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危險

三日後的夜。

黑暗的籠牢裡。

那漆黑中迷濛搖曳着一戳小小的火苗, 昏黃化作十字,照亮牆角。

“聽說大王秋狩去了。”

“是。已經走了兩天了……”

此刻,喜兒正坐在腐朽的籠牢邊, 隔着冰冷的籠門, 正坐在伯邑考的懷裡。

溫暖寬大的胸膛正貼着她的背。

她說完, 便很靜默, 伯邑考收緊了手臂, 把額頭貼在了她髮絲後面的籠門上,低聲:“那我們的機會是不是到了?”

喜兒的眸子靜靜往後一瞥。

末了,她問:“你會帶我走麼?”

“會。”伯邑考很肯定地回答她, 然後,便把臉埋在了喜兒的烏絲上, 嗅着她溫柔髮香。

喜兒再度沉默了。

她靜靜地, 垂着眼, 看着地上的乾草,很久。

“你怎麼了?”

伯邑考感覺到她的不妥。

他擡頭, 等着她回答。

靜靜地盯着喜兒的耳側,和她那柔順的秀髮。

“我可以救你們父子出去。”

喜兒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那麼地平靜。

聲音甚至沒有在空曠幽靜的黑暗地方迴環。

伯邑考聽着,眼睛一亮。

“真的嗎?!”

“嗯。”

相對於伯邑考的興奮, 喜兒雙眸卻漸漸滲出了冷意。

她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地平和, 伯邑考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低低:“……你願意現在就帶我一起走麼?”

伯邑考微微一怔。

末了, 他再笑了開來, 很誠懇:“我會回來接你!”

他扯着,要喜兒轉過來看他。

喜兒微微側身, 擡起眸來。

他緊緊握起了喜兒兩隻手,感激保證:“妲己,只要能夠回到西周,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天長地久。”

天長地久?

眸子微微左右轉動着,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男人。

喜兒眼中的光,伯邑考只道她是太感動,所以一把抱上了她。

喜兒眼睛微微眨了眨,末了,陷入了再度靜默。

垂下的眼臉下,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她所有的心事。

“三天之後……”喜兒聲音低低且真切,也伸手反抓在了他手臂上:“……你必定能夠如願以償……”

又過了三天,帝辛一行人浩浩蕩蕩,終於走到山裡來,安營紮寨。

這裡並不是他們以前的那個小茅草屋一帶。

狐寶說了,那個地方,是屬於他和帝辛的,其他閒雜的人,皆不準靠近。

帝辛記得。

這裡離青巴以前住的地方已經不太遠。

看着太陽,辨別着方向,他猜想了個大概的方位,在那邊不遠的一條小山道上扎進了一棵小樹枝。

帝王是不自由的。

一衆跟隨,包括黃飛虎,帝辛連狐寶都找不着了,又去哪都不方便。

但是狐寶不同。

他看日落西山,便懷揣一些特異的東西,化作了光,往一個地方竄去。

不久,他便落在了青巴舊時居住的那間舊屋茅頂上。

物是人非是人世間最悲傷的痛。

熟悉的一切,破敗依舊。

想當年,帝辛和青巴坐在門前竊竊私語。

他躲着哈,趴在屋檐上偷聽帝辛說話,卻被青巴出賣,雞飛狗走,十分狼狽。

而現如今……

狐寶垂眸。

長長的睫毛下,暗光涌動。

他進屋翻找了一通,後來,在屋頂上躺下了。

帶來的東西,包括三隻活蹦亂跳的山雞,就綁在屋檐上面。

這一小寐,睡到天黑。

夜,盡是野獸的喘叫。

獸的綠眼在林中晃動。

狐寶聞到危險氣味,警惕間,轉醒了。

天幕,是記憶中黑色的藍。

周圍樹木林立,遠眺成影,黑壓壓的一片,在月光下,如重重魅影。

這裡一點都沒有變。

十年如一日,在陰影重霧下,漸漸地,越發有了濃重的血腥氣息。

山雞已經不比白天跳騰了。

狐寶認真地看了周圍。

確定身邊確實沒有立即的危險之後,他把上衣褪了下來。

一身健碩,詭異的綠光迅速沿着背脊攀爬上頸,身體漸像撕裂,那些圖騰,就像是利刃,把狐寶的皮肉從體內切劃出來一樣。

狐寶痛苦仰頭,金目獠牙漸現。

一手攝來山雞,活生生扯開雞頭,他把鮮活的熱血祭灑在了屋頂茅草上。

“吼~~~~~~~~~~~~~~~~~~~~~~~~~~~”

引頸的一聲虎吼,穿雲裂石,震得遠處的帝辛差點從座上摔下來。

其他的人其實沒有感覺到什麼。

但看帝辛突然驚出一身冷汗,大家面面相覷,黃貴妃緊張:“大王,您這是怎麼了?”

“沒……”

帝辛的心“嘭嘭”如鼓狂敲。

……狐寶?!

他內裡慌得很,連黃貴妃和楊妃一衆人的關切都顧不上了,推開胡娘,馬上就從營帳衝了出去。

狐寶,是遍尋不獲。

又一聲猛虎吼嗥,響徹雲霄。

帝辛驚惶回頭,這才發現,所有的人其實都沒能注意到。

狐寶他到底想幹什麼?!

寒意,自背脊升。

帝辛憶起當年的倀,心裡徹底恐慌。

“大王。”黃飛虎是聽聞有人報大王有異,趕緊尋來了。

過來一看,帝辛臉色果真是驚恐難看。

他不解:“您這是怎麼了?”

“去,讓所有的人集中到幾個大的營裡面去!各營侍衛將領全數在營外架刀戒備!”

帝辛突然這麼厲聲,嚇得一衆侍衛不知所措。

大家都恐慌了,在猜疑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可是,眼前並沒有事情發生。

大家面對帝辛的慌失,一時間,不知應該如何應對。

“把大王的旨意傳下去!”

還是黃飛虎當機立斷。

他馬上就對身邊副將下了命令。

看帝辛如此驚慌,他知道事態可能嚴重,但又不知道爲何,剛想張嘴問清楚,突然林中驚鳥四散,黃飛虎一愕,末了,人一下警惕起來了。

他突然間就想起狐寶了。

好像來了這裡這麼久,並未見狐寶曾伴在帝辛身旁。

“敢問大王,蘇娘娘如今何處?”

“不知道……”

帝辛頭微微一搖,蹙眉瞪眼看向遠方深林深處,心中深深不安,只求不要出事。

帝辛以前見識過倀的厲害。

他害怕是狐寶立了壞心腸,趁這次秋狩,召喚出倀來,把眼前這一衆吞滅。

而那頭,周圍越發陰寒。

叢林裡,依稀間,黑影重重,越發地多了,搖搖晃晃,似是受到了血腥味濃重吸引,輕薄飄飄,黑壓壓地,圍了過來。

狐寶拿出了從屋裡翻出來的一件破舊小孩衣服。

上面用血畫了一些很詭異的圖騰。

他手一揚,自燃燒開,火光中,映照着一張猙獰怪異中依舊有些清俊憨憨的妖臉,眼看手中物逐漸燒成灰燼,突然一縷陰魂緩緩地,悄無聲息地潛到他背後上來。

“哈?”

他沒有回頭,蒼老的聲音淡淡問着。

那一縷黑影靜默無聲,狐寶想了想,說:“如若你是,便入我腰囊,你哥叫我來接你。”

說來,狐寶便摸出腰間刺着血圖的小布囊打開了。

那一縷黑影在狐寶身邊遊移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往裡進去。

狐寶手中布囊一緊,剛往裡收了一半,突然一道冷冽刀風向他襲來,狐寶本能一躍閃避,刀風過處,樑斷頂塌,狐寶怔了一怔,惱怒一轉身,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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