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像個木雕一樣站在原地,實際上可能是泥雕,推一下就會癱掉。
程德終究是見過大世面的,哪怕心底在抖,還是邁着發軟的腳步走了出去。
吉普車在浮雕館門前嘎吱停下,接着是咔嚓咔嚓一連串近乎連貫的皮鞋落地聲。長筒硬皮靴,漆黑劃一的夾克,冷硬似鋼塊的十二張臉。
哪怕他們並沒有穿着軍隊制服,一身軍人的氣息簡直要從所有的毛孔裡散發出來了。
“幾位同志,你們就這麼硬闖進來不太好吧?夏國沒有法律了麼?”
程德並沒有因爲對方看起來氣勢十足就把自己的位置放地太低,他懂得先聲奪人的道理,本身氣勢上就被壓住了,再不做點反抗,那就要被人吞地連骨頭也不剩了。
十二人裡一個是領頭的,戴着頂貝雷帽,眼神鋒利如刀尖。他對程德的話置若罔聞,只四下掃了眼後沉聲問道:
“隱先生在哪?”
隱先生?程德聽到這個名字完全是一臉莫名其妙,但旋即心頭一塊大石落下,原來是找錯人啦。
他語調也變輕鬆了些:
“同志,我們這沒有叫隱先生的,您是找錯地方了吧?這裡是海都藝術館,而且還沒完成呢,從來沒對外開放過。
你們找人就趕緊再想想地址,別把時間都浪費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了。”
程德現在只想把這幫瘟神趕緊送走,損失的大門什麼的他都認倒黴了,今天的重心是後面那位主,他不想又半點的節外生枝。
沒想到領頭人一絲猶豫也沒有地斬釘截鐵:
“這裡是藝術館就沒錯!分開找人!”
令行禁止,十二人無聲散開,視人羣如無物,就要硬推過去找人。
領頭人則直接往浮雕館正門方向走來,眼裡根本沒有程德和張東,眼見着就要從程德身邊經過。
張東已經被徹底鎮住,半點不敢動彈。程德卻不想讓來人接近浮雕館,硬着頭皮上去阻攔。
“請不要再進入了,這裡是私人區域,請你們立刻離開!”
領頭人臉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私人區域?海都市藝術館什麼時候變成私人區域了?”
程德噎了下,知道自己的大話有點閃到了舌頭。但可能是領頭人的態度比較溫和讓他產生了錯覺,他不但不退反而更兇一些:
“這地方已經被誠德公司承包了,在承包期間,我就是這裡的負責人!這裡就是我的私人區域!”
“呵。”領頭人顯然不會被程德忽悠到,也不願再與他多談,只盯着他又說了一次:“請讓開。”
程德感覺領頭人的態度有些不對了,還是抱着僥倖頂了一下,但沒等他開口,就聽見耳畔一陣風,啪!
程德暈頭轉向地差點直接跪倒,懵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被打了。
他多少年沒被人扇過耳光了?還是這麼重地一下。
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程德腦子轟一下便炸了,紅着眼跳起來:
“M的,就TM十二個人也敢在我這裡囂張!打!給我把他們打出去!動手的每人獎1000夏幣!”
上百人對十二個,工人們要說有多害怕這些不是軍裝的制服本就不可能,只是被這些人的氣勢所迫才顯得畏縮。
有程德撐腰,又有獎金,工人裡的愣頭青們立刻擦拳磨掌。
“揍!揍他們!”
“這麼點人也敢來鬧事,讓他們瞅瞅我們的厲害!”
“扒他們的夾克,挺漂亮的,給我留一件!”
……
人羣嘈雜起來,人頭聳動,瞬間便將散開的制服淹沒。
程德得意地扯了扯嘴角,又是一陣痛:
“你們現在離開,我……”
他威脅的話還沒說完,砰一聲爆鳴震撼全場。
剛剛還鼓譟的工人們全都抱住了腦袋,誰的耳朵都不聾,誰也都聽得出,這TM是槍響啊!
沒人中槍,子彈是朝着天空的。剛剛還被圍攻的制服們竟全數掏出制式手槍,槍口黑洞洞,沒人懷疑他們是否有開槍的膽量。
程德腦門上也頂着一把手槍,是領頭人的,保險已經打開。
“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程德兩股戰戰,此刻只想給兩分鐘前的自己狠狠幾個大嘴巴子。
明知道這幫人很可能是來自軍隊,居然還想打馬虎眼,想裝作不知道他們是軍人,就沒想過這些人是不是有可能隨身帶着槍。
領頭人冰冷地看了程德兩眼,收起槍,繼續走向浮雕館正門。
虛掩的門被一把推開,領頭人沒再進去,就站在門口大聲道:
“隱先生,請問您在裡面麼?!”
‘一羣蠻子,回頭我肯定告你們一狀!’程德心下恨恨不已,但依然沒覺得會有什麼大事。
藝術館哪來的什麼鬼隱先生,只有一個姓李的,大學生一個,輪不到軍人來喊他先生。
程德索性不再多廢話,閉死了自己的嘴,已經浪過了,現在得猥瑣,等這幫人找不到那個隱先生,自然也就走了。
然而讓程德目瞪口呆的下一幕是,隨着踢踏踢踏的腳步聲,一個披着斗篷戴着銀色面具的高大男人走了出來。
高大男人看着領頭人,發出沙啞的聲音:
“蘇老讓你們來的?”
“是總督大人的命令,命令我們務必將您帶到總督府。”領頭人回道。
“好。”李密明白了,蘇老當然沒有這樣訓練有素還帶槍的下屬,但令總督有啊,蘇老打個電話過去很難麼?
這樣看的話,十一點半前趕到總督府綽綽有餘。
李密向程德的方向看了一眼,順口似得道:“這個人,給他點教訓就行了。”
“隱先生請跟我來。”領頭人沒回答李密是或否,只恭敬地在前領路,很快把李密帶進吉普車。
李密也沒再多說一句,裝足了高人的派頭。
散出去的制服轉眼間全上了車,吉普轟鳴着發動機呼嘯而去,如同來時一樣迅猛。
等到轟鳴聲徹底消失不見,工人們才一個個地開始大喘氣,今天真是被嚇得不輕了。
這時程德還在腦子裡狂奔着不是多少匹草泥馬,他是真不明白,莫名其妙的隱先生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絕對不是李密,無論身高、體型,還有嗓音,全都不一樣。
所謂的隱先生走了,那李密呢?
程德當然記得隱先生走之前還說要教訓一下自己,但領頭人不是沒答應麼,還是先把李密再出來再說!
“都TM別楞在那,給我進去找人!姓李的我就不信他能插上翅膀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