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竹林苑中
婧兒在房中解了賀蘭的衣衫,爲她鍼灸治療,靈兒在一旁小心伺候着,不過半柱香功夫,鍼灸完畢,賀蘭頓時覺得氣血順暢了許多,心情也格外愉悅。
婧兒說道:“姐姐且放寬心,有婧兒在,你就安心養胎,只要你穩定情緒別再激動,好好吃藥,這孩子定能平安產下。”
賀蘭紅着臉額首道:“有勞妹妹了。”
靈兒更是鬆了一口氣,說道:“先前少夫人有些出血的症狀,就怕孩子保不住,可嚇壞我們了。”
婧兒說道:“出血是因爲姐姐身子虛寒,並未完全恢復便驟然有孕,身子有些症狀也難免,加之心情鬱結,如今纔剛兩月有餘,孕期反應也會產生諸多反應。”
“原來如此,”
賀蘭一手輕扶着平平的小腹,羞澀一笑:“這孩子來的實在突然, 毫無準備,難免令我手足無措了。”
婧兒心中暗想:哪裡就突然了?你都給你丈夫吃了那麼些個毒藥了,不就是爲了有個孩子嘛,口中說道:
“天色不早了,我這會兒去見老夫人,再遲了老夫人還以爲我是去蹭晚飯的呢。”
賀蘭“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妹妹好生風趣。”
望着賀蘭開始有些紅暈的面色,婧兒笑道:“這就對了,要開心要舒心才能安胎呢。”
又對靈兒吩咐道:“晚飯便先吃的清淡些,要有嘔吐便吐了再讓她吃,老夫人說了,廚房時刻備着餐食,隨時想吃就讓她大膽吃,莫要餓着孩子。”
“哎。”靈兒笑盈盈迴應着。
“那妹妹就先告辭了,明日再來探望姐姐。”
賀蘭見婧兒要走,眼中閃過一絲不捨:“姐姐在這裡沒有孃家人,婧兒便如同我親妹妹一般,還望妹妹多來陪我,也好解解悶兒。”
婧兒笑道:“好,婧兒定當每日來,還得替姐姐安胎不是?”
又壓低了聲音調笑道:“只要不攪擾了你們夫妻卿卿我我便好。”
賀蘭羞臊地紅了臉,輕斥:“妹妹又取笑我。”
“好啦,妹妹告辭了。”
婧兒轉身走到門前,靈兒忙上前打開房門,喚了聲:“姑娘慢走。”
婧兒微笑點頭,走到門外,身後傳來賀蘭輕柔的聲音:
“明日妹妹早些來啊。”
“知道啦。”
婧兒口中應着,一擡眼,見商無煬正站在院中,一雙大眼淡然地看着自己。
姍姍行至他面前,昂首仰望着身材高大的商無煬,遺憾地搖了搖頭,幽然一嘆:
“我原以爲你就對我這麼兇狠,原來你對自己的妻子也這般地冷淡,不懂得何爲憐香惜玉,當真是委屈了姐姐這般佳人,畢竟人家懷的是你的孩子,還是進去看看她吧。”說完話她擡腿便走。
商無煬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深望着她,低道:
“你就這麼急着讓我離開你的視線?”
婧兒伸手指了指臥房的門,說道:“要懂得珍惜眼前人。至於你,離我越遠我越安全。”
言罷推掉那隻抓着自己手臂的大手,轉身姍姍而去。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商無煬面無表情,眼中一抹失落不易覺察地一閃而逝。他緩緩走到臥房門前,擡手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夜深了,賀蘭獨自坐在牀上,手指輕輕拂過空空的另一側,幽怨一嘆,悶悶不樂。
下牀來,坐在妝臺前看着鏡子裡自己憔悴的容顏,鬱鬱寡歡,萬般心酸涌上心頭,對着鏡中的自己說道:
“敏兒啊敏兒,他對你腹中這孩子究竟有沒有感覺?每每來了都是略坐坐便走了,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怎麼就看不透呢?你縱有萬千委屈又怎能說於他聽呢?即便想說,又怎麼開口呢?”
想着想着,不由得眼眶一紅,淚水又不由自主地落下......
“咚,咚咚”
門被輕輕叩響,賀蘭一怔,“是靈兒嗎?”
她起身開門,尚未等她看清來者是誰,一個纖瘦的黑影便閃了進來,帶進了一股秋夜的涼風,房中的燭火忽閃了一下險些熄滅。
賀蘭驚懼之下正欲驚呼出聲,那人一手捂了她嘴,沉聲道:
“是我,曼羅。”
那人擡手摘下面巾,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脣下一顆小小的黑痣。
賀蘭驚懼,忙緊緊了房門,悄聲道:“你怎來了?”
曼羅面色清冷,沉聲說道:“小姐不來找曼羅,曼羅只好來找小姐了。爺讓我來問問,交代小姐的事怎麼還沒完成?”
賀蘭爲難地說道:“我怎麼開口啊?我瞭解他的爲人,他心高氣傲,絕不會輕易低頭的。”
“那就要小姐自己去想辦法,都一年了,自從爺一年前找到小姐,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看中了這個小云天,商無煬既然是你的丈夫,讓他讓出來又何妨?誰知等了這麼久小姐一點動靜都沒有,爺已經等不及了,當此之際,爺勢必要將小云天收入囊中,恐怕爺要親自動手了。”
賀蘭大驚失色:“爹想做什麼?”
曼羅冷冷地回道:“爺的脾氣,小姐不是不知,若不能爲己所用,必毀之,總之,這是最後的機會,爺說了,再給小姐最後一天時間,要你即刻跟他談,他若答應最好,若不答應,明日就必須跟我走。”
賀蘭急道:“曼羅姐姐,能否再寬限些日子?我那夫君性子執拗不是那麼容易聽勸的,總要給我點時間吧?”
曼羅道:“爺說了,他給你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賀蘭道:“求求姐姐,再寬限些日子吧,夫君真要有什麼事,你叫我怎麼活下去?”
曼羅面色森冷道:“你就這麼離不開他?別忘了,你還有自己的爹爹,自己的娘!”
賀蘭苦苦哀求:“姐姐,你不是不知道他們當初要送我去湘國皇宮的時候又何曾念及我是他們的女兒?我要入了宮裡,我這一輩子就毀了呀。”
曼羅道:“爺生你養你,你難道不該爲爺付出嗎?”
賀蘭語塞。
曼羅道:“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你好自爲之,曼羅告辭。”
言罷,她轉身打開房門,見四周無人,閃身而出,飛身竄上牆頭,縱身躍了出去,在夜色的掩護下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賀蘭緊緊關閉了房門,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她用力按住心口,魂不守舍地跌坐在凳子上,心中焦急萬分,喃喃自語道: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小云天、商無煬,思緒回到三年前……
五年前她剛十三歲,父親突然將她帶到湘國京城,三年前的一天,無意中聽父親跟一人說要將她送入宮中,她大驚失色連夜逃走,父親一路追趕,她漫無目的地一路奔逃,不知不覺跑到一座山上,她恨父親心狠,心灰意冷之下便斷了生的念頭,從山澗上一躍而下,墜入深潭。
當她醒來時發現她躺在一張牀榻上,一個渾身溼透的俊美男子站在旁邊,得知正是這男子救了她,從此對他一見傾心,這男子便是商無煬。三年來無論是商齊夫人還是商無煬問及她的身世她始終三緘其口,儘管商無煬總是一副冰冷的臉,但她就是喜歡他。雖經在老夫人主持下她如願嫁給了自己心愛的男子,誰知商無煬卻始終對她若即若離,說的好聽是相敬如賓,說的不好聽,卻是相近如冰。但是她包容了一切,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就好。
直到一年前的一天,他的父親終於找到了她,屢屢想抓她回去,皆因忌諱小云天勢力而作罷。可是,她父親並沒有就此放棄,派了曼羅來跟她秘密聯繫,要她說服商無煬爲己所用,但是,敏兒以種種理由屢屢推脫,她不願她心愛的男人爲人所用,更不願他陷入那可怕的陰謀之中,繼而毀了他的一生。
她想盡自己的最大努力保護他,可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保護夫君的辦法就是爲他生個孩子,只要有這個孩子在,父親多少也會因爲外孫的原因而有所忌憚,或許從此放過他們,也未可知,可是她父親顯然失去了耐心,越發催的緊,而商無煬又時常不回房休息,讓她如何要這個孩子?無奈之下,她逼着林大夫給她弄了些迷情藥來,而如今她終於懷上了孩子。
誰知今日曼羅下了最後通牒,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父親狠毒的手段她是清楚的,此刻的她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