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的致辭結束,楊雨霏恍恍惚惚地站了起來,手裡拿着一朵小雛菊,跟着隊伍排隊等候。
很快就輪到她了,她將小雛菊放在了布蘭的畫像前,喃喃自語的說着:“祝你在天堂一路走好。”
布蘭的黑白畫像很大,即使是黑色的,那雙眼睛依舊魅力十足。
楊雨霏不明白,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爲什麼要變性成爲男人呢?
爲了蕭易,竟然能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
當她醒來之後,蕭易已經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出給她聽了。
他沒有對她有所隱瞞,也沒必要隱瞞。
“菲菲,菲菲?”身後被人推了推,楊雨霏回過神來,歉意地說了句道歉。
她將花朵放下,然後轉過身離開了靈堂。
在就要走出的那一瞬間,她腳步一頓,再次回首看了看布蘭的巨大畫像,心裡一片蒼涼。
她垂了垂眸子,眼睛一片堅定。
如果非要整個你死我活,她絕對要好好地活着!
即使是犧牲了別人的生命,她也要好好地活着,跟蕭易永遠在一起。
出去大門,又是一堆記者蜂擁而來。
“楊菲菲,莉絲說布蘭是被你害死的,你怎麼看這件事?”
“楊菲菲,莉絲說的是真的嗎,那天晚上布蘭跟你在一起?”
“楊菲菲,布蘭出車禍而死,你覺得這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
……
楊雨霏腦袋有些疼,額頭上的青筋一點點地蹦了出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眼神銳利地說道:“我不接受任何對我惡意的指責,莉絲覺得布蘭被我害死,我也覺得布蘭是被她害死的。”
“不然爲什麼她來參加哀悼會還穿着這樣,一昧地只爲搏頭條?”
“布蘭已經去世了,就讓他安安靜靜地走完這一程吧,謝謝。”最後一句話,楊雨霏忽然很輕地說道,神情平靜。
各位記者不由愣了愣。
在他們的發愣中,楊雨霏上了車。
一上車,她就埋首在蕭易的胸膛,蹭來蹭去,感覺身體好冷,要活動下才能暖和一點。
蕭易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隨她像小豬仔那樣拱來拱去,還調整着姿勢讓她拱的舒服點。
米立也擔心楊雨霏,忍不住回頭看了下。
見兩人之間的溫馨互動,他不由愣住了,眼裡閃過一抹羨慕,很快又一片黯淡。
無可抑制的,他又想起了斐文。
心臟一點點被攥的生疼,米立臉色瞬間變得很蒼白,額頭流下層層汗水。
只是他化了一點妝,臉上的異樣並沒有表現出來。
倒是莫翱察覺出不對,米立的嘴脣非常蒼白,透着點青紫色。
她剛想說些什麼,米立忽然與她對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什麼都不要說。
莫翱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將心中的寒冷給散掉,雨霏擡起頭看着窗外,雪花漫天飛舞。
竟然是不知不覺又下雪了。
“這麼好的天氣,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吧。”
其他人心裡皆囧,這麼好的天氣?
咳咳,他們倒是一點都看不出這種天氣哪裡好了。
蕭易揉了揉她的腦袋,冷冷地說:“吃火鍋可以,但不能吃辣的,不能吃炸的,不能吃……”
楊雨霏聽得腦袋都要暈的,怔怔地回道:“什麼都不能吃,那還叫火鍋嗎?”
蕭易皺眉,雨霏說的也有道理,想了想,他不容置疑道:“等去到了那邊再來決定吧。”
一行人來到了當地一家著名的火鍋店,這家火鍋店是華夏人開的,在歐盟來說,算是很正宗的華夏火鍋。
只是進去的時候,他們不期而遇地遇到了兩個人——斐文和羅瑾晨。
楊雨霏臉色一變,不着痕跡地擡頭掃了眼米立,發現他神色如常,心裡微鬆。
大門只能容其中一對人進去,斐文停了下來,羅瑾晨也跟着停了下來,讓蕭易他們先走。
再次見到斐文,因爲有米立在,楊雨霏不敢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刺激了米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當做不認識。
米立垂了垂眸子,也是看也不看斐文一眼。
擦肩而過時,羅瑾晨忽然開口:“米立!”
一行人動作一頓,楊雨霏率先停了下來,她倒要看看別人會說些什麼。
米立轉過身子,面無表情地說道:“有什麼事嗎?”
羅瑾晨笑眯眯地說:“下個星期就是我和斐文的婚禮了,你是一位很出色的髮型師,我想要你幫我設計一個髮型。”
米立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最近都沒有空。”
羅瑾晨眼裡閃過一抹失望,不過隨後又笑了笑說:“不能設計也沒關係,你能來參加我和斐文的婚禮嗎?”
沒等米立開口,他搶先一步說道:“你和斐文是最好的朋友,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心臟無可抑制地抽緊了起來,米立感覺很難受,彷彿難以呼吸。
斐文臉色微變,眉頭一皺,眼裡閃過一抹戾氣卻又很快消失,說:“米立一直都很忙,他來不了也沒——”
“好,我會去!”米立打斷道,他看着羅瑾晨,認真地說:“我會參加你們的婚禮,提前祝你們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他話一說完,就拉着即將暴走的楊雨霏離開了。
待他們一行人離開後,羅瑾晨還有些委屈地看着斐文:“我是不是說錯些什麼了?”
斐文捏了捏眉心,努力抑制心中暴躁的情緒,冷靜開口:“沒有,沒什麼做錯的。”
他狠狠捏了捏拳頭,指甲彷彿都要摳進了肉裡,手掌傳來一陣痛楚但他卻恍若未聞。
在等等我,米立,在等我一下……
雖然米立一直假裝自己很淡定,但楊雨霏跟他相處了這麼久,怎麼會不懂他的心思?
她嘆了口氣,迅速找了一間包間,拖着米立進去。
莫翱和林朗互相對視了一眼,頗爲無奈地也跟着走了進去。
楊雨霏擔憂地看着米立,猶豫地問:“米立,你,沒有事吧?”
米立笑了笑,“沒有事啊,你說的對,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吊死一顆爛草呢?”
楊雨霏欲言又止,米立並不知道,他此時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蕭易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楊雨霏看過去。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雨霏心底很糾結,但她又不知道要怎麼安慰米立,只能化悲憤爲食慾了。
米立喝了一點酒,立時就感覺頭疼的受不了。
這幅身體彷彿是被毒品摧殘了個徹底,渣的像一隻弱雞。
米立甩了甩頭,去了一趟衛生間。
“刷刷刷……”水聲嘩嘩地響,襯得衛生間一片安靜。
羅浩打開門,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瘦弱蒼白的男人——
很瘦,但臉部輪廓很精緻。
腦海裡有抹印象一閃而過,他疑惑地問:“米立?”
米立動作一頓,擡起頭看向叫他名字的人。
這一看,他也跟着愣了,“羅浩。”
羅浩就是那天相親的心理醫生,也是楊雨霏和莫翱唯一滿意的那位。
只是米立那天在衛生間裡遇到了斐文,再也待不下去直接跑了,也沒跟別人說一聲。
羅浩關心地問:“你的臉色不太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嗎?”
米立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聲,他也不想的,但無論如何打扮,一卸妝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羅浩的聲音彷彿有股平靜的力量,能讓人放緩心情。
不知不覺間,米立和羅浩在衛生間裡聊了很久。
一個人從外面進來,看到了米立嘴角的笑容,眼睛一陣刺痛,因爲他的那抹笑容是對着別的男人笑的。
斐文忽然將羅浩推了出去,反鎖了門,一個人面對米立。
米立沒料到他會這麼做,不由呆了呆。
斐文將他壓在了牆上,什麼也沒說而是迫切地親吻他。
剛剛他的心裡忽然一陣心慌,有種米立會離他而去的感覺。
不,他不允許,他不要……
米立就像是隻傀儡,呆呆地承受着他的親吻。
斐文見他一潭死水的目光,不由鬆開了他退後了幾步。
“斐文,不要逼我恨你。”米立輕聲說道。
心底的那抹不安更加嚴重了,斐文將他抱住,貼在他耳邊小聲地說:“米立,你在等一下我,你在等一下,很快,很快,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米立扯了扯嘴角,有些麻木。
這句話他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重複着剛纔那句話:“斐文,不要逼我恨你。”
斐文眼裡閃過一抹沉痛,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沒有再繼續動作,“算我求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米立眼眶微紅,他也很想等,只是他現在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能等嗎?
如果知道他吸毒了,斐文會怎麼看他?
米立忽然發現,比起分離,他更不想看到斐文看着他那愧疚的眼神。
衛生間外,羅浩也跟另一個人進行着交談。
“你明知道他們兩個是相愛的。”羅浩說道。
羅瑾晨扯了扯嘴角,嘲諷地說:“斐文最先愛上的是我,我是他的初戀,跟他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羅浩深深地看着他:“小晨,你早就和他分手了。”
“小晨”徹底讓羅瑾晨炸毛,他低聲嘶吼道:“我不要的東西,別人也不能搶走!你這個私生子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不要以爲你脫離了羅家我就會放過你!”
羅浩嘆了口氣:“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羅瑾晨看着他道:“那你是什麼意思,想要看到你弟弟的老公被別人搶走嗎?!”
“羅浩,要是你還是我哥哥,就不要讓米立出現在我和斐文勉強,破壞我們的生活。”羅浩低聲道。
“只要你將米立追到手,他不來糾纏我們,羅家的股份我會給百分之五。”
羅浩眉頭一皺,他要的不是這些,小浩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但羅浩並沒有聽他繼續說,而是往前走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力氣用的很大,直接將正要拉門出去的米立給推開了。
斐文皺眉,想要上前扶他起來,米立看到了外面的羅浩,叫了聲:“羅浩。”
羅浩回過神來,趕緊跑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看着他們倆漸行漸遠的背影,斐文眼裡一片幽深。
羅瑾晨拉着他的手,一臉笑意地說:“火鍋裡的東西估計全都煮熟了,我們趕緊回去吃吧。”
他不由分手地拉着斐文離開了衛生間。
走了好一段路,米立跟羅浩道了一聲謝謝。
見他蒼白的臉色和如此虛弱的身體,羅浩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說:“有什麼想不開的可以來找我。”
米立接過一看,喃喃道:“心理醫生。”
羅浩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說:“心理醫生其實並不恐怖,我們是聆聽的最佳夥伴。”
拿着這張名片,米立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包廂。
心理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