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扒開草坪的浮土,一絲淡綠的萌芽破土而出,這是初春的綠色。也是生命的綠色,雖然肚子裡面的小人兒還未凸起。
天有些微藍,只是一些朦朧的藍,並不惹眼,並不張揚但充滿了春的生機。天上的風箏越來越多,他們舞動着生命的腳步,斑斕着溫馨的色彩,顯示出一片安寧的祥和。
?夕陽西下,天空中憑添一絲血色,依然風箏滿天。風有點大了,漸漸有了涼意,讓我們放飛自己,讓理想與信念在自由的天空翱翔,讓青春歲月在天空劃下不平凡的軌跡吧。
轉眼又到上巳。。三月三。。
在京城上巳節並不受重視,因爲它不是滿族的傳統節日,因爲額娘是漢人,所以在府中我們也有過三月三的習俗。基本上在府邸中,都是我拉着二哥到處跑,然後二哥帶着我受罰。昨日晚上,已經慫恿胤禮要他陪着我去了,他被我纏着無法,只好答應了。
一大早,青兒就去小廚房裡領了薺菜花,鋪滿牀,多餘的便插在案頭的花瓶裡。
打扮妥當,到門前候着。站了約摸半柱香,因爲是出行,今日妝扮並不明豔,一件淺黃色的春衫,隨風裙角翩躚。只在鬢角不起眼的地方插了一朵莽菜花,既含風格,也不覺得忒俗。
人已到齊,被一左一右虛扶着,走出大門。門外已停着一輛青幔馬車,上了馬車,開始了一天的旅行。
車子走的很慢,挑起窗簾看着,只見不少馬輛和行人,都是往一個方向去的,街道兩旁大都是平房,偶而會冒出四層高的小樓,看招牌應該是酒樓。沿路店鋪林立,行人衣着整潔,神情平和。
出城,行了約摸數裡,車子停下。丫頭小廝們先下車,拉好帷幕後,我們才下車走進去。草地上輔着席子,放着矮几,擺着鮮果數樣。
我不喜許多人跟着,擺擺手,說:“今日上巳節,大家不必拘在這裡,都去祓禊,祛除不祥吧。”
這個意思,就是自由活動了。
那些人面面相覷,見我沒有鬆動的意思,還是各自隱身去了。
走到帷幕外面,看了看。沿着河流兩岸,都是帷幕,有幾家帷幕上還繡着大大的標誌。出出入入的大多是婦人,偶而有幾個男子,不是車伕便是青衣小廝打扮,看來這段河流,約定成俗是供官眷們洗祓的。
今日天色晴好,陽光明媚,河水潺潺,楊柳青青。深深地吸口氣,一個人看的我倆左顧右盼,過來搭訕:“這位夫人,先去祭高禖吧。”
我一怔,看了看十七,上巳節本是漢族人民的傳統節日,他就更不知曉了。
只得問道:“高禖是什麼?”
那人兒一聽我們不懂,立刻來了精神,對着我們熱情的介紹了許多。
原來,在上巳節活動中,最主要的活動是祭祀高禖,即管理婚姻和生育之神。
高禖,又稱郊禖,因供於郊外而得名。禖同媒,禖又來自腜。,最初的高禖,屬女性,而且是成年女性,具有孕育狀。事實上,遠古時期一些裸體的婦女像有着非常發達的大腿和胸部,還有一個向前突出
的肚子,這是生殖的象徵。在漢代畫像石中就有高禖神形象,還與嬰兒連在一起。
遼寧地區紅山文化遺址的女神陶像,就是生育之神。後來高禖有了很大的變化,如河南淮陽人祖廟供奉的伏羲,就是父權制下的高禖神。同時還出現了性具崇拜,先女陰後男根崇拜。起初上巳節是一個巫教活動,通過祭高禖、祓禊和會男女等活動,除災避邪,祈求生育。從這種意義上說,上巳節又是一個求偶節、求育節。
漢代以後,上巳節雖然仍舊是全民求子的宗教節日,並且傳說農曆三月三是西王母的生日,但已經是貴族炫耀財富和遊春娛樂的盛會。
我立刻一喜,帶着些興味:“高禖在哪裡兒?”
那人指着不遠處的一棵大柳樹說:“就在那裡。”
順着那個方向看去,只見柳樹前有幾個年輕華服女子正合什行禮,但是卻看不到什麼高禖。走到近處才發現,柳樹下方有個三尺高的土翕,裡面供着一個祼體女像,看來是母系氏族崇拜的遺風。
胤禮低聲說:“娘子,等一下記得要跟高禖求一個好孩子。”
話音剛落,後面傳來一聲嗤笑。
我臉上紅了紅,眼波微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盈盈上前,訴說着未明的心事。
“妊娠女人,恐胎不安,先受三皈已,兒無加害;乃至生已,身心具足,善神擁護。是母受兼資於子也。”
---出自《大集經》
接下來,便是祓禊。
所謂祓禊,並不是真的在河邊沐浴,只是用蘭草洗洗手洗洗腳。修祓完畢,四處閒逛,沒走多久,看到前方一堤綠柳,綿延沒有盡頭,那綠色彷彿蒙着一層柔光,看得人心曠神怡。興步走了過去,忽然聽到歡笑聲隱隱,好奇地撥開垂柳一看,只見彎彎曲曲的水岸邊坐着十來個錦袍玉帶的少年人,有兩個小廝正把酒杯放在水裡,酒杯隨水流而下……原來是在玩“曲水流觴”。
那是一條長約幾十米的活水渠。那渠水彎彎曲曲,縈迴與長廊庭院之間,山石之上點綴着華麗的地錦,鬱鬱蔥蔥。曲水兩側,垂柳成蔭,繁花似錦,有幾人列坐其次,但由於太遠,我始終未看清是誰。
“好賦!好!”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我踮着腳尖,正想看清前面的狀況。
咬脣,忽然,一隻酒杯順着曲水流到我的面前,我怔了怔,仰頭飲下。面對着十七的蹙眉,示意他不必掛心。
酒是烈酒,一進胃裡,就覺得火辣辣的燒。我忍住不適,大聲吟道:“相思*多少,地角天涯未必長。”
四周安靜極了。
“啪啪啪”響亮的鼓掌聲。先是一個人,然後是兩個,接着是所有人鼓掌……
“好詩!小妹的膽量和文采實在佩服!”
眼前逐漸開始朦朧,也不知是昏了還是怎麼,隱約間我感覺有人將我攔腰抱起,然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各位公子,失陪了。”
雙手不由自主的攀住他的脖子,我將臉靠近他的胸口,我一定是醉了……
馬車
上,藉着酒意,我靠在他懷裡,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驀的,他的視線依着我的眉,畫着我的眼,拂過我的鼻尖,描繪着我的脣,觸不及防的,脣覆蓋在我的脣瓣上,蜻蜓點水一般拂過。
我怔了怔,還是睜開了眼,靜靜的盯着他明亮如火的眼眸。視線下移,落在他柔軟的脣瓣上,我恍然一悸,緩緩靠近他的脣。
靠在他懷裡,我埋下臉,咧了咧脣。
夜很靜,靜的醉人。
揚起頭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閃現出一種莊嚴而聖潔的光。烏黑如精緻綢緞的髮絲調皮的黏在他的臉上,雪白的玉頸上,爲本就因爲酒醉而泛紅的臉頰平添了一絲嫵媚。他的睫毛黑而密,長而卷,隨着他均勻的呼吸微微顫抖着。
嘆了口氣,我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平靜的心跳聲,漸漸覺得困了。朦朧間,感覺有雙溫暖的手撫摸我的臉,還有那飄渺的聲音模糊的出現的在耳邊。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
清晨醒來之時,我已經躺在了牀上,身邊空無一人。
莫非,昨夜只是一場夢……
搖了搖頭,我拍拍臉,看來,我昨夜真的是醉了。
最近剛下了幾場雨,爲初春時節的京城增添了幾分詩意。尤其是將近傍晚時分分,晚霞灑金,雨後黃昏,夕陽一抹,煙籠薄紗般悽迷清明。庭院裡的湖水,也跟着多了一分清澈。
“你怎麼出來了?”
正看得出神,卻被突如其來聲音嚇了一大跳,回過頭去,胤禮站在不遠處。白皙的肌膚在春日的晨暉中細細密密的反射出光來,那雙盛滿晶瑩剔透的眸子,澄澈的如萬里無雲的碧海藍天。微風拂過,光與影和諧的交錯在男子的青衣上,帶着別緻的情趣,彷彿在追逐嬉戲。
我不由得看呆了……
他緩緩走到我身邊,拿起侍女手中的大麾,細心的爲我穿上,還不忘輕聲責備道:“外面風大,你怎麼能穿的如此單薄?”
怔了怔,我吐了吐舌頭,“屋子裡真的很悶……”
“那也不能穿得如此單薄!”繫上胸前的繩子,他攬着我做到長廊外的藤椅上,輕手推着。
“恩。”我笑了笑,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風吹樹搖,在陽光下投落的細小光斑隨之閃爍,光輝的照應下一切溫柔恬靜。
“咚,咚”輕微的,有節奏的聲音。我睜開眼,循聲望去,只見胤禮正輕輕的用食指和中指在扣打把手,那簡單的應和,卻自然的與大自然的一切融爲一體……
心下微動,我不經意的說道:“何不奏一曲?”
他一頓,微笑點頭。命人去取了長笛,微微吹起。
曲清新優雅,旋律舒緩優美,宛如溪水玎玲,清脆與柔和相應,委婉與清亮並存。
一首婉轉動聽的笛聲,訴說着吹笛人無限的思念.
笛音嫋嫋,綺疊縈散,飄零流轉。婉轉的笛聲牽動了情愫,恍若長空裡萬點的花瓣紛紛飄落,將凝重的圖畫點綴成一副夢的意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