文彬全身的冷汗直冒,辦公室裡是恆溫,可他的衣服全部都汗溼了,這些話,若是陸遙風往外面一說,外校的形象,學生家長對外校的信任,將會跌到一個什麼樣的水平?
嚴文彬閉了閉眼,他心裡越發對這個少年折服。陸遙風在董事長面前說不說這些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的事情出了之後,家長們會怎樣看待外校,會放心把孩子們交給這樣的學校,這樣的老師?
陸遙風不答他的話,而提出這樣的要求來,未嘗不是在提醒自己。
陸寒筱想到了陸遙風過來必定是爲自己,卻沒想到,他是要在自己臨走之前,把劉建堂的問題解決。陸寒筱的手扶上陸遙風的手飛,放在他的手背之上,她心裡觸動,喊他的聲音就微微發抖,“三哥!”
他沒有說要爲自己換班,其實她換一個班就可以避開劉建堂了,可陸遙風卻不願讓她妥協,他要把劉建堂攆出四年級三班。
單單只是爲了她。
劉建堂並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班主任,他對班上別的孩子們都很負責,惟獨對陸寒筱存了偏見。這些年,劉建堂視寒筱爲眼中釘,將她樹爲班上的反面典型,他替高玉鳳“消災”,極力打壓踐踏寒筱,僅憑這一點,也的確喪失了爲人師表的資格。
劉建堂連最起碼的良心都已經喪盡了。寒筱本來就沒有了媽媽,她是個喪母的孩子,無人教導,還偏偏遇到了這樣的老師。
陸遙風將陸寒筱的手捏在手上,她的手有些發涼,他便擡手去握陸寒筱的胳膊,感覺到她身上的涼意,就問她,“是不是冷?”
“要是冷的話,我就把空調關了。”嚴文彬說完起身,邊看着陸寒筱,等着她的話。
“不用!”陸寒筱耳邊聽到上課的鈴聲,她看了一眼依舊攤在嚴文彬面前的卷子,有三哥在,她不擔心後面的事,“我要回去上課了,要是能夠換個語文老師,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個事,我會放在心上的,不過,我也有個建議。”嚴文彬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儘管他不想表現出來,但他卻架不住心理的變化,不知不覺間,他情不自禁地對面前十六歲的少年折服,“關於參加市競賽的資格,我會保證,這一次的名額選拔一定是公平的。至於換老師,我的建議是,這個學期本來就沒幾天了,看能不能堅持這最後幾天。劉建堂的合同大約在九月份到期,外校到時候一定不會和他籤合同。遙風,寒筱,你們看,這樣處理怎麼樣?”
劉建堂雖然也在詢問陸寒筱的意見,但他的眼睛還是盯着陸遙風,他看重的還是陸遙風的看法。
陸遙風略一思索,點了點頭,他怕陸寒筱冷,雙手扶着她的臂,他拉着她起身,“可以,到時候我們會聽各自的消息,我想我不會讓您失望,我提醒您,還是提前招聘老師。”
嚴文彬的臉唰地就紅了,他囁嚅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劉建堂的合同會在九月份到期,九月份的時候,陸遙風有沒有獲得桑赫斯特的錄取資格,會有一個定論。陸遙風若是考上了桑赫斯特,盛名之下,嚴文彬必定會對劉建堂做出處罰。若是到時候,陸遙風沒有考上,劉建堂會不會被攆走就要“到時候再說”。
就算有董事長支持,但看陸遙風話裡的意思,他應當沒有把具體的事告訴董事長。這也是陸遙風聰明之處,又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的劉建堂,陸遙風並沒有太看在眼裡。
“如果連續三年能夠參加市裡的競賽,並獲得至少三等獎的名次,三年之後小升初的時候,就能夠得到京師大附中的保送資格。”嚴文彬問陸寒筱道,“你想去京城讀書?”
陸寒筱看了陸遙風一眼,“我三哥到時候去英國,我留在江市沒有太大的意義,去京城可以開闊眼界,有什麼不好嗎?”
又是個有主見的。嚴文彬還想說什麼,話趕話說到這裡,他已經做出了決斷,斷無再妥協的可能,也就不再多說,親自起身送了兄妹二人出門。
劉建堂還等在走廊上,不過,他並沒有等在這一頭,而是站在四年級語文組辦公室的門口,他趴在欄杆上,半截身子都在欄杆外,聽到腳步聲就扭過頭來,想了想,還是邁步朝這邊走過來。
“陸寒筱?”劉建堂有些惱火,到底什麼事,自己班上的學生竟然要找到校長那裡去?越級彙報的事,陸寒筱竟然也幹得出來。劉建堂眼裡都冒火了,他倏地一驚,感覺脖頸一涼,似有利器劃過一般,他情不自禁地擡手摸了摸脖子,扭頭四處看,一不小心對上陸寒筱旁邊少年的目光,整個人就被定住了。
這是怎樣一雙眼,斜長的鳳眼本是極好看的模樣,可湛黑的眸子裡,眸光森然,一股殺氣頓顯,令得劉建堂絲毫不懷疑,方纔的一剎那間,脖子上的一絲冰涼,便是這少年一眼所致。
這是何等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