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插敘

夢的守候(3)——插敘

插敘

夢的守候(3)——禍端(1)(2)

9月10日 夜【此爲妒忌案發後第二天的晚上】

來者查看了下亮着白光的手機屏幕,以確認這時的時間還沒到醫院那幫警惕的傢伙做定期檢查的時候,然後步入眼前這棟紅白主調建築的大門。

6:00,不過天色倒是比想象中暗得更快。

來者是一名學生模樣的少年,戴着一頂紅黑格調的球帽,再一次向這個早上還剛剛來過的地方走去。

申請了探病手續,穿過打着白色燈光的長廊,經過幾個手術車和數名醫護人員,手中拿着的水果籃似乎成了最好的掩飾物,沒有人在意少年的存在。

他走向那個掛着“單人病房”的房門,裡頭傳來奇妙的人聲。

他拉了拉帽檐,似乎是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突發情況,於是站在門旁,並沒打算進去的意思。

他並沒有等待多久。

幾分鐘後,病房裡說話的那名男子,就好像被拜託了什麼事情似的,急匆匆地趕來出來,甚至沒有發現他的存在。球帽穩穩地接住了那人突如其來闖出而帶開的門把手,利落地翻身進入病房內。

屋內只有牀頭燈發出微弱的白光,雖然對病房內的人也沒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呀嘞呀嘞~這時候造訪有什麼事嗎?”病房內唯一的病牀上,坐着一個被包紮住眼睛的人,她似乎可以感應到來者的身份一般,緩緩叫出球帽下人的名字,“洛羽成閣下?~”

“哼,你還是老樣子啊莞蒂亞克,”那人脫下了球帽,轉頭看了看自動合上的房門,“那個傢伙就是洛伊——你所附的這具身體——現實中的丈夫吧?不過你還算聰明,剛剛找理由讓他暫時離開了吧?我可不想再外頭等太久。”

“啊,遠客怎麼能不好好迎接呢?~好好感謝我喲~”病牀上的人擺弄了下那個名義上的“丈夫”送來的康乃馨花束,答道,“爲了不妨礙我們之間的交談,這裡已經切換成封閉空間了哦~這點請儘管放心吧~”

“還真是警惕得不得了。”羽成似笑非笑地注視着那塊寫着“Talola Loewe(塔羅拉•;;洛伊)”的牌子,放下手中的水果籃道,“這樣子對我很不利啊,我可是會怕得不得了呢。”

“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我又不是什麼危險人物。”女人笑道。

“不,你會,雖然不是現在。”少年的一隻手指勾着球帽後的半圓窟窿,像玩什麼花樣似的把球帽在空中轉了幾周後,自信滿滿地說道,“所以我可是抱着赴死的心態來的啊,我說的沒錯吧?七宗罪案件的殺人兇手——?”

雖然被封住了雙眼,但女人臉上的神色卻因爲燈光的角度而被反射得極其錯落有致,她露出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微笑道:“哦?真不錯呢?你是怎麼發現的呢?”

“線索有的是,做出猜測很簡單。有嫌疑的自然不止你一個。”少年似乎因爲有些煩厭這燈光而閉上了眼,“當然最主要讓人覺得可疑的,是你眼皮上被刻了Leviathan(利維坦)字樣這件事。

“貪婪,慷慨之金戒指;色慾,貞潔之聖母;暴食,節制之甜點——前幾宗案件無疑都有代表七美德之一的物品,而這起案件呢?不僅作爲‘妒忌’的你沒有死,也沒有任何代表‘寬容’的物品,不覺得很奇怪嗎?”

“那又怎樣,這起案件本身就很奇怪,因爲受害人本來就是作爲異生物的我,不可能會死吧?”

“不,我指的不是你,是‘洛伊’。”少年說着指了指女人身穿白色病服的身體,“就算異生物能夠不死,兇手也可以殺死你所在的這個軀殼來完成他的‘審判’,你們所要做的,只不過是換一個軀體對吧?就算無法殺死你,兇手也不會因此就壞了自己定下的規矩。”

“真是有趣的推斷~”

“那爲什麼不換一個軀殼呢?當然不是因爲沒有多餘可修復的屍體這件事,那種東西停屍房裡有得是——只不過是因爲不能換對吧?殺人兇手?”

“別老是那樣叫我,會被討厭的喲~”莞蒂亞克調皮地一歪頭,吐了吐舌頭。

“關於不換軀殼的理由,就是爲了‘引誘’我們吧?因爲如果殺死了‘洛伊’,換一個新的軀體,難免我們會找不到關於莞蒂亞克你真正的線索,你也就沒法給我們所謂的‘提示’了。

“所以不殺死‘洛伊’是爲了讓我們更好地找到你,你就能大言不慚地說那一套你早上的謊言,然後把兇手的罪名退在那個頭號通緝犯的頭上,不僅是爲自己開脫,也是爲了隱藏自己真正的目的,沒錯吧?”

羽成句句抓住要害的話,卻並沒有讓眼前這個與其多次交鋒經驗豐富的老手有一絲的恐慌。

“老實告訴我,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她微笑的臉上似乎被凍上了一層霜。

“是麼……那我也之好自己猜了。”他又一次不耐煩地甩起帽子,在快速圓周運動2周之後,又飛速地被扣到頭上,“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洛梓萌,而是我、邱釗和唯三人對吧?”

被問話的人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這次的事件發生在暴風雨事件之後,所以自然很容易讓人把這兩宗案件聯繫起來。暴風雨事件時的那孩子,很明確地說‘目標是洛梓萌’了吧?所以估計邱釗和唯前輩都認爲這次兇手的目標也是洛梓萌,就連我最初也是這麼認爲的。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洛梓萌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不僅是‘TFT’,就連可以加以利用的大腦可開發程度也是隻有50%左右,也並沒有與異生物或是時禁居民接觸的跡象。所以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我就感覺奇怪了,爲什麼你們——甚至是像黑鶴那樣擁有‘混沌之眼’這樣強大能力的傢伙,會盯上洛梓萌這一個普通中學生呢?

“然後,我突然意識到,這一切只是假象——因爲黑鶴能力的強大,再加上這次的‘七宗罪’事件,足以讓人誤解你們的目標對象了——不,或者說,讓人懷疑洛梓萌身上是否真的有什麼特殊的能力,然後就像蝴蝶效應一樣,更多以爲洛梓萌身上有什麼‘寶藏’的未知能力者會涌現出來,要麼加入你們,要麼暴露身份被你們幹掉,這只是你們的目的之一。”

他嚥了口口水,接下去一長串未完的話:

“目的之二,讓真正的目標——我們三人懷疑,從而產生保護洛梓萌的心理,這樣就更方便你們達到殲滅剷除我們的目的。對你們來說最好不過的就是直到死我們也一直以爲洛梓萌纔是目標,然後心甘情願地死掉,這樣也不會讓其他暗中觀察的未知能力者懷疑——包括爲什麼要製造這麼大聲勢也是,殺那麼多人也是爲了引人注目吧?這樣因此而跳出的未知能力者也會更多,對你們更有利。”

“呵~看來我小看你了呢~”莞蒂亞克笑着從羽成剛剛提來的水果籃中取出一個蘋果,用衣袖邊擦邊說道,“不過~我好像沒有說過洛梓萌是我的目標這句話吧?而且黑鶴的事件也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哦~”

“當然有關係。暴風雨事件的時候那傢伙不是說了嗎?‘——並不是重生,而是毀滅;並不是釋放,而是解脫’,‘——想要復仇,就要先自我毀滅;想要真相,就要先自我解脫’以及‘這是那個傢伙說的’……”

“你,就是那孩子口中的‘那個傢伙’。”光影在那個人身上的分界線越發凌厲起來。他胸有成竹地開口道,“其實那孩子並沒想引發暴風雨事件,只是由於‘異之眼’的開發,導致她喪失了部分記憶,她只是想弄清那部分記憶是什麼吧——你就是利用了這一點。

“恐怕你是這麼對她說的吧:‘想知道真相就去殺掉洛梓萌吧,那傢伙身上藏有你的記憶寶藏哦’。而估計那孩子一開始比較顧忌自己的破壞力,於是你就繼續誘導她說——”

“‘——並不是重生,而是毀滅;並不是釋放,而是解脫,——想要復仇,就要先自我毀滅;想要真相,就要先自我解脫’。”莞蒂亞克緩緩重複着少年口中的那句話道。

“於是,你讓黑鶴的‘異之眼’重生了,釋放了混沌的力量——這就是引發暴風雨事件的直接原因——當然,你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殺死洛梓萌,因爲那是你們的利用對象,你只是想間接性地殺掉我們,然後阻止黑鶴——就算沒有成功阻止,洛梓萌死了,你們也可以再找一個傢伙當作‘洛梓萌’來利用,但事件的發展卻出乎了你們的意料。

“我們不僅沒有死,還成功殺死了黑鶴。你們不得不改變計劃,在暴風雨事件的基礎上製造了七宗罪事件,把一切目光以及你們的目標全部集中在‘洛梓萌’身上,已達到你們的目的。所以,爲了讓我們徹底相信洛梓萌就是目標並加以保護的‘提示’就是——”

“地圖。”羽成說着關上了牀頭刺眼的燈,對方被封着眼的面容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這估計是你想對邱釗前輩說的提示吧?這樣他就會去查找地圖的線索,誤以爲洛梓萌纔是目標,並告訴我們組成聯盟——這樣一來殺死我們就容易得多了。”

“呵呵~還真是不怕死的傢伙呢~看起來你好像知道了很多東西啊~”她“咔嚓”一聲咬碎了手中的蘋果,“你難道以爲我們就沒有任何防範嗎?~”

“這我當然知道,你之所以早上面對我們三人時沒有提示‘地圖’,就是因爲防範我吧?因爲你的上級已經料到我會知曉你們計劃中的某些事情,只是你們始料未及的是,我所知曉的事情程度。”

“咔嚓”又一聲,伴隨着牙齒的咀嚼,好像在啃食人類屍體的怪物。

“你們的計劃被破壞了,該採取什麼作爲了吧?”羽成說着張開雙臂,“你隨時都可以把我幹掉,雖然那樣對你很不利。”

“不利?”莞蒂亞克又啃食了一口蘋果,發出輕蔑的鼻哼聲,“區區一個人類,還真是大言不慚啊~你能對我造成什麼威脅?”

“是啊,我不能對你造成威脅,你也不能對我造成任何威脅。”羽成說着放下雙臂。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殺死’不了我。”

又是“咔嚓”一聲,空氣裡只能聽見對方咀嚼蘋果的聲音。

“你被設下了某種限制,無法殺死非‘七宗罪’指定的人物,如果誤殺了人了就會打亂你們的全盤計劃。我雖然也是你們要殺死的指定人物,但如果沒有按照一定順序的話,‘七宗罪’也無法完美執行。所以目前,你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威脅。”

【。所以邱釗口中“限制是指七宗罪,如果不‘傷悲’就無法被殺死”的結論是錯誤的,只是爲了拖延時間而急中生智】

“哼,我暫時殺不了你,可你知道了那麼多東西,你以爲上級會放過你嗎?”

“當然不會。所以在三個人中,我將會是第一個死的。”他說着牽起嘴角,“但在那之前,我想與你先談一個交易。”

“交易?我有答應的理由嗎?”

“如果不想讓我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訴另外兩人的話。”羽成威脅道,“我之所以站在這裡,冒着生命危險告訴你推論,你以爲我只是來炫耀的嗎?”

“口氣不小嘛~雖然這麼完美的計劃被你打亂有些可惜了,但你要求的條件還是說來聽聽吧?~”

“交易就是——”羽成深吸一口氣,仍憑窗外的冷空氣進入身體,“——我不破壞你們的計劃,同樣的,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放棄邱釗和唯前輩。”

“哦?理由呢?別告訴我是和一個白癡一樣說什麼‘爲了拯救重要的人’哦~”

“呵,那還真是個不錯的理由呢,我就姑且收下了。”

“呀啦~這麼拼命嗎?也就是說,甚至是連你的生命也可以拿走嗎?~”莞蒂亞克不懷好意地問道。

“我本來就是做好赴死的準備的。”

“但是啊~知道了那麼多實情,你是早晚要死的哦~你提出的這個交易條件根本沒有意義呢~我們完全可以殺死你再殺死另外兩人的哦~”

“那你們儘管這麼做,不過事先告訴你們,如果我死了的話,就意味着你們的計劃破產了,明白了嗎?”他說着拉了拉帽檐,還不及莞蒂亞克對此有什麼反應,就吹了聲口哨望向窗外,“——看起來那個不明真相的傢伙已經來了呢——我也該走了。”

“哦?這就要走了?我還沒答應你的交易吧?”莞蒂亞克拿起那個咬了幾口的蘋果在手中細細端詳着。

“不,你會答應的——當然,不答應對我而言也沒有什麼影響。”羽成說着向門外走去,“我這次來只是想確認一些東西,接下來我會注視着你們的行動,這對我而言倒是不錯的一次信息收集呢。”

“無論怎麼看都是我贏了——贏得很徹底。”他朝着身後揮揮手道,消失在門後的長廊中。

“哼,我輸了?”莞蒂亞克被黑暗籠罩的臉上,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她連看都沒看就把那剩下的蘋果投到垃圾桶中,呸了一口唾沫,“不不,是勝負未分呢。”

直到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出現在長廊裡,莞蒂亞克才重新揚起笑容。

“不用敲門了,直接進來吧。”【來者爲邱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