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驛館裡,侍衛握刀,到處走動。
霧色漸濃。
昏黃的火苗光忽明忽暗, 自門縫中透了一絲絲出來, 在霧中隱隱約約, 備顯陰森。
“知道是誰拿來的嗎?”
姬昌扶着桌面, 富態的身軀在桌旁從容坐下, 奴僕上前來,低頭答道:“小的出去回來後就發現了,並不知道是誰送過來的。”
姬昌聽着, 瞥向了放在一邊的那個包裹。
那是一個人頭。
用深色的布包着,裡面已經生蛆了。
布上面, 有人用血寫了個辛字, 這讓姬昌看了眉頭緊蹙。
“侯爺, 這費仲還是守承諾的。”
姬昌看散宜生一眼,點頭:“是。”
太顛上前:“那即然大王已經死了, 他又把人頭送來了,侯爺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這個……”
姬昌兩手搭到了胖胖腹前,倆拇指繞了繞,眉頭緊蹙,只吐出了兩個字:“等!”
太顛眉一簇, 這天時地利都齊了, 他不解:“等什麼?”
“等人和。”散宜生替姬昌一答, 姬昌笑了。
“各路諸侯在朝中已經等了好些時日, 相信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嗯~”姬昌聽散宜生說着, 點了點頭,臉上笑得慈祥得根本不像是在談這一類不忠信之事。
太顛已經全然明白了兩人的意思, 不就是等着漁翁之利麼,他呵笑。末了,他問:“那……侯爺,這人頭?”
“埋了。”姬昌的語調很輕鬆。
就像是這東西原本他就打算好了是要這麼處理的。
太顛敬意微鞠,領了命,他把人頭重新包實起來,姬昌站起身,想往裡休息,散宜生來攙扶,手剛一碰上,姬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起手:“慢!”
散宜生和太顛的動作皆一頓。
姬昌瞥向了那個人頭。
帶着猜忌,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
他看看太顛,再看看散宜生。
他對太顛道:“處理之前,你好好看清楚了,是不是他。”
太顛和散宜生皆一怔。
兩人面面相覷。
末了,太顛點頭:“是。”
姬昌這才又淡淡一笑。
他隨即由散宜生和僕人攙扶着,往裡走去。
太顛把人頭處理好了,背到身上,悄悄地出門去了。
如姬昌所料,日子久了,各路諸侯們終於按捺不住了。
一衆在朝堂之上大吵起來,姜桓楚不在,諸侯們氣焰跋扈,繼而差點動武。
“絕不同意幼子登殿!”有侯高聲怒道:“幼子年少懵懂,做母親的必定攬權,最後便宜的還不是他們姜家!”
“對!既是如此!那還不如一較實力,有能者居之!”
大家越說,氣氛又再高漲。
商容丞相百般在那勸說,希望能控制這一羣戾氣浮躁,比干丞相氣結與胸,看看王座上那母子三人,又覺得倍感無奈。
“誰敢在此放肆!”黃飛虎一聲怒喝,晁田、晁雷一下襬開架勢來了。
眼看局面快要鎮不住,姜王后心裡惶惶,末了,蛐兒突然從入口處衝了出來,在王后耳邊耳語。
姜王后一怔,看向蛐兒,蛐兒一臉的着急,只看姜王后怎麼決定。
姜王后趕緊請來商容丞相說了一聲。
幾乎是馬上,她把倆孩子交到了蛐兒和商容丞相手上,便往內走了去。
進到偏殿,姜桓楚提着一大包東西,就坐在王位之上。
姜王后眉頭一緊,心裡對姜桓楚的狂妄很是氣憤,卻只得隱忍成不滿,對姜桓楚抱怨:“父親!”
“怎麼?”姜桓楚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眉一挑:“你覺得老夫不配坐在這張王椅之上?”
“父親,這行徑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姜王后很是忌諱地看了入口處,苦口婆心勸他:“還請父親快快下來,不要落人口實爲好啊。”
“呵。”
姜桓楚哼笑。
他把手中包袱一舉:“你知道這是什麼麼?”
姜王后一看,布上有血。
她吃了一驚,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父親?”
姜桓楚把包裹朝姜王后一扔,布塊掉地滾落,裡面的人頭驚了姜王后,她身子一軟,差點沒直接暈倒在地上。
“你看看吧,女兒。”姜桓楚下了王位,指着那個東西:“這就是你夫君的人頭!”
“不可能……”
姜王后眼睛瞪得老大的,淚落下來了。
她難以置信。
“父親!”
“你以爲我是隨便那個人頭唬你的麼?”姜桓楚指天誓日:“這是我的人去斬殺了親手送回來給我的!”
姜王后的淚嘩啦嘩啦地落了。
她一直都盼望着自己的夫君能平安歸來,而現如今……
她接受不了。
“您好狠……”
她咬着牙,淚拼命地落。
她撲過去確認那個人頭,人頭早已經高度腐爛,辯不得模樣,姜王后歇斯底里,哭嚷:“他是您的女婿,是您女兒我的夫君,是您外孫的父親啊!”
看到自己女兒淚如雨下,那一刻,決絕如姜桓楚,竟然有那麼一點不忍。
但是事已至此,還能怎麼。
姜桓楚牙一咬,把心一橫,說:“如今帝辛已魂歸大地,你若聽我的話,扶幼子登上寶座,任我爲輔國大臣,這個依舊是成湯殷商的天下!若你還是執迷不悟,想想外面的那羣豺狼……”
姜桓楚往外一直,彎下身來,對姜王后:“爲父我,也是力不從心啊!”
姜王后掩嘴無聲痛哭了。
她根本沒有得選。
爲了殷商,爲了丈夫的血脈延續,她看着眼前這個已經猙獰了的腦袋,徹底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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