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穿過郊外的高速公路,朝霧達到了y城。
自從妖仙大戰爭結束,至今已經過了三年,城市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基本沒有了被妖怪襲擊的憂患,不僅是曾經守護城市的高牆,連警報器和監測裝置也退出了歷史舞臺,“疾風”部隊成爲了過去時代的遺留物,現在大部分隊伍都已經解散。
人類能夠安心生活是極好的改變,過去不斷重複的犧牲和悲劇連鎖在十數萬妖仙盡數隕落中被斬斷,其締造者無疑是龍王和仙界,人類最終並沒有親手取得和平。
但協會讓所有人都記住這個歷史轉折點,從戰爭徹底結束的那一天起,命令特異者們不容許再去進攻僅存的妖怪,並下達了一些列的規定。
敗戰的妖怪方躲進了深山老林,除了一些跳樑小醜外,至今都沒有大部隊重新出沒於歷史舞臺,而仙界……依然於天空與世隔絕。
對於人類來說,現在這個時代來之不易,然而正是因爲沒有了共同的敵人,一直擠壓着的病根就暴露了出來——
“…………”
觀察着車窗外的和平景象,朝霧下一瞬間就在腦海裡浮現出當年的畫面。
那是猩紅的雨水傾灑大地的下午。
最終決戰不到一天就結束了,但身爲隊長之一的朝霧宛若經歷了數倍的時間。
因爲各個小隊之間都有通信設備進行固定週期的聯繫,所以有種共享遭遇的感覺。
如同身後戰爭的殘酷程度,遇過前來伏擊妖怪的特異者,也碰上了瘋狂衝向荒野深處的人,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恐怖*分子,遭到過襲擊和抵抗,體驗過通信中斷時的焦急,甚至經歷過隊員的死亡……那是極其漫長也是非常惡劣的一天。
最關鍵的是,開戰初期就和曨應、風霞失去了聯繫。
雖然半個小時後聽到了風霞的報告,但是總覺得有違和感。
然而當時的情況不容許任何微妙的臆測,就這樣,特異者小隊在荒野邊境奮戰到了最後一刻。
直到大雨突起,荒野中心升起強烈的光芒爲止。
那是從未見到過的耀眼光輝,從戰場中央擴散,吞沒了周圍數千米的區域。等光柱散盡之時,所有屬於妖仙戰爭的聲音都消失了。
只留下了空蕩蕩的大地,同時雨水轉變成了血色,毫不留情地洗刷千瘡百孔的荒野。
等從強烈的衝擊中回過神,朝霧轉回繼續己方的工作,就在這時候,她才發現怎麼也收不到曨應、風霞的迴音。
後續倖存的小隊都返回了各自的消息,唯一情況不明的只有最希望他們安全的弟弟妹妹。
朝霧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妙。
她趕忙奔向少年少女負責區域,儘管找了兩圈,都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爭鬥痕跡。
血色的雨水模糊了視線,她繼續向前搜索,五分鐘後,終於發現了赤紅色大地上的身影,不,也許是反着被吸引纔看到的。
朝霧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當初的這個畫面。
被血雨染成鮮紅的少年失去了意識倒在地上,雨水落在他身上,立刻被蒸發,化成深紅的火花彈開,那拒絕着一切的血紅身姿,胸前卻存在着一隻雪色的生物,就像灰暗中的慘淡燈火,一閃、一閃……
“嗯?”
沉浸在回憶中,聽到熟悉的話音,朝霧猛然驚醒。
“已經到了啊。”
放下車窗看了看以前的舊居所,朝霧才下車,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入目的是一如既往的景象,既陌生又覺得理所當然。
明明是早晨,卻還沒人下樓準備早餐。
“所以說,今天朝霧姐會來,你給我消停會兒好嗎。”
“嘴上這麼說,御主人的身體卻很誠實呢~”
“真敢說啊,既然如此你自己脫吧!”
“討厭,御主人一大早就這麼大膽~”
“還不是因爲你穿着我的外套!啊真是的,如你所願我親自動手!”
“呀♪!”
……剛開始就是有點糟糕的對話呢。
朝霧不自覺地泛起微笑,穿上圍裙準備早餐。
三年前幸運生還的曨應,很少說話,進食量維持在勉強的程度,完全不笑,除了執行囑咐的小事情之外,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望着風霞的照片發呆。
說實話,朝霧對曨應的經歷,在前面一個月一直處於誤解的地步,“誤入荒野,在戰鬥中被捲入光柱,殘存下來的只有他。”——這麼想是在情理之中吧,至於同時倖存的銀色小狐狸,具體情況無法判斷,猜測是戰鬥中有什麼遭遇。
如果不是後來堅持必須親口聽曨應說出事實的清音,恐怕朝霧還會繼續誤解下去吧。
戰爭結束後的工作量依然很大,朝霧除了偶爾趕回來,大部分時間都在四處奔波,y城的幾位雖然能夠拜託但總覺得不妥,於是在老爺子還有精力在位期間,照顧曨應的是清音。
得知真相就是那段時期。
“應經歷過一次死亡,原因是保護仙界僅有一面之緣的狐仙,而風霞……這方面還需要考證,總之所有的根源都是那帶來毀滅的光柱——我不想靠猜測就擅自定事實,所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說辭我都當作是謠言。”
這些事情在如今已經變成了歷史。
想當初無比消沉的少年,現在已然走出陰影。
原因應該有很多,靠曨應自身的意志,或者是銀色小狐狸,又或者——
“抱歉,朝霧姐,又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已經習慣了。”
“沒錯,習慣就好啦,索性既成事實也沒關係哦!”
“我還不至於對寵物發情,死心吧。”
“那樣子太無情了啦御主人!”
從樓梯走下的一人一隻,不客氣的對話反而說明了親密度。
以前純黑的前額頭髮追加了一抹銀色,成長得更加健壯的曨應帶着稍稍苦笑,向忙碌的朝霧打招呼,同時他身後的狐耳娘轉了個圈,很自然地加入了廚房組。
“喂喂快住手,難得吃一次朝霧姐的料理,你別添亂。”
“很過分哦御主人!即使是我也是在日益精進的!”
“廚藝已經一個月沒成長了好嗎,完全對不起角色的設定啊。”
坐上餐桌,對狐耳娘進行辛辣吐槽的曨應。
基本想不到以前會在如此奇妙的前提下襬脫陰影。
狐耳娘名叫玉藻——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僅僅是變化成相同的模樣,本體明明是雪白色的,不過如果、只是如果,她的本體是那傢伙的話,性格上倒是很類似,另外記憶相當於沒有,等於新生的二次元生物,某些意義上也令人無奈。
“來了!從御主人那裡傳來了充滿愛意的視線!難道……!”
“想多了,我在看朝霧姐的圍裙身姿罷了。”
“討厭啦,御主人真是的~”
“喂,在聽我說話嗎?”
“mikon!”
真讓人惱火呢這隻,不過看在那笑臉上就放過她吧。
雖然不清楚爲什麼偏偏變成這個樣子,不過被她的笑容拯救過是毫無疑問的事實,彷彿人一旦不會笑、就和失去了感情的行屍走肉沒有了區別一樣。
如此說來,與這隻糾纏的那段日子就已經算是重新振作的開始了吧。
雖然也產生了現在對她說話毫不客氣的習慣。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詞語呢。”
“突然之間幹嘛返回剛纔的neta?”
自然而然地把曨應的膝蓋當座位坐下的狐耳娘,看到這一幕微笑着解下圍裙的朝霧。
“只是感嘆下……而且你的座位是旁邊。”
“不要這麼嚴格嘛。”
“呼,沒辦法,只有一會兒哦。”
“太好了!”
“離朝霧姐完全完工還剩,十五秒左右吧。”
“好短!?我的幸福時間好短!”
今天的家裡也是相當的和平呢。
再想到接下來的工作,曨應會心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