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出去的那一剎那,求生的本能讓司機迅速抓住安全帶,整個人就這樣被吊在外面。
也正是因爲想要活命,他藉助安全帶想要往上爬,可隨着他的動作,車廂發出吱嘎的聲音,前方正在慢慢傾斜。
察覺到這個情況後,車廂裡的人害怕的尖叫,坐在前排的人正好可以看到他的動作,淒厲的喊着他‘不要動’。
坐在後面的人開始想辦法用車上的安全錘砸窗,一下又一下。
有個聲音忽然在衆慌亂尖叫的合唱中響起:“大家不要慌,鎮定下來!慢慢往後面走,不要亂扭動身子,從窗戶跳下去。”
說話的正是那個手持安全錘砸窗的男人,與江小魚隔了一排座椅的位置。
他戴了頂帽子,身材頗爲高大,持錘的手肌肉隆起,將其手臂上的衣服繃得緊緊的,可見其力量。
他只錘了兩三下,玻璃便應聲而碎。
帽子男拉起旁邊哆嗦的女人,扶着她來到窗邊:“跳下去。”
大巴車比普通客運車要高一些,女人看着離自己三米遠的地面,心中一跳,居然不敢跳。
這個時候,司機幾乎沒什麼力氣拉住皮帶了,他的手在一點一點下滑。
求生的本能讓他再次扭動身體向上攀爬,他這麼一動,再度帶動車頭往下滑。
有人尖叫:
“你不要動!你要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不準動,你聽到沒有,不準動!”
這邊帽子男見女人還遲疑着不動,照着她耳朵孔一聲厲吼:“跳下去。”
女人渾身一抖,還真的就跳了下去。
一般來說,坐大巴或者坐客運車的都喜歡坐前面,因爲坐前面暈車的不會那麼暈,也正是因爲如此,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前面。
後面的一對情侶在男人的幫助下跳了下去。
帽子男這纔看向坐到後座一直沒動的江小魚三人,朝他們吼:“快過來。”
江小魚淡定的說:“我們在這裡坐着,增加後墜力。”
帽子男一怔,爾後眼裡閃過一抹讚賞,沒再說什麼,轉過頭對前面有些嚇傻了不敢動的人怒吼:“都他媽愣着做什麼,慢慢爬過來。”
然而一有人動,前方傾斜的更加大,坐在最前排的是一對中年男女。剛剛的衝力讓中年男人倒在地上,而中年女人則摔到了距離司機座位很近的控臺上。
女人大聲尖叫:“不準動,你們都不準動!”
同一時間,司機還在拼命的往上爬。
車體搖搖欲墜,饒是一直鎮定的帽子男臉上也有一閃而過的慌亂,他厲聲朝司機吼:“師傅,你先不要動,保持體力,拉穩手中的安全帶,我先把車上的人送下車,再來救你。”
他話音剛落,卻見不知什麼時候,那個一直尖叫的女人居然從身上拿出一把水果刀,朝繃得筆直的安全帶上割了下去。
她本來就離司機座位很近,直起身子伸長手臂就能夠得住那根吊住司機命的安全帶。
司機吊在外面看不到裡面的具體情況,但他能感覺到安全帶上傳來的抖動。
他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不要,不要!”
他開始拼命掙扎,女人紅了眼,她的水果刀很鋒利,割一下安全帶就裂開一個口子。
“你一個人會害死我們所有人!”她神經質的大叫。
帽子男大吼:“住手!你這是違法,住手!”
車廂還在傾斜,大有下一秒就要掉下去的趨勢。
女人猶如沒聽到任何聲音般,拿着刀繼續去割。
然後這一刀卻無論如何都割不下去了。
持刀的手劇烈一疼,水果刀應聲而落。
蘇北辰站起身來,環視衆人,淡淡道:“你們看看外面。”
衆人一愣,有貼在窗邊的人下意識把目光投到外面。
卻發現,外面不知什麼時候停滿了了車,聚滿了人。
外面有人在吼:“……你們別怕,我們已經報了警,保持鎮定,保持原位不要動,我們在後面幫你們拉住車。”
“繩子不夠,還有哪些人有繩子?”
“大家都過來幫忙,拉住車!”
“車裡有孩子,把孩子舉出來!”
……
如果這些人的視線能轉彎的話,可以發現,翹起的車尾後面,在能拴到繩子的地方都栓上了繩子,許多人自發加往拉繩子的行列。
有人托起另一個人,朝車裡抱着孩子無助哭泣的女人伸出手吼,女人哆嗦着打開窗戶,把孩子舉了出去。
蘇北辰冷冷的聲音響在衆人耳邊:“外面無數的人停下車來幫忙,車裡的人呢?”
也不知是不是聽進蘇北辰的聲音了,持刀女人趴在控臺上,嗚嗚哭着,不再說話。
外面司機同時停下掙扎。
然後他低啞的聲音撕心裂肺的透過破碎的擋風玻璃處傳了進來,帶着絕望:“安全帶要斷了。”
他能感受到懸在他頭頂的死亡之刀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就像是爲了應召他的話般,本就被刀割開大半個口子的安全帶再也承受不住這個股墜力,啪的一聲斷了。
那清脆的斷裂聲在嘈雜的環境中清晰的響在耳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女人飛快的出手,迅速抓住滑落的安全帶,她整個人被這股力量拖了過去,重重撞在前方,半個身體卡在方向盤,堪堪把拖力穩住。
車體猛的往下一傾,車尾拉着繩子的人也被這股衝力齊齊帶動着往前撲,眼見車就要掉下去了,無數人尖叫出聲。
尖叫完之後,發現這輛大巴車仍舊好好的以三分之二車身垂下去的姿勢給卡在地上,沒有掉下去。
女人的力氣能有多大?
而且女人手上因害怕出了很多汗,加上剛剛的衝力,安全帶在她手心磨破了皮,手心火辣辣的疼痛讓她手中開始脫力,安全帶一點一點從她手心往外滑。
“我剛剛不是故意的,誰來幫幫我,我抓不住了!”女人崩潰的大叫。
她死死的抓住安全帶,腦海裡忽的又出現一個瘦小身影,不行,她要是再拉下去,說不定連自己都要搭進去。
可是,她剛剛已經做了一件可怕的事,現在要把這個錯誤繼續下去嗎?
無人能猜到女人心中的天人交戰。
也就是這個時候,擦在擋風沿的安全帶上突然出現幾張小張人,它們緊緊的把安全帶壓在車上,女人只覺得手中一鬆,那個巨大的墜力忽然從手中消失了。
她擡頭,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江小魚貓着腰,像只輕盈的貓兒一樣往前走,她走的很有技巧,把下腳的力分散掉,因此直到她走到持刀女人身邊,車身都沒往傾過半毫米。
然後,她從女人手裡接過了那條安全帶。
“師傅,抓穩了啊。”
說着將小紙人彈開,重力瞬間侵襲到她手中,江小魚身子微微一沉,靈力灌注於手臂,讓她手臂的力量增強了一些。
不過靈力又不增強力量的靈藥,只是讓江小魚手臂力量有增強,但外面吊着個人,重力加墜力是個很可怕的力量值。
同時她還要分心考慮車體傾斜,因此對她來說也是頗有些吃力,稍有個不注意,這車還真要翻進河裡。
好在江小魚還是很靠譜的,一點一點把司機給拉了上來。
司機剛剛掙扎中把手裡的安全帶往手上捲了一圈,另一隻手也緊緊抓着安全帶,正是因爲這樣,纔不至於讓安全帶從手中滑落。
在江小魚救人的過程中,蘇北辰、傅景生、帽子男也沒閒着,迅速把車裡的其他人都救了出去,連同最前面那個與持刀女人坐一起的男人。
看到江小魚居然把司機給拉了進來,帽子男深深看了一眼江小魚,並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暫時安全,司機死死盯着持刀女人,持刀女人被他看得把臉往旁邊一轉。
司機想要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
但他對江小魚萬分的感謝,還以爲拉自己上來的是男人,結果是這麼一個小姑娘,司機心中百感交集。
江小魚:“別忙着道謝,我們還在危險之中呢,你們沒感覺到車頭又開始往下傾了嗎。”
江小於果然是隻烏鴉嘴,她話音一落,車身就是一抖。
女人尖叫起來,也不知她來的力氣,唰的轉身朝車尾跑。
江小魚:“……”這會兒,江小魚終於領會到‘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是多麼可怕的事。
江小魚氣得從兜裡掏出一把彩虹糖砸向女人,女人給砸到地上,江小魚吼:“師兄,把她扔出去。”
蘇北辰速度很快,迅速撈起女人從車窗扔了出去,真的是扔的,還好外面有人接應,在地上鋪了座墊,女人扔出去只是摔疼,倒也沒出事。
江小錢大吼一聲:“跳!”
傅景生、蘇北辰、帽子男飛快的從車窗處跳了下去。
車子傾斜的太快,後面拉繩子的人根本拉不住,眼見着車都快呈九十度立起來了,無數人驚呼。
江小魚這會兒是想跳窗都不行了。
傅景生眉頭緊皺,蘇北辰倒是很鎮定,拍了拍傅景生的肩:“放心,她沒事。”
如果江小魚真隨着車掉進河裡,那蘇北辰在未來真的要對她好生操練了。
傅景生理智上明白這樣一個車難不倒江小魚,可是情感卻硬不過理智,他想,江小魚一個人逃出來倒是容易,可是她還帶着一個司機呢。
早知道他剛剛去救司機。
或者蘇北辰去救司機也好。
——只是當時那個情景,江小魚在他們三個當中,個子最小身形最是輕巧靈活,由她去救司機,晃動車廂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這也是爲什麼是江小魚去救司機的原因。
傅景生眸色翻涌,緊緊盯着車,同一時間,車尾的玻璃忽然碎裂!
在無數雙眼睛中,他們看到,一個小姑娘,拉着一箇中年男人,撞破後玻璃瀟灑跳了下來。
要知道這會兒車尾已經翹得很高了,離地面至少有六七米高,小姑娘先是把身邊的人往墊子上一扔,她自己則跳到地上滾了兩下卸下衝力,然後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
與此同時,那輛大巴英勇的奔赴進下面的河,落下去的時候,發出劇烈的碰撞聲,水花四濺,那模樣,就跟扔了個炸彈進去似的。
過了大概有十秒,熱烈的掌聲響起。
“了不起!了不起的小姑娘啊!”
“厲害,真是太厲害!”
“丫頭,你是不是練過啊?太厲害了!”
“高手,這他媽纔是真正的高手在民間!”
……
司機摔在墊子上,全身都快摔散架,不達並不嚴重。
傅景生走過來,低聲問:“有沒有受傷?”
江小魚拍手:“怎麼可能。”
這會兒正有人七嘴八舌的質問司機,剛剛爲什麼突然轉方向盤,如果不是司機突然迅速轉動方向盤,進而撞到路攔,今兒這事就不會發生。
司機說是有個人突然衝出來,人羣在推搡,把一個人推了出來:“就是他!”
司機一看到他就吼。
司機發生這起車禍時,跟在後面的車緊急停車,車主下車,迅速制住那個衝出來的男人,接着更多的人看到這場事故,停下車來幫忙,同時也把這個男人給控制了起來。
男人穿着很邋遢,一般油膩,頭髮污髒,他被推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只是想死而已,爲什麼死就這麼難……”
衆人:“……”
驚混未定的遇險人羣情緒激動起來,有人怒吼:“你他媽想死不知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嗎?爲什麼要來禍害我們!”
男人依舊哭,他可能也嚇到了,倒是很老實的交待,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說:“我、我怕疼,想着被車撞,根本來不及感受到痛苦就死了,所以一直在蹲守。又害、害怕,又不想死了。可是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沒意義,兒子死了,老婆,老婆跟別的男人跑了,他們還打我罵我,錢,對,還有錢,我沒有錢,吃不了飯,餓得很。可是沒人給我飯,那我還幹嘛活着呢,對,我不應該活着,所以……”
他擡起起頭,通紅的雙眼帶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決絕,“所以,我又有勇氣了,我就衝出來,可是沒想到,”他指向司機,“他反應快,避開了我,自己則撞邊上了。”
說到這裡,他語氣還挺遺憾,也不知他是在遺憾自己的運氣好,還是在遺憾司機的技術好。
這男人明顯精神有問題。
消防隊先於警察到達,看到現場,愣了愣,帶隊的問:“不是說有車卡在路邊要掉河裡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好心解釋,指向河:“車已經掉河裡了。”
帶隊的:“……”
過了好一會兒,帶隊的消防隊員才明白過來,看向江小魚、傅景生、蘇北辰、帽子男四人:“他們說是你們救了車上的人?”
江小魚沒說話,傅景生和蘇北辰也沒說話。
帽子男看了看他們,便接過話頭,點頭。
接着帽子男從身上拿出證件,江小魚看了眼,好傢伙,是警察。
難怪這麼鎮定身手那麼好。
沒過一會兒,警察也到了,這個帽子警官的官頭頭還挺大,這些警察在看到帽子男的警員證時很是尊敬。
來的警察從帽子警察口中瞭解到具體情況,瞭解完後開始疏散人羣,車上的人唯一受了點傷的也就是司機了,撞到車外受到撞擊,可能肋骨有斷裂,被120的迅速接走了。
還有那個持刀女人也一併接走了,至於持刀女人在車上做的事會不會被刑事拘留,這就不在江小魚考慮之中了。
接着,江小魚三人拒絕了帽子警察對他們的好意挽留,搭了個去q省的順風車,直接到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