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樹皮磨得我手指酸痠麻麻地痛。我拼命地想把手指拿出來,奈何被咬得太死,費什麼勁都不管用。
譚曉悅在屋檐那頭喊了我幾聲,我在雨中大聲迴應她:“曉悅,你去我房裡,把枕頭下的驅鬼符拿出來。快點。”
雨勢太大,我的聲音瞬間被淹沒了。
譚曉悅轉身進屋。
我以爲她聽清了我說的話,沒成想過了好半天,她卻拿把傘出來。
曉悅撐開傘跑到我身旁,把傘舉到我的頭頂上,大聲問我:“曼天星你怎麼回事?雨下得這麼大都不回屋,想淋壞身體嗎?”
我無奈地指向被咬住的手指,說:“曉悅,原來你上午看到的那張人臉,是真的,不是眼花。”
譚曉悅明顯被嚇到了,後退幾步躲到我身後,從我的手臂邊上探出視線去看那張人臉。
她害怕地問:“天星,你的手指爲什麼會被咬到?它是鬼嗎?它想幹什麼?難道它是隻會吃人的鬼?”
我回答她:“不用害怕,它只是咬住我。並不很疼。我覺得它好像不是想害我,這樣咬着我不放,大概是想向我求助吧。”
“它向你求助什麼?我們兩個女生能幫一隻鬼做什麼?”譚曉悅渾身哆嗦地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現在要怎麼辦?你脫不開身,雨又這麼大。我們怎麼辦?”
“我房間的枕頭下有驅鬼符。”我說:“你去拿幾張出來……”
等等,我突然想起,我的左手腕上戴着攝魂珠。
這串攝魂珠,連奶奶那樣的實體鬼都怕,這種小臉鬼肯定更不在話下。
我把放在身側的手擡起來,把攝魂珠朝樹身舉過去,對那張小孩臉說:“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只要你現在放開我,我不傷害你。”
我感覺到咬住我手指的力度鬆了一些,但仍不肯放開。
“是你逼我的。”我咬牙,把攝魂珠朝那張人臉壓下去。
那張人臉劇烈地動了幾下,發出“嚶嚶嚶”的尖銳聲音,在嘩啦啦地大雨中都顯得特別刺耳。
譚曉悅嚇得尖叫一聲,連傘都丟掉了。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不停地問:“天星你聽到了嗎?好像是小孩子的哭聲?你是不是傷到這隻小鬼了?怎麼辦怎麼辦?”
她臉上敞着水,不知是雨水還是被嚇出來的眼淚。
正常人都怕鬼。
連我這個見慣無數陰靈的不正常人,都怕鬼,更何況是譚曉悅。她平常裝得再兇再狠再大姐大,其實都只是一個女生。
而且雨這麼大,這麼一直站在這裡淋着,肯定得生病。
我對譚曉悅說:“你還是先回房間去吧。”
譚曉悅問:“那你怎麼辦?”
我說:“我有辦法脫身的,我只是不想再傷它而已,你快進去吧。”
“那你小心點。”譚曉悅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離開院子回到屋裡。
這隻小臉鬼肯定已經被攝魂珠傷到了,但仍不肯鬆口,依舊咬住我的手指不放。
我無奈地把攝魂珠拿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你是不是想求我幫忙?你想讓我救你出來,對嗎?”
它眼睛的位置
動了動。
我又說:“那你得先放開我,我才能想辦法救你。”
那張小孩臉沒動,我繼續說:“我說話算數,你快點放開我。”
僵持了一會,咬住我手指的嘴終於鬆開。我把手指從樹皮的包圍下拿出來,感覺氣血都瞬間通暢了起來。
我問它:“你是怎麼被困在這棵樹裡面的?”
“嚶嚶嚶……”
我有點兒蒙,這小孩不會說人話。
小孩還在那“嚶嚶”個不停,我聽又聽不明白,只好說:“現在雨太大了,我先回屋避避雨,等雨停了我再出來想辦法。你放心,我說話算數,一定救你出來。”
我說完,小孩又“嚶嚶”了幾聲,我不知道它什麼意思,再三地向它保證幾句後,跑回了屋裡。
走進房間,看到譚曉悅正抱着雙臂縮在牆角,渾身發抖。
她一看到我進來,馬上跳起來跑到我面前,着急地問:“那隻小鬼呢?走了嗎?你把它趕走了對吧?
“不要這麼害怕,它不會害人。”我問:“你怎麼不換身衣服?快去洗個熱水澡,先拿我的衣服換上吧。”
等我們把溼透的衣服都換下來後,我去廚房煮了兩碗薑糖茶,和譚曉悅一人一碗喝下,總算是緩了口氣。
譚曉悅顯得心有餘悸,她拍着心口說:“天星,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說着,她朝房間裡的牆壁天花窗戶都看了一圈,小聲地問:“你的房間裡,會不會也有鬼?”
我輕鬆地說:“不會。我的房間裡有很多驅鬼的寶貝,就算世界上真有鬼,也不敢隨便進我的房間。”
當然,除了九越靈那隻什麼符都不怕的千年鬼。
大概是我的語氣很輕鬆,譚曉悅舒出一口氣,“今天發生的事像做了場惡夢一樣,真不敢相信我居然看見鬼了。”
見鬼這種事大抵是因爲運氣太背,纔會發生。不知道曉悅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居然背到撞鬼。
我對她說:“其實鬼都是人死後變的,沒什麼好怕的。而且,大多數陰靈還是很善良的,只要你不招惹它們,它們也不會無故傷害你。”
“嗯”譚曉悅把頭靠在牀邊的牆壁上,說:“我突然想起了小可。不知道她死了之後,會不會也變成鬼?變成鬼之後她會不會跟在陸凡身後?上次聽過你的分析之後,我總覺得小可的事不應該以自殺結案。明明都查到小可的死有可疑的地方了,怎麼到最後,卻草草結案了呢?”
我沒出聲。
“唉。”
譚曉悅嘆了口氣,繼續自言自語:“我真沒想到,陸凡居然跟你的堂姐走到一塊了。當初學校的人還責怪你破壞了陸凡跟小可的關係。現在看來,曼春蘭纔是第三者。我呸,聽說她之前還煽動章小紋,找過你的麻煩是不是?”
“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不提也罷。”
其實我很想告訴譚曉悅,她的好朋友已經附身到我堂姐身上,將近一個月了。
但我的喉嚨上下翻了幾翻,愣是把話憋了回去。
譚曉悅看起來大大咧咧,但跟莊瓊一樣,不經嚇。如果把鬼魂附身這種事告訴她,我怕她會嚇
暈過去。
想到莊瓊,我心裡又難受起來。
她在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時間,病情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聽說一直吵着要去見郭超,還威脅她的父母,如果不想辦法讓她見郭超一面,她就用終極見鬼法:去死。
爲了再見郭超一面,她真的什麼事都敢去做。我真怕她一時想不到,用上那種極端的辦法。
這個當初見了帥哥就兩眼冒紅心的天真女孩,最終卻爲愛發了瘋。
太讓人痛心了。
感情這種事,能讓人甜蜜也能讓人痛苦,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它可以讓人智商瞬間爲零。
真希望我和九越靈,能平平安安地走到最後。
我和譚曉悅各自想着心事,最後,譚曉悅趴在枕頭上睡着了。
大雨下到傍晚還沒停,而且越來越猛烈,好像恨不得把這陣子屯的雨水,一次過全部下完。
我把冰箱裡剩下的一些菜跟肉拿出來,簡單地炒了兩個菜,喊譚曉悅起來吃飯。
吃過後,我讓譚曉悅先不要回去,雨勢太大,估計還得下一整夜。
譚曉悅看看外面的雨勢,同意了我的提議。
她說:“雖然你的院子裡藏着只小鬼怪嚇人的,不過,外面的雨勢更嚇人。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大的暴雨了,我懷疑兩個人面對面站在雨中,間隔一米的距離,都會看不清楚對方是誰。”
我接口說:“而且這麼大的雨,估計出租車也打不到。我的牀雖然小點,但還好我們都不胖,應該可以勉強擠一個晚上。”
就在這時,譚曉悅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看號碼,對我說:“是家裡的電話,估計是問我回不回家的事。”
邊說着,她接聽了來電。
我聽到她對着手機說:“嗯,是曉豐啊?哦,姐姐被雨困住,可能回不了家……什麼?爸爸和媽媽沒在家……曉豐別怕,姐姐馬上就回去。”
譚曉悅掛掉電話話,對我說:“看來我得回去了。雨再大也沒辦法,我爸爸出差去了,媽媽也不在家。還有,可能是因爲雨太大,煮飯阿姨今天也沒來。”
曉悅剛說完,我還沒來得迴應,她的手機又響起來。
她很快接聽,說:“媽媽……嗯,我知道了。你就不要冒雨趕回去了,我會馬上回去……放心吧,我同學這離我們家很近,十多分鐘就能趕回家。”
掛電話後,譚曉悅把手機放回包包裡,說:“是媽媽打來的電話,說是被雨困在公司回不了家。她早年摔壞過膝蓋,我不想讓她淋雨。”
我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一言不發地找出一把大傘,對她說:“我送你到外面去吧。”
“那我們趕緊走吧。”譚曉悅也不推辭,拎起她的包包,又把照相機拿出來,“雨這麼大我怕把照相機淋壞了,還是先放在你這裡吧。”
等她收拾妥當後,我們出了門。
雨太大,就算撐了把大傘,我們的褲腳還是很快被雨水飄溼了。
我們兩個女孩互相抱着肩膀,好不容易走到外面的大馬路上,卻半天都看不到一部出租車。
還真是被我這張烏鴉嘴給說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