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織的臉色難看至極,顯然被上官若愚的話激怒,卻又因爲多年來的涵養,硬生生強忍着,以她爲軸心似乎有一股寒流,正在向外釋放。
屋外的紅蓮早已經是嚇得三魂沒了倆,默默的在心裡替大小姐祈禱。
“孩子的爹是誰?”胸口不斷的起伏着,好不容易忍住怒火,她才冷冰冰的問道。
不管是誰,這個拐走她的女兒,還留下孽種的男人,都不能留!
在沙織看來,這個不曾謀面的男人,是恥辱的象徵。
上官若愚察覺到了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心頭咯噔一下,那啥,她是想宰了傳說中的女婿?爲毛?說實話,她還真沒辦法感同身受沙織的心情,通常情況來說,面對數年不見的女兒,難道不該喜極而泣麼?哪怕是女兒私自生下孩子,有做母親的,會第一時間想着如何將女婿除掉嗎?這不科學!
一個巨大的問號出現在她的心裡,怎麼看她都對沙織和本尊的關係感到疑惑。
這樣畸形的母愛,她表示身爲正常人的自己接受不來啊。
“孩子他爹已經遇襲,先一步去了黃泉。”說着這句話的她,神色頗爲黯淡,彷彿心裡有無數的惆悵與苦澀。
上官白和上官鈴也乖乖的沒在這時候出聲,立馬也擺出了黯然神傷的樣子,來配合上官若愚。
“死了?”哼!死得倒是挺快。
沙織只是微微一愣,心裡的殺意減淡幾分,“這件事到此爲止,本夫人不想再追究,孩子既然已經有了,那麼,讓他們迴歸家族是當務之急。”
這兩個孩子是她的血脈,自然也該是丞相府的後代,把名字載入族譜,是理所應當的。
上官若愚很想拒絕,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大夫人的話於情於理都讓她找不到理由反對,“這,不着急吧?”
反正能拖一時是一時。
“你是想落人口舌嗎?”沙織傲慢的冷哼一聲,“本夫人的子嗣怎能流落在外?他們的存在已是一種錯誤,現在還不改正,難道你想錯上加錯嗎?”
擲地有聲的話語,帶着濃濃的不滿與冰冷,怎麼聽,都像是上司對下屬在發號施令,完全找不到母親對女兒的柔情。
上官若愚真心佩服本尊,話說,如果換做是她,在這樣的教育下,大概會瘋吧?
“外婆,你和孃親在說什麼?”上官鈴傻傻的眨巴着眼睛,表示她們倆的對話,她完全聽不懂。
雖然字分開來,她都能聽明白,可偏偏連在一起,就超出了她能夠理解的範圍。
沙織爲她那一聲外婆感到意外,冰冷的神情出現了一絲龜裂,“外婆?誰教的稱呼?你該叫本夫人一聲夫人!”
“……”孃親的孃親難道不是外婆麼?這是被稱呼弄懵的上官鈴。
“……”上官若愚嘴角不斷抽搐,她真的很想問問大夫人,這得多討厭自己的女兒,纔會連一聲外婆也不願意接受。
“桂嬤嬤。”沙織顯然不願多談,向外喚道。
桂嬤嬤拖着老邁的身體緩緩步入房間,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規矩,步子的大小几乎是一模一樣的。
“帶他們去廂房歇息,明天請夫子入府教導二人學業功課。”雖然不喜這兩個憑空出事的孫子輩,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沙織可以做的,就只剩下好好培養他們,讓他們成爲人中龍鳳,不會辱沒了身份。
“啊?”上官鈴一聽這話,小臉頓時變得幽怨,不是吧,爲嘛第一次見面就會聽到這麼壞的消息?
“夫人,這事不着急。”上官若愚趕忙打圓場,笑得沒心沒肺的。
只是這副表情落到沙織的眼裡,卻是格外刺目:“你閉嘴!你的事,容後再談。”
臥槽,還沒完?
一雙美眸微微瞪大,她只能無奈的看着一雙兒女被桂嬤嬤領走,在心裡替他們默哀。
出門後,上官鈴的小嘴厥得老高,不停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以此來發泄內心的不滿,“什麼嘛,哪有人剛見面就要人家學功課的?”
“夫人是爲了兩位小主的未來。”桂嬤嬤一板一眼的解釋道。
“哼,孃親都沒這麼做過。”孃親都沒有強行要求過這種事。
“夫人是爲了二位好。”
“人家纔不要她對人家好呢。”
“請小小姐體桖夫人的一片苦心。”
……
聽着妹妹和這位老婆婆的對話,上官白有種自戳雙耳的衝動,腦子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的兩人,爲什麼還可以交流?
鏡頭轉回屋內,送走了兩個孩子之後,沙織就陷入了緘默狀態,低垂着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麼。
上官若愚雙手背在身後,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時不時看看地板,時不時擡頭看看天花板,她真的不喜歡這種沉默是金的遊戲,有啥話,能速度點說嗎?別再組織語言了。
“這幾日京城裡沸沸揚揚的名人,是你嗎?”沙織冷不丁開口,極其平緩的一句話,卻讓上官若愚傻了眼。
名人?臥槽!她是名人?
“應該不是吧。”她不太確定,自己又沒做什麼,怎麼會突然間成爲什麼名人?
“你還想裝傻?”奈何她的不確定落在沙織的眼裡,就是一種做賊心虛,手掌砰地一下拍上軟塌的扶手,光是聽這聲音,就讓上官若愚替她肉疼。
她就不怕把椅子給拍爛了?靠!這可是古董啊,能稍微小心點嗎?
“與北海國太子交好,又替二皇子翻案,在朝堂上,與聖上對持,與三皇子爭鋒相對,這些事,你敢說同你毫無關係?”沙織一字一字狠聲逼問,什麼時候,她的女兒竟有了這樣的膽子?她知不知道,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給府裡惹來滅門之禍。
哦,原來她說的是這事。
上官若愚到這會兒才恍然大悟,“這事,貌似還真是我乾的,夫人要是想誇我,那就算了,我只是做了一個善良老百姓應該做的。”
哎喲,表揚什麼的,她纔不會接受呢。
看着她害羞、謙虛的表情,沙織額角的青筋歡快的蹦達了幾下,誇?誇個屁!
噴火的目光狠狠定格在上官若愚的身上,“呵,有能耐啊,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公然接近名震天下的怪物?又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朝堂上,對聖上不敬?”
怪物、魔鬼、另類,他們除了這些詞,還能換點新的花樣嗎?尼瑪的,不就是長了一頭天生白髮,有沒有這麼誇張?這讓那些m國人天生金毛該怎麼活?
上官若愚在心底不斷腹誹,爲南宮無憂感到不平。
她從不認爲只因爲長相和外觀與正常人有差別,就應該遭受到區別對待是一件正確的事。
那樣的男人,不該遭受到這樣不公的待遇。
“說話。”她的沉默讓沙織尤爲不滿,語氣也不自覺加重了幾分。
“夫人,你想聽我說什麼?不然你直接告訴我,我說給你聽。”上官若愚抱着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想法,乾脆把厚臉皮發揚到底,攤攤手,一副無賴狀。
沙織被她氣得渾身發抖,這還是她那聽話的女兒嗎?
“好,真真是好!幾年不見,你翅膀長硬了,竟懂得和本夫人頂嘴?”
“……”貌似她這話好像真的說得太過,上官若愚心裡有些許懊惱,她只是不太喜歡沙織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做法,以及她表現出的強勢而已,“抱歉。”
神色黯然的將這兩個字從嗓子眼擠出。
她是長輩,是應該尊敬的長輩!
在心裡對自己做着自我催眠,就在母女倆氣氛劍拔弩張之際,屋外的紅蓮忽然弱弱的出聲:“夫人,大小姐,前廳來話,老爺回府了。”
沙織臉上的怒容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又恢復了那副冷傲的表情,一瞬間的變臉看得上官若愚目瞪口呆,我去!她完全可以去拿奧斯卡影后了有木有?大宅裡的女人都是能人啊。
“走吧,隨本夫人去見你爹。”衣袖輕揮,她起身邁過神情僵滯的女兒,率先往屋外走去。
爹?
上官若愚亦步亦趨的跟上,可心裡卻在默默垂淚,這一回來,又見娘又見爹,能給她點緩衝的時間麼?
路上,她略帶顫音的問道:“夫人啊,我爹,哦不,丞相他是什麼人?”
稍微給點提示吧,萬一又是一個**的傢伙,她好歹也有心理準備。
“哼,見過你就知道,何需多問?”沙織似乎不願過多談及自己的夫君,而上官若愚也沒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愛意,彷彿這位丞相對她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而不是親密的枕邊人。
哎,所以說,她才討厭這具身體帶來的麻煩啊,有這麼龐大的家族背景,用腳丫子想也能想得出,自己將迎來多大的麻煩。
搖搖頭,將戒備拉到最高,她乖乖的尾隨在沙織身後,朝前廳走去。
再美麗的園景,此刻也沒辦法吸引她的注意。
“大夫人。”路過的下人們莫不是畢恭畢敬的向沙織行禮,那是發自內心的敬畏與害怕。
上官若愚默默腦補着各種宅鬥手段,對這位孃親,佩服到了極點,她自問,要是讓自己來掌管這麼大的家,她絕對會甩手不幹。
“夫人。”兩人剛抵達廳外,還未換下朝服的丞相,便笑吟吟的迎出門。
一席深紫色朝服,象徵着絕對權利,黑色的烏紗被他抱在身側,一張正正方方的國字臉,皮膚黝黑,雖然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卻難掩那股不怒而威的威懾感。
這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會有的氣勢。
上官若愚偷偷打量着這位完全漠視自己存在的丞相,腦海中也找不到任何與他有關的記憶。
話說回來,她先前在朝堂上威武霸氣,這位丞相就沒認出自己嗎?還是說數年的時間,她的改變太大,以至於對方沒認出這具身體是他的女兒?
這麼想着,她倒是爲前身感到不值,被親爹忽略,嘖嘖嘖,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