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無憂不是沒有看見衆人打量的目光,這是第一次,他們看向他時,不再有往日的鄙夷與輕蔑,更多的,是一種好奇和猜疑。
“敢問聖上,一個慣用右手的人,怎麼可能在死者的身上留下這樣的致命傷口?”上官若愚趁熱打鐵,想要先將南宮無憂的冤屈洗刷掉。
證據就在眼前,但總有些人還不肯死心,南宮歸玉陰沉着一張臉,咬牙道:“這又能說明什麼?難道就不能是他用左手殺人的嗎?”
“三皇子,冒昧問一句,您是慣用左手還是右手?”就猜到他不肯這麼放棄,上官若愚似乎並不意外。
南宮歸玉仔細研究着她這話裡是否暗藏陷阱,遲遲沒有回答。
“尊貴的三皇子殿下,您這是在考慮嗎?該不會您連自己的習慣也記不清了吧?”喂,她真的只是隨口一問,絕對沒有挖坑等他跳進來哦。
她儼然一副純良、無辜的表情。
但不知道爲什麼,南宮無憂卻彷彿見到,她身後有一條狐狸尾巴正在不停搖擺。
一抹清淺的笑意自眼底閃過。
“本皇子慣用右手,這又能證明什麼?”就讓他看看,這女人還能耍出什麼花樣。
“是不能說明什麼,不過呢,勞煩三皇子,用您不常用的左手,在脆排骨上刺一刀,好讓我心服口服,請吧。”他要是能做到,她把腦袋弄下來給他當球踢!
上官若愚的請求,讓南宮歸玉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三皇子,請啊。”速度讓她見識見識他是怎麼做到的,她真心好想大開眼界。
“……”衆人立馬轉移目光到他的身上,他們也很好奇,他是否能夠做到。
如果不能,就表明二皇子真的是清白的,如果可以,那就說明,這女人滿嘴胡言。
南宮歸玉被趕鴨子上架,沒辦法,只能拿起那把兇器,他仔細的對比着傷口,想着要如何才能做到一模一樣。
“三皇子,您慢慢看,時間還很長。”上官若愚一臉悠閒的在旁邊開口,擺明了等着看他出醜。
緊握着匕首的手掌猛地一緊,他努力想要忽視掉旁邊某個一直在不停催促的女人制造出的噪音,一刻鐘後,手起刀落,匕首刺入排骨中間。
“這樣可以了嗎?”他經過精密的判斷才下的手,就不信真的不能造成一樣的傷口出來。
上官若愚直接無視掉他的挑釁,下顎一擡:“那請三皇子把匕首拔出來,覈對一下,讓大家看看結果。”
南宮歸玉氣得夠嗆,這女人是把自己當槍在使?
縱然清楚這是她的詭計,但他也只能照做,匕首拔出後,那道剛形成的傷口清晰的映入衆人的眼簾。
“不對啊,這和真正的傷口明顯是不一樣的。”有武將一眼就看出兩道傷口的細微不同之處,喃喃低語道。
南宮歸玉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臉色由黑轉紫。
“三皇子,這下您心服口服了嗎?”結果在她的預料之中,拜託,她可能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嗎?
“孃親好棒。”上官鈴膩歪在風瑾墨的懷中,雙手放在脣邊做喇叭狀,替她加油打氣,滿臉的激動。
“孃親永遠是最棒的。”就連上官白也忍不住自豪起來,看,這就是他們的孃親。
孩子氣的聲音,讓南宮歸玉有些下不來臺,陰鷙的目光驀地刺向這兩個讓他不爽的小傢伙。
上官鈴嚇得身體不住發抖。
“別怕,有我在。”風瑾墨護住她,不悅的迎上南宮歸玉的目光,“三皇子,你是堂堂一國皇子,難道還要和孩子過不去嗎?”
“哼。”南宮歸玉即便再不爽,也只能隱忍。
上官鈴古靈精怪的衝他吐着舌頭,活該!長得帥了不起啊!
“皇弟,不過是幾句戲言,你何苦爲難他們?”南宮無憂淡漠如仙的聲音,忽然響起,驚住了衆人。
喂喂喂,二皇子這是在替這對兒女說情?
朝臣們頓時凌亂了,他們對這位二皇子的印象還停留在羸弱、沉默的地步,從來沒見到過他爲誰強出頭。
一句話,卻引來了軒然大波。
南宮歸玉驀地轉移注意力,冷笑着對上南宮無憂平靜的容顏:“皇兄,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本皇子了?”
區區一個不得寵的怪物,竟敢挑釁他的威嚴?
“我是你的兄長。”他平靜到不起波瀾的視線,竟盯得南宮歸玉心裡發慌。
彷彿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瞞不過這人的眼睛。
這種事怎麼可能!
他的臉色正在不停的變換,一絲煞氣在眉宇間涌動着,似蠢蠢欲動的野獸,正在掙扎着要掙脫牢籠。
兄弟二人間滿是硝煙的暗涌,讓大殿內的氛圍變得極其詭異。
南宮煌狠狠擰起眉頭:“行了,你們是親兄弟,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話雖如此,但指責的目光依舊不自覺落在南宮無憂的身上,這個孩子,到底想讓皇室丟臉到什麼地步?這樣的場合與弟弟爭論,他心裡還有自己這個父皇嗎?
瞳孔微微一縮,南宮無憂沉默的低垂下眼瞼,淡淡的陰影籠罩着他如仙般飄渺、雋秀的臉龐。
他孤身站在這寬敞的大殿內,彷彿一頁扁舟,任由暴風雨衝擊着,撞擊着,孤單前進。
上官若愚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擦,都是一個父親生的,怎麼待遇就差這麼多?
“皇上,這些證據敢問是否足夠證明二皇子的清白?”沒人替他說話,她偏要做第一個!
這樣乾淨的男人,不該陷入這孤立無援的處境。
南宮無憂霍地擡頭,顫動的眼眸緊緊盯住眼前這抹並不偉岸的身影,心潮有些異樣的起伏着。
“好,你不愧是太子殿下親自認命的破案人選,”南宮煌硬生生從牙縫裡把這句話擠出來,聽着是誇獎,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對上官若愚的不愉。
“嘿嘿嘿,過獎過獎,是太子爺眼光獨到而已。”上官若愚裝傻的憨笑着。
南宮煌差點吐出一口老血,她這是在諷刺自己沒有識人的能力嗎?
“不過,”南宮煌口風一轉,“即便這些證據也只能證明二皇子是清白的,但真正的兇手,至今還未有眉目。”
好吧,她就知道這老皇帝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上官若愚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手指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皇上,民女只是區區一名仵作,並非是追查兇手的捕快。”
“所以呢?”南宮煌危險的眯起眼睛,她這是打算推脫嗎?
“所以,民女只能爲皇上提供捉拿兇手的證據,皇上大可按照這些線索,派各位大人仔細探查,相信,以大人們的能力,查出兇手指日可待。”拜託,她是法醫,不是警察!再說了,兇手的計劃天衣無縫,單憑現在手裡握有的線索,能夠洗清二皇子的清白已是不易。
風瑾墨原本含笑的臉龐忽然冷了,她沒有查出兇手是誰?
局面的轉變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他們頓時傻了眼,呆呆的望着上官若愚,不知道該說什麼。
“哼,剛纔是誰口口聲聲說,能查出真兇?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鏗鏘有力的話語,讓百官嚇得倉促跪地,一個個連大氣也不敢喘。
上官若愚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可是他讓自己說的,“皇上,兇手必定是對皇宮極其熟悉之人,而且,在宮裡極有威信,身手高強,才能瞞天過海對死者下毒,民女查過,死者從出生至今未曾來過南商,也就證明,死者在本國並無任何敵人,那麼,民女推斷,兇手的目的,或許只是爲了栽贓嫁禍給二皇子,一個有權有勢,又恨不得將二皇子處置而後快之人,皇上認爲,會是誰呢?”
她是沒辦法找到證據證明兇手的身份,對方既然能佈下這場局,又怎麼會親自動手?哪怕查出來,也頂多是個代罪羔羊。
但表面上的證據,已經足夠證明許多事。
按照她的推斷,兇手是皇室中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且和南宮無憂有仇,範圍就這麼一丁點,就怕這老皇帝不肯再繼續往下查啊。
“若皇上願意再給民女一段時間,民女用項上人頭擔保,定能將真正的兇手捉拿歸案。”可他敢答應她的要求嗎?
南宮煌陷入深思,他的臉色在不停的變換。
風瑾墨若有所思的目光從皇子的隊伍中掃過,最後定格在南宮歸玉的身上,若按照她的推斷,嫌疑最大之人,必定是這位三皇子無疑!
不止是他有這樣的想法,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出上官若愚的言外之意,可他們敢說嗎?
“不必了!”南宮煌果斷回絕了她的請求,“你的能力也不過如此!這件事,朕會交由刑部徹查,無需你一介女流繼續插手!真當南商無人嗎?”
“皇上息怒。”百官立即叩首,誰也不願承認,自己的本事不如一個女子。
上官若愚悻悻的癟癟嘴,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既然已經證明二皇子是清白的,太子殿下,不知你看這事如何處理?”南宮煌將皮球踢給風瑾墨,他是風瑾涼的兄長,要如何處置南宮無憂,也該由他來做決定。
上官鈴緊張的拽住他胸前的衣裳,“漂亮哥哥。”
她不要白髮哥哥死嘛!這麼好的哥哥要是死了,那多可惜!
風瑾墨沉默了良久,真相雖然還未大白,但南宮無憂確實是清白的,他若再追究,豈不是明晃晃的陷害嗎?
“二皇子是無辜的,本殿也斷不會刁難他。”他的一句話,讓上官若愚長長鬆了口氣。
還好,保住了這個讓她心有不忍的男人。
一場鬧劇最後以南宮無憂被無罪釋放結束,至於真兇的調查,南宮煌交給刑部,在下令退朝後,他親自請風瑾墨前往御書房議事,顯然是要和他單獨談談。
百官們跪地迎送二人離去,隨後,才三五成羣的退出朝殿。
上官若愚隨手抹去額上的涼汗,媽蛋!總算是結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