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微微頷首,主子不在也好,免得上回御書房外的情況再次發生,上次姑娘不在現場,沒有看見,可若當着姑娘的面,主子與兩位小主子槓上,只怕姑娘會對主子更加討厭的。
“孃親,孃親。”在他沉思時,上官玲已如炮彈般,從他身邊繞過,衝進院子,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喚道。
清脆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入殿中。
呆坐在牀榻上的上官若愚機械的擡起頭,自昨夜的鬧劇後,她就一直沒合過眼,這會兒聽到女兒的呼喚,終於被喚回了幾分神志。
她忙不迭從牀上下來,連鞋也沒顧得上穿,邁開酸脹的雙腿,跑出內室。
殿門被上官玲一腳踹開,明媚的陽光從門外射入,光暈璀璨且耀眼,照得上官若愚險些睜不開眼睛。
“孃親——”上官玲一個飛撲,撲進她的懷中,肉嘟嘟的小手用力摟住她的腰肢,哇哇大哭起來:“人家好擔心你啊!”
眼淚和鼻涕盡數被蹭到她的衣裳上邊。
看着哭到不能自已的女兒,上官若愚壓抑苦楚的心情,有了些許緩和。
不論遭遇了什麼,只要看到她的寶寶們,似乎沒有任何事,是她不能承受,不能邁過的。
爲母則強,一股灼熱的氣流順着血液,涌入心房,似驅散了那些沉重的思緒,只剩下滿心的柔軟與幸福。
她蹲下身,一邊拍着女兒的後背,一邊衝站在門口的兒子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上官白不似上官玲,她可以哭,可以盡情發泄心裡的擔憂與害怕,可他卻不行。
明明眼淚早已在眼底暈染,明明鼻腔酸澀,但他卻認爲自己是個小男子漢,不能輕易掉眼淚,而硬生生忍耐着。
“乖,沒事的,孃親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即使心裡難受,但在孩子面前,上官若愚卻不願意表露出來,她笑得明媚,眼眸中閃爍着零碎的溼意,如波光粼粼的池水,很是美麗。
夜月無聲的站在門口,沒有跟着進去,害怕會打擾到這一家三口難得的溫馨氣氛。
“孃親,走吧,人家接你出去。”在熱情的表達過心裡的思念後,上官玲挽着她的胳膊,緊緊摟在懷中,吸了吸鼻子,破涕爲笑。
她終於能來接孃親離開這兒了。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上官若愚面色微微一暗,而上官白麪上的喜色,也在瞬間消失。
“孃親?”沒有得到迴應,上官玲心裡奇怪極了,臉上寫滿了問號。
“小公主,主子交代,您與姑娘還有小少爺,將移居此處生活。”夜月尷尬的咳嗽一聲,從屋外走了進來,提醒道。
“爲毛?”上官玲激動的大叫一聲,小臉爬滿了不可置信。
他就知道小公主的反應會十分強烈。
面頰上被她嘴裡噴出的唾沫沾上幾滴,夜月強忍着想要擦拭的衝動,一板一眼說道:“這是主子的命令,東御宮近期將會翻新,無法居住,恐怕要難爲三位在此處歇息數日。”
胡說八道。
上官若愚勾起脣角,笑容滿是譏諷,這話也就能糊弄糊弄小玲,什麼翻新,純屬子虛烏有。
軟禁就軟禁,還要找理由來忽悠人?這和又要當婊.子,又想立貞節牌坊有啥分別?
她含着鋒芒的尖銳目光,讓夜月倍感壓力,額頭上竟悄然滲出一層涼汗。
艾瑪,姑娘的氣勢好口怕,主子救命啊。
“我們不回那裡,我們要離開這兒。”上官白沉聲說道,這個鬼地方,他纔不要繼續待下去,那人對孃親一點也不好,他拒絕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夜月再度慶幸,主子沒有在此處現身,否則,聽到小少爺這麼說,定會震怒,只怕又將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舉動。
“請小少爺息怒,主子也是爲了三位着想。”他硬着頭皮遊說道。
“我就是要走,小玲,孃親,咱們走。”上官白不願聽他廢話,昂首挺胸,就要往殿門過去。
上官若愚站在原地未動,只因她知道,這扇門,他們不論如何也是通不過去的。
果然。
只見上官白的步伐還未靠近門檻,院落中隱藏的三名隱衛,立即現身,從下方一躍而上,筆挺的身軀抵擋在殿門前,擋住他的去路。
高大、壯碩的身軀,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上官白狠狠皺起眉頭,“你們想做什麼?”
難道他們還不許自己離開不成?
“誒?”上官玲也是一臉驚訝,爲什麼他們不能出去?
“請小少爺止步。”隱衛不卑不亢的說道,堵住門口,不肯放行。
上官白氣得臉色鐵青,剛想發怒,卻被上官若愚輕輕按住肩頭,她擡腳上前,看也沒看這幫隱衛,一手牽着一個小傢伙,轉身朝內室走去。
“……”隱衛面面相覷,話說他們這是被無視了嗎?娘娘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表示對他們的不滿?
夜月嘴角忍不住一抖,姑娘這招無聲勝有聲,果真是高啊。
“孃親,我們爲嘛要進屋?人家不想待在這裡。”上官玲在矮凳上氣呼呼的坐下,兩頰鼓成肉團,看上去很是可愛。
“笨蛋,你以爲孃親不想離開嗎?”上官白稍微平靜了些許,一聽這話,衝妹妹投去鄙夷的眼刀,“你沒看見方纔那些人堵住門口,不許咱們出去嗎?”
要是能走,孃親怎會留下來?
“是這樣嗎?”上官玲半信半疑,求解釋的看向孃親。
“恩。”她點了點頭,眉宇間凝聚着一絲抑鬱,他是想將他們軟禁在此處,做三隻金絲雀嗎?
呵,即使留得住人,可留不住心,又有何用?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神色略顯黯淡。
“孃親,不用怕,我會想辦法把你從這個鬼地方救出去的。”上官白誤以爲她在難過沒辦法離開這裡的事,立即拍着胸口,許下承諾。
“老哥你就會說大話,你又打不過那些人,怎麼搭救孃親?”某人大咧咧的在一旁拆臺,小臉上綻放出耀眼的笑意,似乎特得意,能讓老哥吃癟。
上官白狠狠颳了她一眼,她不說話會死嗎?這種時候,居然還在孃親的傷口上撒鹽?真是夠了!
“那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哼,成天就知道和自己鬥嘴,上官白立即反問。
這一問,還真把上官玲給問倒了,小臉糾結的擰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法子,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蹭到上官若愚身旁,小腦袋輕輕蹭着她的胳膊,撒嬌道:“哎呦,老哥和孃親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很笨的。”
“……”以退爲進什麼的,真的可以嗎?上官白滿心無力。
看着兩個活寶開啓互損的鬥嘴模式,上官若愚心裡堆積的大石頭,頓時散去,臉上不自覺綻放出許久未見的明媚淺笑。
從內室不斷流淌出的銀鈴笑聲,彷彿將北苑籠罩多年的陰鬱氣氛驅散,陽光筆直的投射在房頂的琉璃瓦上,光暈璀璨,似銀河般耀眼。
夜月悄無聲息退出殿宇,飛身朝御書房而去,現身的隱衛在首領離開後,各自回到崗位上,方纔還人影頗多的院落,再度恢復沉寂。
“他說的竟是真的。”距離北苑相隔近兩百米的一座涼亭頂端,南宮星微正趴在上頭,揚長脖子往那處張望。
神色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驚訝與詫異,華貴的粉色長裙,被她壓在身下。
墨竹站在涼亭下頭,時不時跺跺腳,時不時朝四周張望,在她身側,還有一把長梯,某位公主正是用它,爬到了涼亭之上。
登高遠望,雖然不能看得太清楚,但方纔從殿宇裡走出的那抹熟悉身影,還是能隱約看見的。
“公主,你快下來啊,待會兒有人過來看見,那可不得了。”墨竹急得滿頭大汗,若是被旁人見着公主這般毫無形象的樣子,對公主的名譽會造成很大的損害的。
“我這就下去。”摸清了真相,南宮星微懷揣着沉重的心情慢吞吞從長梯上往地面挪動。
誰料,她在下去時,竟踩住自己的裙襬,身體因慣性朝後傾倒,眼看着就要從半空中掉落。
“啊!”墨竹慌忙閉眼,嚇得花容失色。
死定了!
南宮星微沒能拽住長梯,在下墜的過程中,無助的等待着疼痛的降臨。
“呼。”一抹黑色的身影凌空飛來,速度快如疾風,瞬間將那抹如蝴蝶般掉落的身軀攬入懷中,單手箍住她的細腰,旋身落地。
南宮星微愕然睜開眸子,可她見着的,卻是一張極其陌生的容顏。
他逆着光,一張水嫩的娃娃臉上,帶着與可愛相反的嚴肅表情。
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氣質,詭異卻又契合的出現在他的身上,神秘莫測。
“你……你是誰?快放開公主。”墨竹沒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響,悄悄睜開眼睛,就見着自家主子被一個陌生男子抱在懷裡。
畫面彷彿就此定格,兩人親密無間的身影沐浴在陽光的光暈之下,透着一股文藝的美感。
奈何,她大呼小叫的嚷嚷,卻將這美麗的氛圍打碎。
南宮星微從愣神中甦醒,慌忙推了他胸膛一把。
“抱歉。”東方順勢鬆手,誰想到,她在受驚過度下,竟焦急後退,導致再度踩住裙襬,噗通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細碎的疼痛,讓她不自覺輕嘶口氣,“好疼。”
朦朧的水汽染上她那雙清澈動人的眼眸,讓人忍不住想去憐惜。
東方平靜的心潮,在這一秒,竟有了瞬間的悸動,彷彿被什麼東西撩撥了一下。
這種情緒來得太快,且太陌生,轉瞬即逝,他並未放在心上。
“你是誰?”南宮星微在墨竹的幫助下從地上站起身來,戒備的盯着他。
“屬下奉太子爺之令,在暗中保護公主殿下的安危。”當然,爺當時的命令,絕沒有這麼溫柔,只說爲了計劃不出現差錯,讓他不論如何,也要想辦法,令這位九公主認清南宮無憂的真面目,讓她知道北苑內的真相。
但他卻在看見她落難時,下意識出手相助,暴露了自己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