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到處是書,書架上放滿了書,地上也散着書,有的翻開着,有的隨手扔在一旁。
謝小玉半坐半躺在書堆裡面,他的臉色仍舊顯得蒼白,眼神則迷離散亂,似乎不怎麼有精神。在他的身旁放着兩個西瓜大小的金球。
他的兩具分身都在裡面。這兩具分身一具爲實,因爲是蟲王變加上萬劍之體的緣故,而蟲王變整個過程之中用到兩種蟲子,一種是蜉蝣,另一種是螟蛉子,所以他乾脆將這具分身取名爲螟蜉劍體。另外一具爲虛,因爲是混元天靈珠所化,所以取名爲靈虛分身。
這兩具分身都是剛剛煉成的,前一具螟蜉劍體分身在那場戰鬥中被毀了,萬劍之體被破,頭顱從中間一劈爲二,根本就沒有活路,死得不能再死。
好在他之前就已經將那具分身修煉到了真君境界,凝結出了一顆內丹,所以只需要用滴血重生之法讓分身重生,再施法催生就行了,恢復原來的實力也就一兩個月的事。
至於靈虛分身,因爲是虛體,儲存不了多少法力,所以金球對它的用處實在有限。算一下時間,離那場戰鬥已經有半個月了,這具靈虛分身只漲了五成法力,這速度絕對夠慢的,更令他感到鬱悶的是,他隱約感覺到這差不多接近極限了,就算繼續修煉下去,提升的幅度也非常有限。
別說他了,就算羅元棠、陳元奇這樣的道君,分身的法力也不是很強,所以真要拼命的話,還得本體上。
這具分身馬上就要遠去中土,幫他尋找祛除那道神唸的辦法,這樣的實力太讓他沒有底氣了。他必須想辦法,讓這具分身變得強一些。
正因爲如此,這段日子他一直在查閱各種典籍。
半個月下來,總算有結果了。此刻在他的面前放着五本書,第一本是《春風化雨甘霖普咒》,第二本是《洞玄真虛化生經》,再往後分別是《霞紫丹青秘符寶籙》、《子午玄陰問道經》和《太虛清微洞真乙木篇》。
他挑出來的書其實不止這五本,結果都被木靈否定了,只有這五本被留了下來,按照木靈的話來說,真正有用的東西也就這麼點,其他的都是無用之法,不過說實話,他真看不出這五部經書高明在哪裡?
《洞玄真虛化生經》和《子午玄陰問道經》根本就是養生典籍,前者注重的是化陽爲陰,轉陰成陽,陰陽互化,生生不息。後者注重的是孕養精、氣、神,滋養神魂,壯大意識。兩本書裡面絕對沒有任何能夠用於爭鬥的法門。
另外三部稍微好點,不過大部分也都是些輔助類的法術。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靈虛分身確實只能玩玩這樣的手段,就拿水法來說,水法裡面也有強悍霸道的法門,什麼驚濤駭浪,什麼玄霜冰裂,用來爭鬥都很厲害,可惜他的那個靈虛分身根本施展不出來,雖然號稱同時具有水木兩種屬性,卻是以木爲主,以水爲輔,水屬性被限制得很厲害。玩玩春風化雨,普降甘霖還行,想要波濤洶涌就玩不轉了。
好在他還有《六如法》這張底牌,《六如法》是佛門劍修之法,而劍修一脈對法力沒什麼要求,更何況《六如法》還可以像武修之法那樣運用,和人近身搏殺,這樣一來對法力更沒要求了。
不過這裡面也有一個很頭痛的問題,習慣不是那麼容易改的,當初他從法修轉劍修,化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現在再轉,少說還要半年。而且現在的情況和當初不同,需要改變習慣的是這具分身,他的本體和另外一具分身仍舊是劍修。萬一改過去之後改不回來,本體和人交手的時候,也像武修那樣衝到前面,那豈不是找死?螟蜉劍體分身還好說,大不了再滴血重生一次,他的本體就不行了,那可只有一條命。
幾天來,他苦思冥想,就是想找出一個解決之法來,可惜始終沒找到。
謝小玉鬱悶地合上了書,走出了房間,在外面的平臺上踱起步來。
此刻,他也就只能在營地四周轉圈,連走出營地都不行,身上的傷還沒好,兩具分身又不能用,一旦出了營地,萬一遭遇襲擊的話,他肯定性命不保。
這種從來沒有過的無力感,讓謝小玉愈發感到鬱悶。
“哥,俺們來看你來了。“旁邊一聲高喊,讓謝小玉停住了腳步。
他回頭一看,只見李金寶和幾個愣子眉開眼笑地飛了過來。這幫傢伙現在也一身道袍,可惜怎麼看都不像修道之人。
看到這幾個活寶過來,謝小玉同樣挺高興,他和這幾個愣子之間的友情,絕對沒有摻雜任何其他東西,從這一點上來說,甚至連洛文清、蘇明成、麻子都差了一些。
“你們怎麼來了?“他衝着李金寶問道。
“俺們是來問下一步怎麼搞?“李金寶一開口仍舊是原來的腔調。在璇璣門裡面待了好幾年,他們說話舉動原本已經有點像修道之人靠攏了,可惜,這段日子讓他們負責訓練其他人,接觸的都是一些散修和普通人,所以不知不覺又改了回來。
二呆在旁邊搶着說道:“那幫散修讓俺們練得不錯,俺們就拿哥當初教俺們的辦法,去教他們,那幫混球一個個眼睛長在腦瓜頂上,結果試下來,還不如當初的俺們呢。“
“是啊,是啊,丹藥也餵了,瘴毒也排了,居然還有人入不了門,俺們那會兒半年就全都入門了。“大呆也難得開口說話。
幾個愣子七嘴八舌,說着他們這段日子的經歷。
這幫傢伙現在一個個也都是真君境界,讓一羣真君去訓練練氣層次的修士,甚至還有一部分武林中人,絕對是大材小用。在大門派裡面,所謂的代師傅大多由真君擔任,能夠得到代師傅指點的,只有那些最頂尖的弟子,一般的弟子都是師兄們在教。
不過這幾個愣子一點都不在乎,反倒因爲自己能教那麼多人,威風八面,所以異常得意。
“哥,聽說你受傷了。“李金寶這纔想起他們過來的原因,他們一方面是來問問,下一步怎麼進行?另一方面是來探望謝小玉的。
“沒事。“謝小玉不想多說,他不想讓這些人爲他擔心。
李金寶一聽就樂了:“哥,你的傷不要緊的話,咱們喝酒去。“
這傢伙確實少根筋,換成其他人絕對不會這麼幹,也不敢這麼幹,萬一喝出個好歹來,絕對是大麻煩。
“走走走。“謝小玉難得放鬆一下,他的傷在神魂,身體只是虛虧了一些,喝酒絕對不成問題。
“可惜,老蘇、麻子、老王、老吳他們都有事。“李金寶居然還有點遺憾,這傢伙喜歡熱鬧,人越多越好。
“找老趙去,他沒事,還有老黃。“小五子在一旁提議。
“老趙可以,另一個不熟。“李金寶搖了搖頭,當初跟着謝小玉的那二十幾個人裡面,麻子和謝小玉地位相當,對幾個愣子來說半師半友,王晨、吳榮華一早就信任謝小玉,趙博爲人大大咧咧,配他們胃口,這幾個人和他們的關係都不錯,其他的人就走得不怎麼近了。
李金寶是這羣愣子的頭,他開口,其他人絕對不會反對。
這片營地同樣也有他們的帳篷,幾個愣子合住在一頂帳篷裡面,這倒不是別人欺負他們,而是他們已經習慣了,到什麼地方都是一個屋子。
帳篷平時是空着的,他們一直在天寶州,難得回來一趟,所以一進去,裡面一股發黴的味道,而且潮得很,到處都溼乎乎的。
李金寶隨手一個淨塵術,他用這招挺熟,既不念咒,也不掐訣,完全已經到了心至法隨的境界。這倒不難理解,幾個愣子現在也是真君了,施展這麼個小法術,對他們真不是什麼難題。
另外一個愣子也隨手召了一陣風過來,把裡面的潮氣和黴味吹了個乾乾淨淨。
噼裡啪啦,二呆扔出來幾個蒲團,修道之人這東西肯定隨身攜帶,反正縮小之後不佔地方。緊接着他又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堆東西來,有兩口大葫蘆,幾個海碗,還有五個油紙包,打開一看,裡面是醬牛肉、五香豆腐乾、紅油耳絲、碎雞雜和一整隻滷豬頭。
這些東西肯定是在臨海城買的,醬牛肉、五香豆腐乾還好說,內城肯定有,另外三樣都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有錢人都不吃,只能是外面食肆裡面買的東西,這免不得會有些瘴毒,幾個愣子倒也不在乎。
謝小玉是在乎的,不過好容易和幾個老兄弟湊到一起,他也就不多想了,隨手抓起一把醬牛肉塞進嘴裡。
五樣東西里面,就數它最乾淨了,其他不是內臟就是下料,反正他絕不會碰。
“你們最近怎麼樣?“謝小玉一邊接過李金寶遞過來的海碗,一邊問道:“你不是說過,有機會一定要找個老婆傳宗接代,省得大劫到來丟了性命,連香火都斷絕了嗎?以前在璇璣門沒機會,後來去了***,那裡只有苗女,現在好了,大的、小的、胖的、瘦的一大堆,夠你們挑的。“
謝小玉說這話,原本只是開開玩笑,沒想到二呆在一旁搶着回答:“金寶成了,就差拜堂,成親,入洞房了。“
李金寶一張臉漲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低着頭幫謝小玉倒酒。
“什麼時候成親?“謝小玉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金寶。
這小子連脖頸都已經漲得通紅,酒快溢出來了都不知道。
“哥,你和兩位嫂子什麼時候拜堂成親?“小五在一旁問道,他是代李金寶回答了,很明顯,謝小玉不成親,李金寶也不會成親。
謝小玉當然聽得懂這話的意思,他拍了一下李金寶的肩膀,重重地嘆道:“我不打算拜堂了,沒意思,兩個人快快活活待在一起比什麼都強,要那俗禮幹什麼?“
“那我也不拜堂成親了,小時候看人拜花堂,感覺就像耍猴似的。“李金寶終於吐露出心聲。
“你們幾個呢?都有看上的嗎?“謝小玉轉頭問其他人。
回答的仍舊是小五子,只見他嬉笑地說道:“大呆、木頭都有了。“
“你居然沒有?“謝小玉吃驚,這幾個小子裡面,大呆、二呆缺根弦,那是真愣,李金寶單純,腦子不傻,木頭爲人憨厚,不喜歡說話,卻也不笨,至於小五子和他死了的弟弟小六子其實不應該算愣子,他們的腦子挺聰明的,沒想到他居然沒女人。
“俺家人都死了,俺和俺弟弟相依爲命,當初俺對弟弟說過,咱兄弟倆齊心協力,一定要混出個人摸樣來,將來發財了,讓他先成親。“小五子吧嗒着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
其他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大家都想起了當初的那幾個老兄弟,不只是小六子,還有柱子和田壯,再加上苦命的老白。
“爲了他們。好好活着。“謝小玉灌下了一口酒,他也想到了那幾個人,雖然沒這幾個愣子那樣感受深刻,卻也不太好受。
“會的。“李金寶也喝了一口酒:“其實俺們早已經想通了,小五子有小五子的活法,俺有俺的活法,大呆和俺一樣,打算討個老婆傳宗接代,二呆覺得有他哥傳宗接代就夠了,他喜歡自由自在,木頭原本是可有可無,後來讓他撞上了一個喜歡的。“
“那女人也是根木頭,不愛說話,將來兩個人成親之後肯定很有意思。“二呆在一旁搶着說道。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趙博的聲音:“怎麼個有意思?“
帳簾一撩,這傢伙衝了進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要什麼蒲團,一手抓起大海碗推到李金寶面前,讓他倒酒,一手抓起紅油耳絲就往嘴巴里塞。
“你咋像餓死鬼投胎似的?“二呆在一旁嚷嚷着。
“你們在島上當然沒感覺,我整天待在海上,想吃點東西,除了雞肉,就是兔子肉,要不然就是魚,除此之外就是青菜蘿蔔。“趙博一邊抱怨着,一邊左右開弓,一手抓醬牛肉,一手搶豬頭。
“俺現在才知道,哥也是個吃貨。“李金寶大笑起來。
“我以前也不是這樣,當初也怕這怕那,現在我想明白了,活一天是一天,吃一頓少一頓。“趙博毫不在乎地說道。
“你以前好像沒那麼頹廢?“謝小玉覺得有些奇怪。
“還不是因爲你受傷了?“趙博轉頭看了過來:“你這傢伙一向強得離譜,但是這一次,不只是你,連帶着陳元奇、羅元棠、敦昆都傷在了人家一擊之下,換成是我,絕對死定了。“
趙博低頭喝着悶酒,就算當初面對無數土蠻,小小的戊城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他也沒現在這樣喪氣過。
原本高高興興老兄弟碰頭,沒想到氣氛越來越沉悶,謝小玉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拎起葫蘆幫幾個人倒滿,然後說道:“不談這些喪氣事,說點讓人高興的話題,你們現在每個人手底下至少管着十幾萬人,感覺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那幫人笨死了。“趙博和幾個愣子不同,他畢竟是修士,以前就算混日子,卻也無時無刻不想着長生,雖然他也曾經夢想過權勢,只不過他追求權勢,是爲了更好地修煉,和幾個愣子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想法完全不同。
“你那邊還算好,至少都是有底子的,俺們這邊才叫笨人多呢。“二呆不停地搖着頭。
聽這傻小子說別人笨,謝小玉和趙博都忍得很辛苦,差一點把酒噴出來。
另外幾個愣子卻覺得理所當然,小五子更是信誓旦旦地說道:“是啊,有的人笨得要死,別說保命六招,就連一套鏈子劍都耍不利落。“
“鏈子劍?“謝小玉大奇:“什麼鏈子劍?“
“哥,不就是當初你耍的那套?“李金寶立刻回答,順勢幫謝小玉滿上了酒。
“我耍過鏈子劍?“謝小玉撓了撓頭,他怎麼都想不起來。
“一開始是老蘇這麼幹,那次他和俺爹打架,用的就是一條鞭子,到你手上之後,就改成了鏈子劍,你怎麼忘了?“李金寶連忙提醒道。
謝小玉一拍腦袋,他想起來了。
怪不得他忘了,他用這東西的時間很短,那時候他剛剛開始練《六如法》,法力不夠,無法駕馭飛劍,看到蘇明成的做法,立刻受到了啓迪,弄來一根絲線,前面綁上一枚銅錢,用來代替飛劍。不過沒過多久,他就從蘇明成那裡得到了劍符之法,這東西就沒什麼用處了。
下一瞬間,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剛纔他不就在爲靈虛分身缺乏自保的手段而煩惱?
靈虛分身法力孱弱,也就練氣層次的程度,這和那時候何其相似?
那時候他以絲線傳遞真氣,把消耗降到了最小,唯一的缺陷就是御劍的距離短了一些。
既然當初能用,現在也一樣。
當初他打造那把劍器的時候,後面繫着的絲線長十餘丈,距離和飛劍相比,確實短了一些,但是和近身搏殺相比,這樣的距離已經夠遠了。更重要的是他用不着擔心,養成習慣就改不回來,御劍之法也有遠戰和近戰兩種,近戰劍法一般用在混戰之中,用在對手很多的場合,比起遠戰劍法來,近戰劍法更講究靈活性,更注重連續性。
謝小玉知道自己的劍法如何?
在別人眼裡,他的劍法極爲高明,劍法快而多變,劍意變化萬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劍法並不全面,遠攻還行,近戰就差得多了,所以只能採用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方式,絕對不和人纏鬥。
或許現在是時間彌補這個不足了。
一想到那件沒用多久就閒置了的懸絲飛劍,他隨即又想到了《劍符真解》。
懸絲飛劍之所以被束之高閣,就是因爲他得到了《劍符真解》,劍符之法同樣消耗極少,對那時候的他來說,實在太合適了,對靈虛分身也一樣。
符是事先凝聚的法術,這東西發動之時只需要很少的法力。唯一的問題是,靈虛分身並非實體,連納物袋都帶不了,怎麼可能裝一大堆符紙在身上?突然,謝小玉想到了什麼。在那場戰鬥發生之前,他一直在研究符篆之道,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好像有一種符篆適合他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