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
全都是劍。
數萬把劍歪歪扭扭地插在山坡上。
這些劍全都坑坑窪窪,好像被腐蝕得異常嚴重,有些甚至已經只剩下三分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鐵條,但是它們全都亮閃閃的,看不到一絲鏽跡。
插着這些劍的山,並不是泥土或者岩石堆壘而成,整座山全都是金屬,大部分是鐵,小部分是銅、錫、鉛等不值錢的東西,不過也有玄鐵、風鋼,赤火銅,炫明金之類的貴金屬。最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如同卵石,全都緊緊地吸在一起,想拾一塊起來,都要費不小的力氣。
一道道溪流順着山坡緩緩流淌着,那不是普通的溪流,裡面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水銀,水銀可以溶解金屬,所以流過之處全都如同刀削一般,光滑如鏡。詭異的是水銀溪流絕不會碰那些劍,哪裡插着劍,水銀就會繞過去。
遍插長劍,四處流淌着水銀,這座山高不到百丈,佔地也只有方圓百畝左右,卻透出一股森然之氣。
山頂之上有一深井,井口只有碗口大小,井壁是一道道金屬圓環,每一道圓環上都刻滿了怪異的符篆。
這口井直通地底的庚金靈眼。
整座山就是在庚金靈眼上面堆起來的。
爲了堆它,信樂堂發動所有的幫衆,整整幹了一個月的時間,連那些舵主都親自上陣,至於花掉的錢更是難以計數。雖然堆這座山用的大多是不值錢的金屬,但是體積擺在那裡。
這還幸虧落魂谷本身就是一個礦區,而且是富礦,大叔他們開出來的那幾座礦井,隨便一挖,都是品質極高的鐵砂,省掉了大部分錢。
這樣一座耗費人力、財力堆起來的“鐵山”,卻沒人知道到底是幹什麼的?
“鐵山”剛剛堆成的時候,通體紅褐色,滿是鐵鏽,但是現在,整座山一片銀亮,從山腳到山腰,瀰漫着一股金煞之氣,如雲似霧,卻又厚重無比,風根本吹之不散。山腰以上更是多了一片金霞,不分白天晝夜都散發着金色的光芒。
因爲這座山的緣故,原來的煞池被逼到了只剩下西北一角,範圍縮小了許多,但是詭異的是那些毒草、蠱蟲不但沒有滅絕,反而繁衍地越發旺盛,連樣子都發生了變化,毒草全都如同金鐵所鑄,莖稈筆直挺立,葉子閃閃發亮,邊緣鋒利如刀,蠱蟲也像用金銀打成的,通體光滑如鏡,鋥亮耀眼。
這片縮水了許多的煞池,對蘇明成來說是寶地,他幾乎天天待在裡面,此刻他身上的氣息已經和這片煞池完全一樣了,煞氣也是天地之氣,同樣也可以用來築基,只不過很少有人會這麼做,因爲煞氣駁雜不純。
蘇明成的身體已經被煞氣侵蝕,他的頭髮鬍子都變成了烏金之色,皮膚也泛出了一層淡淡的金屬光澤。
之前和守護真君公羊烈的那場戰鬥,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現在的實力已經遠遠跟不上謝小玉和麻子了,甚至成了累贅,戰鬥中不但幫不上忙,還要別人分心保護。
只靠殘缺不全的《劍符真解》和從法磬那裡換來的半部彌天星斗陣,再加上御蠱之法,已經不夠用了,他需要的是更強有力的殺招。
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在修煉一種非常偏門的功法。
隨着一個接着一個法決打出去,他體內的法力飛快流逝着,突然他大喝了一聲。四周的蠱蟲蜂擁而至,全都撲到了他的身上。
剎那間,蘇明成就感覺自己變得力大無窮。
他猛地一個衝拳打了出去,半空中頓時響起了一聲爆鳴。
老蘇心中大喜,他並沒動用一絲真氣,只是肌肉的力量就造成了如此大的聲勢。不過手腕上隱隱約約傳來的痛楚,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力量雖大,身體的強度卻遠遠不夠,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
他不會練體術,也沒打算轉成武修或者體修,不過他有取巧的辦法。
猛地一擡手,趕山鞭發出一聲龍吟,躍起空中,剎那間化作一條數十丈長的蛟龍。
這條蛟龍直衝天際,一直飛到了數千丈高的空中,猛地調頭而下。
轟——
落魂谷的深處傳出了一陣沉悶的聲響,過了片刻大地微微抖動了起來,樹木全都一陣亂搖。又過了片刻,滾滾塵霧從那邊升起。
飛揚的塵土之下,多了一個半徑數十丈,深七八尺的大坑,四周百丈之內的樹木全都連根拔起,百丈之外的樹木也有很多倒在了地上。
這一鞭之威,和當初那四大蠻王聯手一擊的威力已經相差彷彿。
不過發出這一擊之後,蘇明成的摸樣看上去有些狼狽,他雙手垂落,兩腿發軟,似乎已經脫力了。
“啪啪啪”,從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巴掌聲。
“很不錯,居然讓你給練成了。”
說話的人是麻子,那招人器合一,正是他傳給蘇明成的。他剛纔也在修煉,落魂谷裡面的轟鳴聲把他給驚動了,那動靜讓他嚇了一跳。
又是一陣輕響,只見法磬也從山坡上跑了下來,他一直在半山腰上練劍,剛纔的動靜同樣也驚到了他。
“是你乾的?”法磬難以置信地看着蘇明成。
“你小子要努力了,別讓老蘇給扔下太遠。”麻子在一旁調侃道。
法磬性子有些傲,自從知道他的傳承乃是九曜道尊所留,他的自我感覺就特別好,有時候看麻子都有些不在乎,所以麻子對他多少有點隔閡,遠不如蘇明成親近。而蘇明成此刻所用的法術,又是他教的,能夠發揮出如此的威力,他臉上也風光。
“這一擊確實不簡單。”一道銀光落下,洛文清顯露身形,他也被驚到了,之所以來得這麼晚,是因爲他進了一趟落魂谷,看了一下那個大坑。
按照他的估計,真君的一擊大概也就這樣的威力。
如果換成麻子或者謝小玉出手,他絕對不會在意,但是蘇明成能夠做到這一點,簡直難以置信。
洛文清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蘇明成。在他眼裡,蘇明成的地位甚至還不如法磬。
此刻他感覺自己有些走眼了。
“應該和那些蠱有關。”蘇明成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從身上抓過一隻蠱蟲。
那是一隻甲蟲,有指甲蓋大小,圓溜溜的像一顆金豆子。
之前殺公羊烈的那一仗,讓老蘇認識到了一點,他的那些蠱蟲想要傷到真君,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再兇猛,毒性再猛烈也沒用,它們能夠起到一些牽制作用的話,就不錯了。
所以回來之後,他把所有的蠱蟲全都換了一遍,不再選那些兇猛強悍,毒性強烈的蠱蟲,轉而挑那些長着堅硬甲殼的蟲子。
蟲子裡面最皮糙肉厚的就是甲蟲,自從多了那座鐵山,煞池的面積縮小,所有的蟲子都變得越發厲害了,這些甲蟲的甲殼也變得越來越堅硬,煉成蠱之後更不得了,他如果空手的話,全力一擊也拍不死它們,必須動用趕山鞭才行,不過那也只有被趕山鞭直接擊到的甲蟲會被抽死,周圍被波及到的甲蟲,頂多暈過去,過一會兒就會甦醒過來。
“我本來以爲這東西只是殼硬,沒想到它的力氣大得驚人,一隻兩隻還顯不出來,數量一多,再把力量全都聚集到我的身上,結果就是這樣。”蘇明成兀自沉醉於剛纔的感覺中,那真是舉手翻天,跺腳覆地。
之前他對走蠱巫之路暗自後悔過,不說這條路前途難料,爭鬥起來也比別人差了一籌,玩蠱的苗瑤不敢踏出蠻荒,因爲出來就是找死。
但是此刻,他卻恍然大悟,苗瑤能夠挺立至今而不倒,他們不敢踏出蠻荒,別人也不敢進去,這裡面不是沒有道理,蠱術居然還能這麼用。
“是聚力之法?”洛文清立刻明白蘇明成是怎麼做的了。
聚力的法門並不稀奇,各門各派都收有數量衆多的僕役,他們修煉的都是類似《力士經》這樣的功法,空有境界和一身法力,戰力卻不怎麼樣,他們除了在有敵來犯之時維持大陣,另一個用途就是將法力聚集起來,提供給戰力強悍的人物。
這類法門大多是聚集法力,像這種聚集蠻力的情況,實在太少了。
修士鬥法,蠻力很難派得上用場,只有武修近身搏殺才要用到蠻力。
“絕配,簡直是絕配,聚力之法和蠱術簡直是絕配,以前怎麼沒人想到這樣用?”洛文清自言自語着。
自從知道大變將至,他就一直在爲璇璣派能否安然度過這場大劫而憂心忡忡。他對謝小玉那麼看重,一開始是因爲謝小玉的潛力,那時候他對謝小玉的看重程度也只一般,和對麻子沒什麼兩樣,自從謝小玉拿出來一件又一件讓人眼睛一亮的東西,情況完全變了,那些東西,每一件都能讓璇璣派在這場大劫中多一分存活下來的希望。
現在他突然在麻子和蘇明成的身上看到了同樣有價值的東西。洛文清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這件事必須稟告兩位師叔,讓他們定奪。想到這裡,他掏出一枚信符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