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已經瀕臨死亡的小艾來說,那已經是人間美味。
“吃飽喝足了,你便收拾收拾走吧!”等小艾喝了三碗之後,還是沒喝飽的時候,冷不丁聽見那個叫竹孃的這樣說。看年紀,那竹娘像是傻婦人的娘。那竹娘該是做祖母的年紀了。
小艾估摸着是因爲自己吃的太多,嚇着了那個竹娘,因此趕緊將自己手中的碗放在一邊,用一句蚊子聲道:“喝飽了。”
“你壞!壞!”那叫玉兒的傻婦人差一點將竹娘推得趴在地上,幸虧小艾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纔不至於讓竹娘摔在地上。
“她是我的三兒,我的三兒!你不許害她!”玉兒的眼中透着一股瘋傻的陰狠,看的小艾都有些害怕,不自覺的拉着竹娘後退了一步。
因着,小艾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去。所以那時候,她自然是不想走的。而且,她已經許久沒有找到袁華冷凝她們了,她心裡面害怕得很,所以一旦有人靠近她,給她一點兒好,她恨不得自己能夠跟膠水一樣沾上那人。
她還小,她也害怕啊!
就在雙方正僵持的時候,外面的大門“咚”的一聲,一下子從外面被推開,裡面的三人俱是嚇了一跳。
小艾因爲害怕,所以鬆開竹孃的手,又往後退了一步。竹娘看了看剛纔扶過自己的小艾,又一臉憐愛卻悲傷的看了看那個傻婦人玉兒一眼。就聽見外面喊着:“人呢?”
“哎哎,就來,就來!”竹娘近乎小跑着出去,一看,外面竟然是官府的人,她心中也嚇了一跳,正準備回頭囑咐屋內的兩人不要出來,就看見她的玉兒和小艾在探頭探腦。
顯然,進來的人也注意到了竹娘身後的小艾和那個傻玉兒。
“她們——”
“回軍爺的話,她們是我的女兒,叫玉兒,這裡有點毛病。”說着竹娘指指自己的腦袋。
那軍爺顯然朝着玉兒和小艾看過來,玉兒然後緊跑慢跑的朝着竹娘過去,臉上的熱切癡笑讓那軍爺皺了皺眉,眼中卻也有一些同情,可是玉兒一過去就拉着那軍官叫道:“無雙,無雙,是我,玉兒啊!”
那軍官一看玉兒笑得樣子,便當下就知道玉兒腦子不好。
“玉兒,玉兒!那是軍爺,不是那個負心漢!”竹娘拍打着玉兒的手,將玉兒緊緊的拉近自己跟前,那軍爺瞪着眼,看一眼扯着自己的玉兒,然後玉兒也知道害怕了,便鬆開了自己的手,不敢在上前。
小艾還站在原地,害怕畏懼的看着門口的軍官。一動都不敢動,她沒有見過着着盔甲的軍官,但也知道,那是當官的。
竹娘看那軍官看着內屋門口的小艾,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些傷心失意還是假意哭泣,道:“軍爺,那小可憐,是我撿來的外孫女,三兒。我們祖孫三人相依爲命。”
那軍官這時候才從小艾的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點了點頭,正準備走,竹娘卻開口了:“敢問,軍爺,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那軍官回過身子,再沒有之前的凌厲,稍微放緩了語氣,對着對着竹娘和玉兒道:“你該知道,飛城的災民現在多如牛毛,官府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安置,幸而,你們在城南住着,要不然只怕你們祖孫三代,都要被他們打家劫舍的——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問題。”
那軍官說完,立馬朝着外面走了,竹娘這時候才發現,鄰居家裡也有官府的人。她連忙對着出去的軍官在背後道:“謝謝,謝謝軍爺。”
那軍官再沒有聲音,竹娘這時候便將門趕緊關上,唸叨着:“駐地的軍隊都用上了,這究竟,是有多難啊!不知道,這次又要死多少人!”
然後,竹娘便帶着還一臉憨傻的玉兒朝着小艾走過來,一邊走一邊看着小艾的目光:“你也聽見了,剛纔那軍官說了些什麼——算了,你也聽不懂!”
將玉兒牽進來房間,竹娘看見小艾還是拘謹的站在門口,這纔想起自己此前說的話,又有些面帶不悅的對着小艾開口:“若不是因爲那些難民,跟牲畜一樣,我現在就要將你趕走!”
小艾因爲畏懼,只低着頭,捏着自己的衣角,也不敢擡頭看竹娘。這一次,玉兒也沒有維護小艾,小艾用餘光打量着玉兒,看那個傻婆娘正不知道樂呵什麼,一副憨憨傻傻的樣子。
竹孃的目光也順着小艾的眼神看過去,竹娘回饋的自是一聲長嘆,那是一種對命運無可奈何的嘆息。這種嘆息聲,她常常聽到,從小聽到大,甚至於她都有些逆反心理了。
“那些難民,或許,也是被逼到絕路上了。”頓了一下,竹娘又重新擡起頭來,看着依舊柱子一樣,站在門口的小艾,對着她道:“現在,你也出不去,我若是將你趕出去,便就是逼死你,現在這段時間,你就暫且先住在這裡。”
竹娘說完這些話,便又目光在自己的宅子四處打量一番,才重新將餘下的話說完:“以後,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是你的阿嬤,她便是你的阿,阿媽吧!你便喚作小三子吧!剛好,你是這家中最小的,第三個人。”
竹娘說着,眼神又重新全部落在玉兒身上,那叫玉兒的傻婦人,以後就是她的阿媽了。
從此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去錦城之前,她一直叫小三兒。或許,這是正經意義上的,她的第一個名字。雖然起的很是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