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
陸子霖渾身火熱,眼皮都燒紅了。他俊俏的臉泛着不正常的潮紅,想要睜開眼,可無論他怎樣努力都不能如願。他雖然處在昏迷中,但意識一直有斷斷續續的清醒。
身材纖細嬌小的女人竟然把他背在背上……天,她單薄的肩膀上因爲重物都紅腫了,脊椎骨都要被壓彎了……可這個傻女人竟然一直咬牙堅持,就算兩人摔到地上,她也很快地爬起來,拖他拽他。
“陸子霖……陸子霖……”
她在哭麼?
原來母夜叉哭起來也是這麼楚楚可憐,讓他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
陸子霖摔到地上,沉重的眼皮微微顫動,他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用狹窄細長的角度看在雪地上朝他奔來的女人——她怎麼會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小臉凍的發紅發紫,烏黑的頭髮絲上結了一層冰霜,眼淚嘩嘩直落,奔到他身上,緊緊地抱住他,害怕地大哭:“陸子霖!陸子霖!”
傻瓜。
黑色瞳仁漸漸失去焦距,淡色嘴脣無聲地張了張,陸子霖再次陷入昏迷時,他想:從第一次見她到現在,她叫他名字的次數加起來也沒有今天多。
陸子霖……陸子霖……
即使他昏迷了,耳邊也一直在迴盪這三個字,彷彿是從亙古時代傳來的遙遠神啓。
“陸子霖……你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嗎?你說會好好和我過日子,會好好愛湯圓,會做一個負責人的男人……你不能言而無信,不能反悔,別做孬種!”
耳邊故作兇狠的女人聲,聽在耳側是濃濃的脆落和害怕,陸子霖的心臟在冰天雪地裡也依舊在熱騰騰的跳動,砰、砰、砰……他聽着軟軟的哭腔聲,心尖兒上驀然一抽,疼得睜開了眼,他的身體輕飄飄的,雙腳懸空,眸光落在簡凝單薄瘦弱的肩膀上。
她在揹他。
她揹着他在雪地裡艱難行走。
恍惚迷離的眸光看見她鮮血淋漓的淡脣,她彎着腰,揹着他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劇烈地喘氣,小手抹着眼淚哭訴:“陸子霖!你不要睡覺,我要跟你離婚,你睡着了我就真的不要你了。你再堅持一會,湯圓在家等我們,我要帶你回家……”
不要哭。
阿凝,不要哭。
陸子霖努力睜大眼,深邃的鳳眸裡倒映出女人絕美的素顏,她就像雪地裡的一朵紅梅,傲然獨立,驚心動魄,剎那芳顏的驚豔。
鳳眸裡一片火紅色彩,陸子霖擡起手去摸她的小臉,嗓子乾啞破碎,“阿凝,我們回家……”
“陸子霖!”小臉上傳來一絲溫熱,簡凝怵立住,轉眸驚喜地大叫。
……
凌晨3點。
“抓住!子霖,抓住我的手!”
雪地裡,一身藍色衝鋒衣的陸子遇趴在一處懸崖邊,手臂朝下伸,牢牢地抓住了陸子霖的手。
“二哥!”陸子霖一睜開眼就面臨着這樣令人膽顫心驚的局面。他只記得他趴在簡凝的背上,跟她說了一句話,緊接着兩人摔到,他就失去了意識……
“二哥!阿凝呢?阿凝在哪裡?”生死關頭,他所牽掛的竟然是簡凝。
“不知道,我來時只看到你一個,剛想拉你,你就掉了下來……”陸子遇吃力地咬牙,緊緊地攥住陸子霖的手,“抓緊了!別鬆手!”
“嗯!”陸子霖臉色一凜,擡頭盯着陸子遇額上暴起的青筋。他比陸子遇高,身體也更健壯,體重自然也更重,陸子遇一向文文弱弱的,此時拉着他,可想而知有多麼吃力。
“二哥,你的手在流血。”
陸子遇手臂因爲太過用力,之前車禍的傷口再次裂開,熱滾滾的鮮血涌了出來,一縷縷地流到陸子霖的臉上。
俊俏的臉頰佈滿血污,陸子霖幽暗的鳳眸染上刺目的猩紅,他舔了舔臉上的血,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崖谷,“二哥,你鬆手,我不想拖累你。”
“你在說什麼胡話!”陸子遇怒斥,咬緊牙關扯掉自己身上掛着的繩索,把他和陸子霖的手臂綁在一起,打了一個死結,“三兒,我們是兄弟,同生共死也是應該的,二哥絕對不會看着你去死!”
“哥!”陸子霖看着他的動作,心裡大受震動,兄弟情緣,血溶於水,或許平時他們有諸多矛盾,但到了生死關頭,作爲哥哥,陸子遇如何無論也不會拋下弟弟。
“抓緊!再支撐一會,我們的人就在附近!”陸子遇深吸一口氣,憋住不吐出來,一張臉憋的青紫,眸光漸漸迷離——阿凝、三兒,都是他最親近的人,同樣重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十幾分鍾後,附近的搜救隊終於聽到聲響趕了過來,將兩人救出,迅速擡上擔架送往醫院。
……
隨行的醫務人員幫陸子霖做了傷口清洗消毒包紮,倒抽一口涼氣:“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再晚一會,傷口發膿潰爛,你的腿就會廢了。”
“唔!”陸子霖疼得冒冷汗,他剛剛昏迷了半個時辰,這會醒來,眸光環視一圈,健碩的手臂抓住醫生的手,冷眉怒問:“阿凝呢?她在哪?”
“阿凝還沒有找到,我現在正要帶人去找她。”手臂做了簡要處理的陸子遇一臉擔憂,不顧醫生的阻攔要出去。
“哥!”陸子霖掀開被子就往下走,左腿沒力氣地縮了一下,他半蹲在地上,咬着一排後槽牙,靠着毅力站起來,“哥,你受了傷,留在這,我去找阿凝!”
“不行!這位先生,外面太冷了,你的傷又太嚴重,你不能去!否則的話,你的腿會廢掉。”醫生着急地阻攔。
“三兒,你留下——”
“我必須去!”陸子霖打斷了陸子遇的話,一字一句,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四個字,他繃着臉,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手掌用力地握住,幾乎要捏斷自己的骨頭,瀲灩鳳眸裡有水光在閃,“是阿凝在雪地揹着我走,如果我現在不去找她,那我算什麼?我陸子霖這輩子,從沒讓一個女人受過這麼大的罪!”
“不行啊,你的腿會廢的!”幾個人把陸子霖圍了進來,努力勸阻。
陸子遇抿着脣,眸光沉沉,揮手攔住醫生護士,“讓他去!”無比堅決的口吻。
“哥,謝謝你。”陸子霖點頭示意,拖着受傷的左腿,加入搜救隊,衝在最前面。
剛纔簡凝和陸子霖分散,但是她其實一直在附近,只是被積雪掩埋纔沒被人發現。陸子霖不畏嚴寒,好幾次摔倒在地又爬了起來,憑着記憶找到回來時走過的路,每一個腳印,都是她揹着他踩出來的。
很難想象,一個瘦弱的女人,竟然能揹着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走這麼遠的路,是什麼在支撐着她?陸子霖不知道,也沒閒心思去想去猜,他只知道,他耳邊一直迴盪着她的呼喚:陸子霖……陸子霖……
聲聲入淚,刻骨纏綿,彷彿她曾在時光深處,無數次地呼喚。
“阿凝!”雪地裡的一縷紅刺得陸子霖挑眉大喊,他狂奔過來,將昏迷不醒的女人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