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繁星點點。
潮來洶涌,巨浪悠悠。
譁!譁!聽海浪冷酷的拍打礁石,擊碎了海的鱗甲,水花四濺,片片飛散。
祥龍肅立於海崖之上,夜涼如水,心寒似冰,幾分哀愁、幾分蒼涼的對自己說道,我不該屬於這裡。
他的眼前,彷彿又出現瞭如青峰洞般鳥語花香、白鶴紛飛的世外桃源,清風徐徐吹來,雲海微微盪漾,師兄弟們湊到一起談笑風生,歡笑追逐。
一滴淚水,無聲無息的悄然滑落。
然而——
紫霞娘娘那飄飄落下的倩影仍反覆盤旋在祥龍的記憶中,那好看的模樣,一千年也看不夠。
可是,如今的祥龍,已不再是仙界的弟子,而是一個人間卑微的魂魄。
唉,我連累你了嗎,紫霞?
唉,你在哪?你牽掛我嗎?
唉,祥龍閉上眼睛,往事煙雲,一切從哪裡開始走錯了呢?
一切又該從何談起?
回憶,還是回憶……
就從那一天出定開始講起吧……
祥龍睜開眼睛,九師妹一張笑臉映入眼簾。
“師兄,你可真狠心啊,入定了這麼長的時間,也不管我們了。”九師妹笑嘻嘻說道。
“哪有,”祥龍收了功,慢慢活動筋骨,跳下石牀,“師傅回來了嗎?”
“回來了,師傅正找你。”
“哦,大師姐回來了嗎?”
“也回來了。師兄,你打坐了這麼久,都沒人陪我說話了。”
“哈哈,”祥龍笑道,“你呀,不是有十師弟陪嗎?”
“他呀,整天和十一、十二比武,變成一個武呆子了,不喜歡陪我聊天了。師兄,你快去找師傅吧,他老人家正等你了。”
“好,我這就去。”祥龍說道。
祥龍來到師傅玄空真人座下,深深的行了個禮。
玄空真人微笑道:“祥龍,這次你又生出了幾朵心蓮?”
祥龍恭敬答道:“師傅,這次徒兒長進不大,只生出了一朵心蓮。”
“哦,”玄空真人慈祥的看着祥龍,轉身向身邊一亭亭玉立的素面女子問道,“玉清,你看你這個師弟最近有沒有什麼進步啊?”
“祥龍師弟悟性極高,”大師姐玉清淡淡說道,“我看他身上又添了幾道金光。”
祥龍迎向大師姐玉清一向清冷的眼神,四目相交,祥龍不覺低下了頭。
玄空真人捋須說道:“悟性高之人,偏差也最多。祥龍,你要切記時刻覺察自己啊。”
祥龍點頭道:“師傅,弟子明白。”
“祥龍,玉帝召爲師去開伏魔會,你大師姐一同隨行。這裡暫由你二師兄主持,你要聽他的話,幫他管好師弟、師妹們。”
“弟子聽從師傅安排。”
“紫霞娘娘在玉帝面前替爲師美言了幾句。紫金柿子熟了,你摘兩個給紫霞娘娘送去吧,替爲師好好謝謝她。”
“弟子遵命!”
“祥龍啊,你第一次去天宮辦事,記得快去快回,千萬別迷了路,莫要貪玩啊。”
“師傅,弟子不會的。”祥龍答道。
祥龍乘雲彩飛向天宮,看天宮處處金碧輝煌,雍容華貴,壯麗巍峨,滿心歡喜。
他謹遵師命,不敢耽擱,一會兒就到了紫霞娘娘的聖宮。
祥龍向宮內張望,一個扎着雙環髻的小宮女走出來問道,“你是誰啊?偷看什麼呢?”
祥龍行禮道:“仙姑,我是青峰洞玄空真人門下弟子祥龍,遵師命前來拜見紫霞娘娘。這裡有我仙山上種出的百年一熟的紫金柿子兩個,送與娘娘品嚐。”
“好啊,那你得等等,不巧我家娘娘出門了。”
祥龍又恭恭敬敬說道:“仙姑,我師傅多謝紫霞娘娘在玉帝面前替他美言,多謝,多謝。”
“這有什麼啊,”小宮女得意洋洋道,“我家娘娘最喜歡幫人說話了,玉帝特別喜歡聽我家娘娘說話。”
“那小道先告辭了,一切請仙姑代爲轉述。”祥龍轉身欲走,忽聽身後有個銀鈴般的聲音說道,“既然來了,坐一會兒再走唄。”
祥龍回頭,暮然看到一紫衣飄飄的仙姑從天而降,明眸善睞,顧盼生姿,目光似月華般流瀉如水,靈動翩翩,熠熠生輝。
一瞬間,祥龍看呆了,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多謝玄空真人,我只不過是在玉帝面前照實說了幾句。”紫霞娘娘捧過兩個紅彤彤的紫金柿子,十分稀罕歡喜,“我從未見過這麼可愛的柿子,謝謝真人了。久聞你家仙山上有棵寶貝柿子樹,一百年才結一次果,誰也不讓看的,今天卻送我兩個,回去告訴真人,這禮重了,紫霞承受不起。”
“紫霞娘娘謙虛了。小道這就告辭了。”祥龍忽覺心慌意亂,急急想逃。
“這麼急着走做什麼,難不成怕我吃了你?”紫霞娘娘吃吃笑道,“一會兒我這宮裡有場相親宴,我要介紹北海龍王家的七公主與渭河龍王家的長公子認識,不如你也留下湊個熱鬧吧。”
“這個,這個小道是個,是個出家人,留下恐怕不太合適吧。”祥龍磕磕巴巴說道。
“哈哈,忘了,你是個道長,罪過,罪過。你們出家人,真的可做到一塵不染、六根清淨嗎?”
“這個,”祥龍笑笑道,“師傅說了,七情六慾不過是人身上的包袱,終需解下。”
“哦,那你是去是留由你自己決定吧。你師傅參加伏魔會去了,伏魔會恐怕時間很長,一時半會兒他回不去青峰洞的。”紫霞娘娘說道。
“這個,”祥龍內心掙扎了一陣,看看紫霞娘娘,忽覺心頭春風拂過,頓覺戀戀不捨,於是答道:“娘娘,小道願意留下。”
天人們的生活朝歌暮宴,美輪美奐,祥龍以前只是聽說過,這回則是親身體驗。
北海七公主與渭河長公子郎才女貌,一見如故,如膠似漆,自然不用太多筆墨形容。他們都是紫霞娘娘的朋友。祥龍驚奇紫霞娘娘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朋友。
與自己千百年來打坐清修的日子相比,這天人們吃吃喝喝、熱熱鬧鬧的生活完全不同。祥龍好比一下子從清冷冷的水世界跨到了熱騰騰的火世界,天人朋友們自來熟似的熱情快把他融化掉了。
“聽說,玄空真人門下有個弟子,乃千古神獸所化,禪定功夫了得,說起來與七公主、長公子還帶點親戚關係,是不是就是這位祥龍道長啊?”四方大臉、慈眉善目的慈業仙人問道。
“正是小道,只是萬不敢跟七公主與長公子攀關係。”祥龍忙道。
“你太謙虛了,說起來你還是他們兩個人的長輩呢。”慈業仙人忙招呼七公主與長公子向祥龍敬酒。
“道人生活清苦,什麼都不能享受,苦得很。祥龍道長你若無聊了,就找我們來樂一樂。”一旁的金陵散人說道。
“你莫怕,你師傅能理解。玄空真人也時常來找我下棋。”金陵散人續道。
衆人點頭紛紛稱是。
祥龍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們莫要太熱情了,祥龍道長頭一次來。”紫霞娘娘說道,“他不習慣這裡的熱鬧,你們莫把他嚇壞了。”
“多來幾次不就習慣了?祥龍道長你以後記得要常來啊。”慈業仙人和顏悅色說道。
這相親宴一直開了數十個時辰,祥龍幾次欲走,皆被衆人按住。
紫霞娘娘的侍女紫娟看到祥龍的種種囧態,偷笑個不停。
祥龍看衆人對紫霞娘娘的神情,皆是傾慕愛戴,又見娘娘人羣之中淡定從容,舌燦蓮花,風情萬種,不由對娘娘生出百般欽佩。
於是祥龍問慈業仙人:“仙人是如何認識紫霞娘娘的?”
“哈哈哈。”天人們總是喜歡這樣哈哈大笑,似乎生活永遠都是喜劇。慈業仙人說道:“我和紫霞娘娘,很早以前就認識了。有一次王母讓我幫忙去尋一顆仙草,我這麼笨哪裡能找得到,是娘娘幫我找到的。祥龍道長,你真該多下山走走,整個天宮,哪個不曉得娘娘的美名?娘娘幫助過的人,和恆河沙數一樣多。你看,今天來的人,哪個沒受過娘娘的恩惠。”
渭河長公子的好朋友星月神君也來了,他鞍前馬後圍着紫霞娘娘轉來轉去。紫霞娘娘與星月神君一直有說有笑。
祥龍看到後心裡一陣不痛快。
好不容易熬到宴會結束,衆人紛紛散去。祥龍欲向紫霞娘娘告辭,卻看到娘娘被北海七公主、渭河長公子與星月神君拉走打牌去了。祥龍心頭升起一絲遺憾,只好悻悻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