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一個人從沙林公園走出來的時候,驚奇地發現,莫致朗竟然還在我剛剛離開的那個路口等我。我深呼一口氣,收拾好心情,就在剛剛和蔡浩說了那麼多的同時,我已經看開多了,傷人的話我是再也不想講了。
一個月前,我與莫致朗之間的關係,可以說是僅僅浮現於同學只見的表面關係。除此之外,我們並沒有別的什麼交情。沒想到一個月後的現在,我與他有這般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感。
莫致朗看到我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麼,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我朝他望了望,忽然開口問道:“你爲什麼還沒走?”
他只是搖了搖頭,微微啓脣,語氣很輕:“你不是那種說走就走的人,還有,你這個狀態,我不放心。”
我笑了笑,內心終究有些苦澀,但還是感到十分歉疚:“謝謝你。”
“上車吧。”
“嗯。”
成年人與小孩子的世界不同的是,他們學會了睜眼看世界。以前的我們,動不動生氣,喜怒哀樂全都浮現在臉上。
現在的我們,笑也許不是因爲開心,哭也未必是真心實意,再也回不去孩童那般天真,只能鼓足了往前硬着頭皮繼續走的勇氣。
雖然只是短暫地離開了沙林些許時日,但我猛然地發現,其實我還有好些地方沒有去。我記得餘曉施的那起案子,她是死於一氧化碳中毒,而非溺水而死。
兇手在她昏睡的時候製造了密閉的空間,讓她不知不覺中就被剝奪了性命。這一起案子的疑點並不多,因爲金川進行轉移的密室也被我們發現了。
他之所以將餘曉施關在水箱後又沒有溺死她,是因爲餘曉施對紀宇的感情讓他想起了五年前死去的秦子歡。只是,他明明被打動了,卻還是選擇繼續殺人,莫非是有什麼難言的隱衷?
不對,他製造密室,原本就是打算利用一氧化碳殺死她,可是又爲何要大費周章地將她關去水箱?水箱的底部我們觀察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記或線索,那金川這麼做到底出於何目的。
想到這裡,莫致朗忽然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這才從剛剛複雜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只見他輕聲問道:“你真的不去看看波利嗎?”
沒錯,波利就是那隻白狗,我取的名字。我看了莫致朗一眼,天才不愧就是天才,我只是說了一次,他就將名字記下了。也對,對於天才來說,記一個名字,何其簡單?
如果說劉啓華現在真的只有二十三歲,那麼他在警局呆了十年的履歷應該也是假的。只是,爲什麼我爸爲何連這件事都瞞着我?想到這裡,我忽然猛地一驚,我似乎也從沒問過劉法醫的真實年齡,有可能連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有了!三天後劉法醫要去日苯,齊恩徳說我和他們一輛飛機。也就是說,如果我能在劉法醫被檢查證件的時候偷看他手裡的身份證,或是找個藉口奪過來,不就可以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年齡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果然還是我聰明。
“喂,小蟲,你現在都不理我了嗎?”想着想着,莫致朗忽然開口問到我,我這才發現我還沒回答他剛剛的問題。
我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哦......波利啊,我媽不給養,還是放你那裡吧,等我從日苯回來再想辦法把它帶回家吧。”
莫致朗愣了愣:“你也要去日苯?”
我點了點頭。
他有些關切地望了望了我的右腿,我朝他擺了擺手:“不礙事,我又不是去旅遊的,還是能走路的。”
“可是你要去做的事情可比旅遊危險多了,是不是齊恩徳那個傢伙和你說什麼了?”
果然是莫致朗,這也都被他猜到了。我深吸一口氣,我總不可能和他說我是想去看看那個什麼古川惠子吧,不過我本來也不是去看她的,我是去找金川的。
不知爲什麼,自從剛剛蔡浩和我說我是什麼“天選之子”的時候,我的心裡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我總覺得,這件事非我不可,我必須得去日苯一趟。
我總覺得,日苯那裡,似乎有什麼在等着我......
“雖然我不知道你去日苯是因爲薄礪辰,還是因爲古川惠子,還是因爲金川......”莫致朗每多說一句,我的臉色就越來越差,因爲我的心思就好像在他面前變成了透明的一樣,無論我怎麼遮掩,都無濟於事。
我訝異地張了張口:“你怎麼知道古川惠子?”
莫致朗笑了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覺得自己猜中了我的心事,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知道我和薄礪辰爲何要去日苯嗎?”
我搖了搖頭,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其實我在想,薄礪辰去日苯,應該是去見那個什麼惠子的,至於莫致朗,我就不知道了。
誰知道,莫致朗接下來的話卻讓我訝異無比:“古川惠子,日苯一個挺有名氣的網紅。前些日子,她收到了一樣陌生人寄來的,包裹。”
“包裹裡是什麼?”說到這裡莫致朗停了,只見他定定地望着我。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因爲我能感覺到,這包裹裡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莫致朗嚥了口口水,這才緩緩道來:“包裹裡,是一朵......帶血的黃玫瑰。”
黃玫瑰......玫瑰殺手!玫瑰殺手當年作案就有個特點,那就是姦殺完死者後,會在死者的身旁擺一朵黃玫瑰。我暗地裡吸了一口冷氣:“她爲什麼會找到你們?”
莫致朗嘆了口氣,繼續道:“有一次她在直播中提及此事,玫瑰殺手的案子你也知道,五年前可以說是轟動全國,所以古川惠子的那次直播上了頭條,大家都說,是玫瑰殺手歸來了。”
我愣了愣,難怪齊恩徳也會如此關注此事,因爲玫瑰殺手當年不僅對她母親做出了那種事,還先奸後殺。如果說玫瑰殺手現在真的在日苯,那他怎麼可能會不去?
“我和薄礪辰提及此事,也通過警方那邊聯繫到了日苯的古川惠子。薄礪辰似乎對這件事很上心,親自去了日苯一趟。我在平丘村守着你,再加上我不想讓你身涉險境,所以之前並沒有和你說過此事。”
原來,原來是這樣。原來他,只是爲了去見被玫瑰殺手脅迫的人而已,而不是特意跑過去見她的。可是,這又如何呢,無論他是出於何目的去見她的,我和他也沒有任何可能了。
“本來這次,我是打算和薄礪辰一起去日苯調查此事,但沒想到還是被你知道了。齊恩徳這個大嘴巴子,真是守不住任何秘密。”
“你們不需要對我隱瞞任何秘密。”想到這裡,我纔想起劉法醫,不知道他在瞞着我什麼。而且之前我和和說過,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兇手就是設計好了無數個圈套,等着我們去跳。就算我知道這次日苯之行,兇手也設計好了一切等着我們過去,我也不得不過去。
莫致朗忽然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隨即道:“你可是我們的大英雄,你在醫院裡躺着的那些天,有些事情還不知道吧。”
“什麼事?”
“因爲你摻和了三兄弟的糾紛,你救出施方漪後,警方通過她的指認和她提供的線索,最後端了一窩非法販賣婦女兒童的老窩。這一點上,也還要拜託劉法醫在那七具白骨上發現的線索。”
看來我真的是孤陋寡聞了,竟然還發生了這麼多事。白骨的事情劉法醫並未和我說過,也對,他們是警察,我只是個學生,沒必要什麼都和我說,只要案子破了就是好事。
難怪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聲音要麼軟弱無力,要麼嘶啞無聲,我竟沒想到他日日夜夜研究那七具白骨,竟然還端了一窩犯罪組織的老窩。而我救出施方漪,也只是個導火線而已。
“你應該去問問他,是怎麼從白骨上找到蛛絲馬跡,又是如何設圈套讓那羣犯罪分子跳進來的。”莫致朗笑了笑,提到劉法醫的時候,他的眼裡還閃過幾思羨慕和佩服之情。
也是,如果我看到劉法醫,下次定然是會問問他的。畢竟這些有關案子的細節,警方並不會事無鉅細地完全公佈出去,外界的大衆只是需要一個結果而已。
想到這裡,莫致朗忽然問我道:“你還記得鄭蓮那個小女孩嗎?”
“記得啊,當然記得。”我怎麼會不記得,我該怎麼說她呢,只能說,這個小女孩心思真的太細了。對於她是不是暗地裡在操控着什麼,或是被人指使操控着什麼,其實都是我的猜測而已。
那本相冊和日記,處處透露着詭異,劉法醫又不讓我看那相冊後面的圖片,我的線索也就由此中斷。
“其實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的母親瘋了,因爲她母親,也是當年那夥販賣婦女兒童組織的受害者。”
莫致朗徐徐道來,我才忽然明白,原來我當初知道的,其實只是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