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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去林子邊守着。?”安軒朝邊上的護衛隊揮了揮手,屏退了左右。
他慢騰騰地重新戴上白色手套,好像碰到了骯髒不堪的東西,“你知道爲什麼我從小不喜歡你嗎?小修,我親愛的唯一的弟弟。”
安四少的身板挺直地站着,甚至比一身軍裝的安軒更像一個鐵血軍人,鮮紅的血液不斷地沿着他的褲管流下,染紅了一地的黃土。
“因爲,我也姓安嗎?”
安軒哈哈一笑,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其搞笑的事情,“是。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姓安,都可以當我安軒的弟弟,只有你就不行!”
易濛濛聽到一聲淡淡的嘆息聲。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也寧願從沒有踏進過安家,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個站在世界頂峰的父親。”
“呵,是,多麼可笑!我們倆都沒有選擇權,明明深深地厭惡着彼此,還要裝作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安軒那道粗礦的眉毛挑了挑。
“我從來沒喜歡過你,從你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無比厭惡着你。如果不是你,我的母親恐怕還活着,而不是那麼悽慘地死去。你活着,這本來就是一種錯誤。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更不該出現在安家,你可以做個普通人,可以待在暗不見天日的陰冷世界裡,安靜地長大,默默無聞度過一生,再安靜地死去。”
安大少一雙結滿粗繭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角,一雙安家標誌性黑眸看不清神色,“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第一次見到那個賤女人,我就變得無法控制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沸騰,都在叫囂着,把你們趕出去,讓你們一無所有!”
男人完全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靜得易濛濛都要以爲他已經沒了呼吸。很久很久,他才說道,“大哥,你忍了我這麼多年,我很感激。”
“哈哈,是,忍了好多好多年,已經再也忍不了了!哪怕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但我站在你面前。看着你苟延殘喘的這幅樣子,你知道嗎?我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痛得折磨着我的神經。
這種感受你能體會嗎?父親殺死你母親的那一刻,你是不是也充滿不甘、充滿怨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軟弱?
小修,你應該是這世上最能理解大哥的人了。你知道,我們只能活一個,因爲我們彼此怨恨!”
易濛濛背靠在樹幹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一家子。到底都是些什麼人?難怪文薇薇會被犧牲掉,這個家族根本殘酷血腥地讓人汗毛倒豎。
“沒錯。我恨你,更恨那個叫做父親的男人。可惜我們都無法改變過去,所以謝謝你。大哥。”
易濛濛眨眨眼睛,覺得哪裡有點古怪,轉頭看果園中的男人。
只見一隻血淋淋的大手,突然慢慢地舉起。在身邊劃了個半圈。
一滴滴鮮血,從男人的手心滴落,她甚至聽到了血液滴落的聲音。
“謝謝你。給我這麼多時間,可以唸誦完族中最長的一道符咒。”男人突然擡起頭。
易濛濛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卻看到安大少一大步猛地退後,一臉震驚。
“你胡說什麼!”他一把抽回插在安四少胸口的劍,瞬間一道長長的血劍噴灑出來,濺了他一身。
剛剛暈染了一片黃土的血跡,還有最後沾染上安大少軍裝的血跡,卻全都詭異地散發着光暈。
易濛濛看了一眼地上,兩眼發愣,那地上散發着紅光的血跡分明組成了一個碩大的圓圈,其中是她看不懂的古怪字符圖案。
符咒?
符咒,易濛濛並不陌生。
這是種起源於道家的一種修煉方式。《說文解字》雲,“祝者咒也。”符咒中的咒語起源於當時巫師祭神時的祝詞。
祝音咒,詛咒爲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也就是說,最初的咒語就是用語言告訴神明要求懲罰惡人,並向神明發誓。
相傳,只有唸誦得當,才能保證法術奏效。有很多古籍記載,譬如祈禱時,要念誦讚頌神靈,和祈訴如願的詞;治病時,要念誦百病俱消等辭;修煉時,則多爲安神,定意澄心的咒語。
當年跟着師父修行,她還曾經潛心學習過籙體。因爲符咒,過去多稱爲符籙。不認識籙體,是沒辦法打開符咒這扇神秘大門的。
易濛濛不敢說自己是符咒派別的大師,這一道派系衆多且淵源紛雜。所拜祖師不同,所學符咒則大有所不同,很多符上的暗號非本派子弟是不知曉的。
她會畫符,但只做一般用處,無非是替人消災擋禍,替人鎮宅去煞。
對那些呼風喚雨的大能,她不是不信,只是覺得失傳了。
可是她如今見到安四少腳底的那個鮮紅的血符,還以爲自己看錯了,但她卻能感覺到四方的陰陽之氣全部涌入了這個碩大的符中。
“以吾之精血,以吾之靈力,今下筆而萬鬼伏藏,律令九章。”
血染的雙手,在男人胸前古怪地畫着一個又一個的符號。
易濛濛屏住了呼吸,一字一句地聽着男人古怪的話,看着他的每個動作。
符咒一般有四大要訣:符,代表靈界公文和法規;咒,代表靈界密碼與歌誦號令;印,代表靈界權威和印信;最後一樣乃爲鬥,五行、七星、八卦等各種不同罡步,代表不同作用的威力。
男人雙腳站立於巨大的血符之中,一頭中長的黑髮飛揚而起。
頃刻間,易濛濛就覺得周圍的溫度飛速地下降。明明是炎熱溫暖的南方城市,此刻卻好像置身冰窖。
這是錯覺嗎?
噼啪一聲,易濛濛眼前一花,就看見剛剛跑到林子角落裡的薛涵正,像個小孩子一樣被男人一隻血手拽住了脖子。
“同一種手段,第二次使用,就對我無效了。”
易濛濛聽到關節錯位的聲音,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個男人。到底是人是鬼,還是魔?
“你、你是安修?”安軒一把握緊手中的祖傳寶劍,他的眼神彷彿是在看一個怪物。
“大校,大校,快逃!”周圍的護衛軍如夢初醒,一個個拔出了腰帶上的光子手槍,朝着安四少就瞄準起來。
安大少此時的震驚讓他呆立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
安家,是頂尖的武學之家,修煉到極致的體術。讓安家的子孫紛紛無緣高等精神力。安家數千年來,只有武學天才,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靈師。
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個散發着一身毀天滅地氣息的超級強者!
這哪裡是他中了毒,失去渾身武力的弟弟?
“大哥,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不要再自找麻煩,我饒你一死。”這個全身染血的男人,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兇獸。
安大少太陽穴上的青筋都在跳動着。“好好好!你竟然還有這樣的底牌!哼,強弩之末,我倒要看看你的血還能流多久!”
可他這句話纔剛說完,周圍一圈護衛軍就一個個神色驚恐地定在原地!他們的雙腳上。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塊,並且不斷向上身蔓延。
安大少一劍斬過,劍氣扭曲了他周身的空氣,但是卻還在還沒抵達士兵的地方。就消失不見了。
“大哥,不要白費力氣了。是不是覺得身上的力氣,正在一點點消失?怎麼樣。薛涵正的什麼噬蟲藥,滋味怎麼樣?”
安大少的臉簡直跟便秘一樣,右手揮出一道又一道劍氣,“你、你說什麼?這不可能!”
“這個血咒,以我的血,換你的血,我們本是本源本族,只是互換而已。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大哥,你是死在自己的仇恨之中。”
男人伸出那張染血的大手,握上那柄劍的劍頭,輕輕滑過,“那麼,大哥,我們下次再見。希望那時,你還活着。”
安大少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不,他是想反抗的。但是他手中的劍身,卻好像有山丘那麼沉重,他的力量果然已經在可怕地流失了。
周圍一羣被冰凍住大半個身體的人,只能默默地憋屈地看着安四少離開。
直到很久,很久……
“女人,你就這麼看着?”安四少終於轉過身體,走出了血腥味濃重的果園。
雕刻一般的臉部線條,熟悉得閉眼都能回憶的冰藍色眼眸,高挺粗狂的鼻樑,還有好看野性的薄脣。
沒有了四年前的鬍子,因爲流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的臉色,不知是剛鬆懈的神經還是怎的,易濛濛覺得這男人此時的臉部表情,竟是柔和的。
桀驁不馴,跟柔和的表情,矛盾地出現。
易濛濛擡頭眯了眯眼睛,往上託了託孩子的屁股,不知道說什麼。
“林子外面停着我的車,車鑰匙在我口袋裡,不用送我去醫院,讓我躺一會就好……”男人長腿邁着,很快走到易濛濛身邊,仔仔細細用那雙藍眸瞧着她的臉蛋,好像他們是第一次彼此認識,然後,開始碎碎念。
“喂,我不是司機,我也不是保姆——”
易大師憤怒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這個長手長腳的男人,一個倒頭朝她撲了下來。
“你、你幹嘛?”
“流血過多……也會死的……”男人的聲音輕得像蚊子,“認識下,安修。不過被逐出家門,現在叫做……”
“喂喂,你醒醒!你剛剛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差點把你哥哥滅掉嗎?喂,你給我起來!”
男人手都沒有動一下,就趴在易濛濛後背上,好在他沒把所有重量壓上去,“你看錯了,是我差點被滅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