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聿衡從林寶頤屋裡出來, 就被小秦嬤嬤請回孟老太太的正堂。老太太利落,直接開口說林家不同意林氏寶頤做妾,那她這個妾, 咱孟家還納不納了?要納的話, 又該怎麼個納法?要是以後正式擡進林寶頤了, 是在府裡給她個小院子住着圈養, 還是就一輩子放養在京郊莊子。
孟聿衡啓脣笑笑, 溫言說:“祖母不用擔心着急,做妾這事是寶頤親口應承孫兒的,林家若同意, 孫兒就正式擡她;若不同意,那寶頤就給妹妹做陪讀吧, 我不介意養她到老。”頓一下, 才繼續說:“寶頤不喜歡在府裡住, 待破了五,還是讓她回京郊莊子。”
孟老太太嘆息, 除了出息的重孫,她對林氏寶頤沒有別的要求。但她這個孫兒,他能斷了通房丫頭的伺候,那在林氏寶頤這兒求的可就多了,不僅是要留人怕是還要那顆真心。可真心, 哪個女子肯輕易交付!略感嘆之後, 老太太說:“今晚兒你在祖母這院裡安置吧。”
孟聿衡擡眼, 靜靜看向孟老太太, 寡淡說:“明兒還要去端國公府賀壽, 起得早驚了祖母的早覺就不好了。”
孟老太太又加一句:“那你帶着寶頤走吧,祖母年紀大了, 禁不得小輩人兒在耳邊吵鬧。”
“那把寶頤送榕姐兒那去。”孟聿衡淡淡說。
孟老太太看着孫兒,沒再言語。
孟聿衡磊落站立,丹鳳眼裡冷厲漸起。
少夫人頭上釵環被丫頭一一取下,一頭烏黑長髮順直披散在身後,她從鏡前起身。轉身向牀走去,自孕後她總是覺得睏倦,基本上天黑下來她就要躺到牀上去睡。明兒還要早起回孃家給爹爹過壽,今晚自不例外得早睡,還得睡好,明兒纔能有精神。只是腳剛擡到牀上,她看了眼給她放牀帳的丫頭,睡意立時消散不少。怎麼是她指給丈夫孟聿衡的通房丫頭?她不去伺候孟聿衡,來她這兒做什麼?晉氏坐直身體,把疑問問出口。
丫頭僵了下身體,轉瞬溫和回答:“小姐,姑爺還未歸,奴婢便先來這兒伺候着。”
晉氏點頭,隨口問一句:“這麼晚了,姑爺可有留話說去哪兒沒有。”
丫頭的頭低了些,仍是溫和回答:“姑爺在老太太的朝暉堂。”
晉氏眼裡布上陰霾。婆婆把林寶頤送回朝暉堂這可是衆人皆知的事情,孟聿衡這麼晚了還不回來,想來是和那林寶頤歪纏上了吧。擡眼看看丫頭,晉氏眼裡又添上怒色,惱怒開口:“滾,幹不好你自己的差事,別來見我!”
丫頭唯諾退出,晉氏卻再沒了睡意。她指的這個丫頭美貌雖不及那林寶頤,可也是個嬌俏柔媚的,怎的丈夫孟聿衡連個正眼都不給呢?
這時藍嬤嬤進來了,腳步匆忙。看見晉氏還未睡,藍嬤嬤開口了:“小姐,綠宛在書房被姑爺……”
晉氏驚了一下,孟聿衡收用了綠宛?剛剛丫頭不還說孟聿衡在朝暉堂嗎?
藍嬤嬤擡眼看着自家小姐,頗爲難說道:“綠宛只着褻衣褲,被罰跪在書房外。”寒冬臘月的,綠宛這要是真在書房外跪上一晚,還能留的命在?!再來小姐的貼身丫頭未經小姐允許爬姑爺的牀,這要是姑爺收用了還好,這般不給臉面讓綠宛只着褻衣褲跪在書房外,這打的可是小姐的臉,教奴無方啊!
晉氏嘴角彎起個嘲諷的笑渦,輕飄飄問:“綠宛不是在這邊伺候的麼,怎麼跑到書房去的?”
藍嬤嬤嘆息。這就要怪晉氏指給姑爺的那個丫頭了,她見不得姑爺歡心便生出退縮心思,言語間露出不想在書房伺候的意思。本就心思浮動的綠宛便說我幫你分擔些書房的活計,那丫頭竟然點頭同意。就這樣有那丫頭擋着,綠宛經常去書房內寢室,又不曾和孟聿衡撞上面,一切悄沒聲的進行,藍嬤嬤也沒能察覺。誰知今晚撞上了呢?可能還不只是簡單撞上,九成可能是綠宛想爬姑爺的牀,反遭姑爺嫌棄!
晉氏下牀,淡淡說:“給我穿衣,我去把綠宛領回來。”
藍嬤嬤點頭,動手。她過來就是爲了讓小姐出面把綠宛帶回來。綠宛再不堪,也得領回來由自家小姐處置,姑爺也會給小姐這個面子的。
等待穿衣的當兒,晉氏又寡淡開口:“綠宛、連帶我指的那個丫頭,都別往我這院領了。怎麼處置,嬤嬤看着辦就是。”
藍嬤嬤應是。
孟老太太沒送林寶頤去孟聿榕院裡,孟聿榕來給老太太請安後,倒是留下來陪林寶頤待了會。
孟聿榕出口聲音甚是清脆:“你又惹着了我哥哥,是不是?”怎麼說呢,林寶頤是哥哥的妾,不論是在祖母的朝暉堂暫住,還是在母親的蘭香院閒窩,都能說的過去。只這主母茶都敬過了,嫂嫂晉氏也懷着身孕,按理來說,林寶頤更應該在落鬆院纔對啊?!
林寶頤想想,大眼忽閃兩下,開口:“你哥讓我跟他去落鬆院住,我沒同意。這算是惹着你哥哥嗎?”
孟聿榕聲音轉向沉悶,說:“你該知道我哥不會放你走的,我嫂嫂又有了身孕。已經這樣了,你順着他的意又能怎樣?”
林寶頤擡眼,說:“我順他意?在你懷有身孕的嫂嫂面前,和你哥恩愛纏綿嗎?”
孟聿榕悶聲不語,過好一會兒,纔開口:“那你就這樣一直躲着我哥嗎?”
林寶頤冷哼一聲,躲,她要能躲得過就不會再次被帶回京城了。
“你還是要個兒子吧,你懷了身孕近不得身,我哥哥也就不會總想着你了。”孟聿榕重提老話題。
林寶頤對生兒子這話題避而不談,轉而提起高家,她問:“高家老姑奶奶病了,你哥說過了年就去探病,你還跟着去嗎?”
孟聿榕搖頭,看眼林寶頤,淡淡說:“我不去了。再來我哥還要參考春闈的,在招遠不可能做過多停留。你若跟去,怕是見不到你想見的人。”
林寶頤平靜回看孟聿榕,溫言開口:“可我若不去,那就是肯定見不着我想見的人。”
孟聿榕低頭思量一會兒,擡頭說:“你已是我孟家人,這之後我孟家的榮辱興衰纔是與你息息相關的。而招遠林家,與你是還有些關係,但你生下的孩兒,卻再不會認這招遠林家爲親。你做什麼就不能想開些?”
林寶頤笑了,只是眼裡悲涼:“榕姐兒你幹嘛不把話說全呢?我生的孩兒,不僅僅是不認招遠林家爲親吧?他們怕是連我都不會認的。你讓我怎麼想開?!”低下頭,沉靜好一會兒,她纔再次擡頭,清爽說:“說那些煩心的做什麼,明兒你想做什麼,我陪你。”
“明兒端國公府的老公爺過壽,娘帶我們去賀壽。”孟聿榕靜靜說。
林寶頤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