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的語氣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他幾乎是不動聲色的就已經觀察到了傅城臉上的表情,再是判斷出了他心裡此刻大概想的事情,隨即,便是恍然了。
傅城沒有說話,臉上依舊是古怪的表情。
首長卻是感慨了一下,很是悵惘,將傅城從頭到腳打量了至少有三遍,三遍過後,纔是又將目光放到了傅城的臉上,點了點頭。
“時光荏苒,歲月不饒人,我老了,你這小子倒是長大了,長得還和你爸這麼像,俊俏的臉蛋哦,要是現在還在當兵的話,部隊裡的男人們都要被你掰彎咯!”
下一秒,那首站大人便是拍了一下傅城的肩膀,從看守間外面伸進去,拍了一下已經站了起來站在鐵欄旁邊的傅城的肩膀,笑意漸濃,那兩隻眼睛還是彎彎的,看起來很是和善。
笑意也比起之前的那淡淡的笑意要濃了一些。
傅城努了努嘴,最終還是沒開口,臉色卻是有些惱意。
“你這孩子,伯伯就是說了你一句,這是誇你長得好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首長又笑了一下,又拍了一下傅城的肩膀。
要是有別人在這裡的話,估計眼珠子都會瞪出來。
認識傅城的人會想,啊,傅城也會有一天被人家說長得好看能把男人掰彎啊,認識首長的人會想,天啊,首長大人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怎麼開這種玩笑嘛!
“你來這裡幹什麼?”
傅城又是猶豫了一下,嘴巴張了張,那一個稱呼始終是叫不出來,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首長看,心裡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這孩子,怎麼和長輩說話的呢,要是你爸還在的話,準要揍你了!”
聽起來,這首長似乎與傅城的父親傅寒很是熟悉,“哎,可惜,現在芳芳也不在了啊!”說到最後,他又是感慨了一下。
可傅城的目光看起來一直是比較嚴肅冷凝的,似乎一點都不受面前這個說話很是隨和的首長的影響。
傅城索性不開口了,盯着面前的手掌,等着他自己開口。
“咳咳。”
首長摸了摸鼻子,那樣子看起來斯文又敦厚的,哪裡有在傅燎面前不怒自威的樣子。
“你這孩子,長得和你父親還真的是很像,”他說到這裡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事,然後,正了正臉色,“是這樣的,城城,你知道我來找你是爲了什麼事吧?”
傅城聽到城城這個稱呼,臉色又是變了一下,卻是沒有糾正他的話。
“我知道,但是,我拒絕。”
他不僅是知道他來找自己是做什麼的,他還直接拒絕,並且,言語之中沒有半點的猶豫,拒絕就是拒絕,沒有半點商量的語氣。
即便,他很清楚現在面對着的這個男人是誰,有什麼樣的權力,但是,這些他不關心,他就是拒絕。
“城城,不要和你父親一樣固執,有些事情,想開一點,做人,不要那麼堅決,回答問題也不要這麼不留餘地。”
首長似乎知道傅城會有這樣的回答,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是笑眯眯的,只不過,那笑容,比起剛纔的笑容來,要淡了很多,不僅是淡了很多,更是冷了很多,那種冷,是從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冷。
傅城的心裡面,不知道該怎麼想,也不知道能怎麼想,但是,“我的答案,和我父親一樣,拒絕。”
他知道面前這個父親的舊識要都是什麼,但是他不會給的。
傅城看着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思緒也有些飄遠了。
那時候,他只是他父親的下屬,沒想到,多年以後,就成了現在的地位,雖不知道他現在的職位,可,他有眼睛,看得到他身上的變化。
那是一種久居上位的人散發出來的。
“城城,你應該知道,我國律法是很嚴明的,你犯了事,就會坐牢,或許,牽扯到的事情多,連命都保不住,你又何必執着呢,用你祖祠祠堂下面的東西,來換你以後的日子,不是很好麼?”
首長負手於後,站在傅城面前,他嘴裡還叫着傅城爲城城,好似非常親暱的樣子,可是他的樣子,卻是明顯的上位者的打壓的態度。
“抱歉,我父親沒有背信棄義,我傅城也不是一個背信棄義的人。”
傅城微微一笑,目光凝視着面前這個中年男人,當年,小的時候,他還抱過自己,不過現在想想,也就是,抱過而已,沒什麼感情,此時此刻,更不需要談感情。
此話一出,看守間裡面風雲鉅變,首長一直笑眯眯的臉上,那笑容瞬間就癟了下去,看起來,極爲陰沉。
那張圓圓的臉上,可是沒有半點和善親暱的樣子了,看起來只有烏雲密佈的恐怖。
傅城也陰沉着臉,瞳孔中幽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光亮,盯着那首長的眸子,彷彿一汪望不到盡頭的深潭,將人狠狠吸進去,再是死死將其淹,不給一點出路。
兩到視線碰撞到一起,一時之間竟是分不清到底誰輸誰贏,可是,兩分鐘之後,就是分出了輸贏。
首長的額頭上沁出一點冷汗來,最後,是率先移開視線的,“你死了的話,難道沒想過你的老婆和孩子麼,聽說,顧溫溫現在肚子裡面還有個孩子。”
他的聲音再一次恢復了親暱溫暖的樣子,好像說的只是什麼討論天氣好,今天吃了什麼飯這樣的事情。
傅城此時,眼中的黑色忽然就就是鬆了,他也轉過了視線,笑了,哈哈大笑,笑到最後,甚至是有些癲狂,讓那首長忍不住轉過視線去看他。
“卑鄙。”
他說。
首長臉色一凝,隨即就笑了,“是啊,這麼卑鄙,你難道還想讓你老婆孩子看着你死,或者,陪着你死?”
“你敢!”
傅城的眸子忽然就瞪出來,雙手抓着鐵欄,看着首長的目光真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親,或許當年並不是真的出海死的,而是,而是——
爲了祖祠祠堂下面壓着的東西。
自從傅寒死後,傅城便從來沒有哭過,可此時,他的眼角,卻是有晶瑩閃爍。
“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