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黎連忙垂下了眸子,目光之中滿是關切之色望着鳳七七,他薄脣微啓聲音微微的有些沙啞,對鳳七七關切地問:“你醒了,感覺自己的身體如何?”
鳳七七微微地蹙了蹙眉,原本一雙澄澈的眸子,此時此刻,已經佈滿了猩紅的血色,她猛地一把抓住了君莫黎的衣袖,雙脣顫抖了好半晌,方纔從她的脣齒間發出了一道極爲沙啞的聲音,“是我做的夢對不對,爾嫣姐姐她……”
君莫黎的面色陰沉,仿若籠了一層厚重的鉛雲,似乎下一瞬,在君莫黎的臉上便能夠掀起一場狂風暴雨來,他用力地抿了抿雙脣,卻沒有回答鳳七七的話。
看着君莫黎臉上的表情,鳳七七便知曉了一切,頎長的睫毛微微地顫了顫,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順着鳳七七的雙頰簌簌而下來。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鳳七七泣不成聲,瑩白的纖手死死地抓着君莫黎的衣袖,聲音顫抖地問道:“原本一切不都還是好好的嗎?爾嫣姐姐終於完成了她的心願,嫁給了六哥,爲什麼,爲什麼啊?!”
君莫黎一時間發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鳳七七,緊繃着的一張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是啊,原本的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嘛,這場婚禮可是李爾嫣盼了好久好久的,卻在大婚的當天……
鳳七七擡手試了試眼角下的淚痕,啜泣着對君莫黎問道:“六哥現在……”
她的話說到了一半,鳳七七想要問問君楚悠還好嗎?可是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他會好嗎?
能好嗎?
鳳七七緩緩地闔上了雙眸,頎長的睫毛之上綴着晶瑩的淚珠子,像極了一顆璀璨的寶石,猶如琥珀一般的瞳仁之中,如同一汪碧湖被投入了一塊巨大的方石,濺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哎!”良久之後,君莫黎長嘆了一口氣,微微地蹙了蹙眉,垂下了瑩白的纖手,在鳳七七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你昏迷了兩天……”
聞言,鳳七七倏地瞪大了一雙眸子,神琥珀般的雙瞳,在眼眶之中猛然一縮,她全然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昏迷了兩天的時間!
她掙開了君莫黎的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須臾,鳳七七側目瞥了一眼站在君莫黎身邊的李夙。
君莫黎明白了鳳七七的意思,側目瞥了一眼李夙,薄脣微啓,淡淡地吩咐道:“你去看看,她的藥熬好了沒有。”
“是。”李夙應了一聲,便躬身退出了鳳七七的房間之中。
待房間之中只剩下了鳳七七和君莫黎之後,鳳七七一臉焦急地看向了君莫黎,“我的孩子……”
君莫黎的脣角噙着一抹淺淺的笑,朝着鳳七七點了點頭,給了鳳七七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放心吧,孩子沒事,這孩子很是懂事,並沒有任何的不妥。”
聞言,鳳七七方纔放下了心來,可心中的悲傷,卻怎麼也忍不住,眼淚像是不受控制上似的,一個勁兒地朝外涌着。
君莫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鳳七七,即便是,在那一次說出了狠話的時候,她的臉上也沒有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君莫黎並沒有告訴鳳七七,她身體的實情。
或許是因爲鳳七七懷有身孕的緣故,毒素並不像是之前那樣,隱藏在鳳七七的身體經脈之中,現下,竟已經開始四散遊走,只怕不日……
君莫黎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要提前面對鳳七七身體之中的這個怪異的劇毒的問題。
下意識,君莫黎用力地眯了一下雙眼,墨玉一般的雙瞳之中瀲灩森寒,爲今之計,就只有提前執行一切計劃,要從鳳翎羽的手中,得到能夠爲鳳七七解毒的解藥。
想到了這裡,君莫黎不由緊了緊握着鳳七七手腕的手,可即便是,因爲用力過大,君莫黎的手在鳳七七的手腕上捏出了紅腫的印子,鳳七七都不覺得疼。
此時此刻的鳳七七一顆心都系在已故的李爾嫣的身上,她爲什麼會在和君楚悠大婚當日,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被人殺害呢?!
鳳七七將眉心扭成了麻花狀,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君莫黎,良久之後,鳳七七張開了沒有絲毫血色的嘴巴,聲音疏淡而沙啞地對君莫黎問道:“提刑司可有介入?!”
君莫黎被鳳七七的聲音扯回了神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兒,朝着鳳七七頷了頷首,但卻沉吟道:“提刑司雖已介入,可是六王兄他……”
“他怎麼了?!”鳳七七蹙眉問道。
“自打六王嫂歿了之後,六王兄就抱着她的屍身,已經兩天兩夜了,沒有出他們的新房了。”君莫黎一邊搖着頭,一邊對鳳七七說道。
鳳七七扯下了身上蓋着的被子,就要穿鞋下地,可卻被君莫黎一把拉住了,“你要做什麼?!”
鳳七七掙開了君莫黎的手,深深地皺起了秀眉,聲音低沉入泥,“我要去逸王府。”
“你冷靜點。”君莫黎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踱步走到了鳳七七的面前,也不管不問,便直接將鳳七七打橫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鳳七七的面色一沉,擡手在君莫黎的胸口拍打,“你放開我!放開我!”
君莫黎輕手輕腳地將鳳七七放在了牀上,雙手用力地按住了不老實的鳳七七的雙肩,銀白色的面具之中的一雙狹長的鳳眸中,滿是憤怒。
“鳳七七,你給我冷靜點!”
君莫黎極少對鳳七七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鳳七七感覺自己的耳膜被君莫黎的聲音震得生疼。
“就算是你現在去了逸王府,又能夠如何呢?!六王兄現在把自己所在房間之中,就算是德妃娘娘他也不見!”
君莫黎的話,讓鳳七七清醒了過來,她的雙脣緊抿,她長輸了一口氣兒,聲音越發地沙啞了起來,一字一頓對君莫黎問道:“乾爹乾孃現在怎麼樣了?”
見鳳七七冷靜了下來,君莫黎緩緩地鬆開了緊緊按着鳳七七雙肩的手,他的面色稍稍地緩和了幾分,沙啞着嗓子對鳳七七說:“除了傷心,還能夠如何。”
李將軍和李夫人視鳳七七爲親女兒一般,他們讓鳳七七在這個世界上,感覺到了家的溫暖,可是現在,好端端的一件喜事,卻變成了喪事。
“我想要去看看乾爹乾孃。”鳳七七不想哭,她想要成爲李將軍和李夫人精神上的支柱,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滾落了下來。
“好,我這就去安排。”君莫黎知道,如果不讓鳳七七走上這麼一遭,鳳七七是說什麼也不會罷休的。
更何況,現在鳳七七也算是李府的二小姐,若是不去李家的話,鳳七七的心裡定是會過意不去的。
須臾,君莫黎喚來了李夙,安排好了馬車之後,便隨着鳳七七離開了黎王府之中。
馬車行駛在去往虎威將軍府的路上,鳳七七的心頭仿若壓了一塊巨大的方石似的,怎麼都透不過氣兒來。
她擡起了素手,撩開了馬車之上的珠簾,朝着馬車外看了過去,灰濛濛的天,佈滿了厚重的鉛雲,縱橫交錯的閃電,似乎貼着頭皮兒擦了過去,讓人感覺全身酥麻的,不禁渾身上下,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悲傷彷彿籠罩了整個京城,這樣鉛雲密佈的天,讓人感覺甚是壓抑,
滴答……滴答……
天空滴落了猶如黃豆粒般大小的雨滴,一顆雨滴落在了鳳七七的掌心,她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這一滴被握在掌心之中的雨水似的。
雨勢漸漸的大了起來,傾盆的大雨,將天與地連接在了一塊,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雨帶走了樹上最後的一片落葉,真真的秋風捲起了雨水,順着鳳七七撩起了珠簾,刮入了馬車之中。
“七七,切仔細着了風寒。”君莫黎微微地蹙了一下眉,拿過了爲鳳七七所準備的披風,緊緊地裹住了鳳七七。
鳳七七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半晌之後,馬車停在了虎威將軍府外,鳳七七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氣,待李夙放下了小凳,打開了馬車門時,鳳七七緩緩地闔了闔雙眸,舉步走下了馬車。
李夙爲鳳七七撐起了油紙傘,將目光投向了君莫黎。
鳳七七看出了李夙的意思,微微地點了點頭,接過了李夙手中的雨傘,對李夙吩咐道:“你留在這裡,我和王爺進去。”
“是。”
鳳七七將油紙傘撐在了君莫黎的頭上,不讓君莫黎被雨淋溼,君莫黎瞥了一眼鳳七七,拿過了鳳七七手中的油紙傘,淡淡地說:“你來推着本王,本王爲你撐傘。”
一項有嚴重潔癖的君莫黎,爲了不讓鳳七七被雨水淋溼,將手臂高舉,將鳳七七遮在了傘下,可是他大半個身子卻露在了外頭,以至於衣襬處、白色的宮靴沾滿了雨水。
虎威將軍府外的家丁瞧見了君莫黎和鳳七七前來,連忙迎了上來,另外一人跑去通報。
鳳七七一步一步地走在去往虎威將軍府正廳的路上,蕭條的秋色,將整個李家籠罩在了悲傷的氣氛之中。
“吱嘎。”
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當鳳七七看見了白髮蒼蒼的李將軍和李夫人時,直接舉步跨過了門檻,倏地跪了下來,“乾爹乾孃,是七七沒有用,沒有照顧好爾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