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跪坐在地上的人，在大門打開之後，微微習慣了下外面的光線，那自由的光芒，而後，纔將視線落在面前居高臨下的女子身上。
嗤笑一聲：“怎麼？皇后娘娘也會來冷宮這種地方？是覺得這裡適合自己住？還是覺得留着我，始終是你心頭的刺啊？”
她在諷刺巫九兒。
巫九兒臉上依舊一派平靜，冰冷得看着地上跪坐着的人：“良妃，你終究還是不死心！”
“你已經在這冷宮裡面呆了七年。我以爲，這七年裡面，你會有所醒悟，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卻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層不變，枉我這麼多年來，善待你的一切，你終究還是不放過我。”
“善待？”良妃斜睨着巫九兒，嗤笑道：“皇后娘娘倒是說說，怎麼一個善待法？是將本宮打入冷宮七年，還將本宮鎖在這清冷的宮殿之中的善待？”
“你的衣食住沒有半分偏頗，你難道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巫九兒的聲音微微提起一個度。
良妃笑得更加諷刺，更加瘋狂：“哈哈哈！哈哈哈哈！”
“巫九兒，你以爲這一點施捨，就能讓本宮對你感恩戴德？”
“瘋婦！你早就不是高高在上的良妃，若不是皇后娘娘寬宏大量，你以爲你能活到今日！”一旁方纔開門的太監，怒斥一聲。
良妃頓時面色猙獰：“狗奴才，本宮面前，容得你放肆！”
說着，便要起身，朝那太監撲過去。
歐陽冰真的是瘋了，若是之前，她又怎麼會和一個太監計較，或者是，太監的話，深深刺傷了她的自尊心，才讓她惱羞成怒。
只不過，她忘記自己是一個弱女子，她和巫九兒不同，巫九兒有武功護身，而她，只不過是深牆高院裡面的一個柔弱女子，所以，在她撲向太監，和太監撕扯的時候，就被太監狠狠得推倒，重重得甩在地上，狼狽不堪。
“本宮要殺了你！殺了你們！”
歐陽冰怒吼着，就站起身，朝着推倒她的太監再次撲上去，和太監扭打起來。
一旁，巫九兒見此，微微閉上眼眸。
十六年了。
她和良妃鬥了十六年。
不管是前九年，歐陽冰還是良妃的時候，還是後來，歐陽冰被打入冷宮，依舊不死心，一直想盡辦法，加害於她。
她卻一直不忍心要她的命。
歸根結底，她覺得歐陽冰是一個真心喜歡墨千夜的人。
而墨千夜的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這個專情的帝王，冰冷的後宮，葬送了歐陽冰的一生。
她不忍心要歐陽冰的命，即使七年之前，歐陽冰引來巫族的人，差點害得她永遠離開墨千夜，她也還是爲歐陽冰求情，讓歐陽冰在這冷宮裡面，渡過下半生。
然而，歐陽冰不死心。
非要和她鬥。
這些年來，不是混到她的宮殿，直接取她性命，就是，想方設法，用一些旁門左道害她。
這樣的日子，真的夠了！
這是最後一次。
她將水兒留在甘露宮的原因，就是告訴她，這是最後一次。
但是，歐陽冰還是選擇要她的命。
巫九兒再次睜開眼，已經下定決心，不看一旁和太監扭打的人，而是直接離開冷宮，在走到冷宮大門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歐陽冰，淡淡說道：“將良妃方纔給水兒的東西，喂良妃用下，若是她還活着，就送她出宮，反之……”
巫九兒淡淡吐出兩個字：“厚葬。”
身邊的人聽到之後，立刻拱手：“是。”
之後，巫九兒便不再看一眼，匆忙得來，又匆忙得離開。
當幾日之後，有人告訴巫九兒，冷宮裡的良妃薨了，死狀悽慘，她也沒有任何表情，她對歐陽冰的可憐，早就在那逝去的十六年裡，消耗殆盡，而冷宮裡的良妃的死，更加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包括此刻站在她的不遠處，朝她伸出手的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如十六年前一樣，一直牽着她的手。
“九兒，你怎麼來這裡？”
巫九兒視線微動，上前牽住墨千夜的手，他的手依舊寬厚溫暖，那種溫暖直達心底最深處。
“沒什麼，有些事情是該解決掉了。”
“哦。”
“皇上，你的意思……若是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巫九兒手指微鬆，然而，抓着她的手卻緊了緊，說道：“她早就是一個死人，是你非要留她到今天，九兒，你的善良多折磨了她七年，也折磨了你七年。”
巫九兒微微垂下眼眸。
墨千夜手臂一伸，便將身邊的人納入懷中，一臉和煦的笑意：“現在，總算天下太平了，以後這後宮裡面，也沒有誰能爲難九兒了。”
“嗯？”巫九兒擡頭看向墨千夜。
墨千夜笑着緊了緊手臂，讓巫九兒靠着自己更加近，說道：“朕可是跟着你，提心吊膽十六年？”
巫九兒微微一怔，一瞬間，嘴角便揚起了微微的弧。
原來如此。
原來不是她一直在保護他，而是他一直在隨着她。
她以爲，如果將良妃處置了，他會覺得她小心眼，她更擔心，良妃的愛有一日會在墨千夜的心裡留下什麼。
然而，事情卻是這樣，他爲了她的小心翼翼，處處容忍，爲了她求一個心安理得，保護了她十六年，而現在，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其實，從那時候，將巫九兒帶回皇宮，墨千夜就知道，良妃的心機會攪和得整個後宮不得安寧，他將皇后的大權交給巫九兒，想看巫九兒怎麼處置。
她不准他遣散後宮，因爲後宮對他很重要。
他則是想知道，巫九兒對他究竟到什麼程度，爲什麼能容忍他有一個後宮的女人。
或者，不在乎？
事實上，巫九兒對他的感情實在是恐怖，她這一步棋，走了十六年，慢慢磨了十六年，就是因爲擔心歐陽冰在他心裡留下一點難以磨滅的痕跡。
對手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永遠無法擊敗的對手，而死人就是這樣一個永恆的存在。
巫九兒不知道墨千夜在想什麼，她沒有蕭沐月那樣透徹人心，她只是用她自己的辦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墨千夜則是樂於看巫九兒爲他忙忙碌碌的樣子，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