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的對持看得上官若愚心跳一陣加速,她走到河畔,衝着南宮無憂揮揮手,示意他把人弄到岸邊來,這隔得老遠,說話也不方便啊。
他單手抓住公子哥的衣領,腳尖輕點木板,人凌空躍起,如一隻張開翅膀的雄鷹,掠過湖面,落在上官若愚身畔。
“哎喲。”公子哥被摔得四腳朝天,屁.股還被草上的一根樹枝紮了一下,鮮血染紅了他溼答答的衣袍。
上官若愚幸災樂禍的笑了,挽起衣袖,湊近公子哥面前:“來,你把剛纔說的話再複述一遍,我這人耳背,剛纔沒聽得太清楚,你說我什麼來着?”
那雙黑眸裡,暈染着寒霜,公子哥嚇得臉色慘白,哪兒敢真的複述?哆哆嗦嗦的跌坐在地上,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來嘛,別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一遍,恩?”眉梢朝上揚起,弧線略顯危險。
“我……我可是兵部尚書的獨子!你們不能……”
“不能你妹!”虎虎生風的拳頭果斷親吻上他的眼眶,下手利落且無情,“讓你丫的口無遮攔,讓你丫的說老孃是青樓的頭牌!讓你丫的仗勢欺人!”
“嗷嗷嗷——”公子哥疼得滿地打滾,拼命想要躲開她的拳頭。
奈何,上官若愚的攻擊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他躲哪兒,她揍哪兒,根本沒給他躲閃的機會。
好不容易滾到一旁,還被一隻腳無情的踹了回去。
“還敢不敢欺負良家婦女?”
“媽蛋!還敢不敢隨便調戲女人?”
“兵部尚書,獨子!了不起啊!你橫啊!橫給我看看!”
……
犀利的言語,夾雜着公子哥痛苦的哀嚎,聽得一旁的侍衛們各種肉疼,神經高度緊繃,他們好幾次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南宮無憂一個冷眼定在原地。
明明他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可眼神卻讓他們無端的感到害怕。
彷彿只要他們稍有異常舉動,就會死得很慘。
一時間,侍衛們上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看着自家的少爺被這女人無情摧殘。
船艙上,好不容易纔爬上去的另外幾名公子哥,這下腦子算是徹底醒了,他們瞠目結舌的望着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同伴,失去了言語。
怎麼會這樣?
在京城裡,竟有人膽敢對他們動手?
“呼。”揍累了,上官若愚才甩甩手,利索的站起來,“混蛋,皮真厚,揍得我手疼。”
話音剛落,一隻白皙的手掌輕輕握住了她的右手,力道恰到好處的揉捏着她的手腕,似在爲她緩解那股痠疼的感覺。
上官若愚怔怔的側目看去,入眼,是他專注、認真的模樣,平靜的心潮徹底亂了,就像是被誰拋入一顆細小的石頭,盪漾出無數漣漪。
“你……”
“不是說手疼嗎?”他的聲線依舊清冷,卻又帶着一股孩子般的純真。
好吧,當她沒問,上官若愚摸了摸鼻尖,然後指着地上幾乎看不出本來樣貌的公子哥問道:“這人要怎麼處理?”
“隨你。”那些話,他既然說了,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
“咦?我還以爲你會放過他。”他不是與世無爭麼?怎麼這會兒卻開始記仇?
“他辱了你。”簡簡單單的回答,卻比世間任何的甜言蜜語都要來得甜蜜。
上官若愚勾脣一笑,左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好兄弟,夠義氣。”
什麼叫患難與共?什麼叫兩肋插刀?她就知道,這人是隻潛力股,看吧,她的眼光絕對沒錯。
就在她思考着,是直接把這人踹進湖裡,讓他泡個三無七天,還是把他綁起來,扒光,扔到街上展覽時,後方,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她蹙眉轉頭,一排威風凜凜的侍衛,騎着駿馬,從城門衝出來,正朝着他們這邊高速挺進。
“九門的人?”來到京城這麼久,足夠她認清這些侍衛的身份。
九門將士,是負責皇城治安的部門,維護百姓生活的安定與和諧。
“卑職參見二皇子。”帶隊的長官也是熟人,當初風瑾墨初次進城,正是由他親自迎接。
“起。”南宮無憂默默的放下了替她揉搓的手指,雙手揹負在身後,氣場瞬間全開。
那好似與生俱來的威嚴,讓李奎竟有些壓力山大,從什麼時候起,這位二皇子竟有了此等逼人的氣勢?
“這是?”他的目光越過二人,落在草坪上,痛苦哀嚎的公子哥身上,努力辨認半天,也沒認出對方的身份。
上官若愚下手特狠,專門挑臉揍,這時,就算他的爹媽來了,估計也不會認得他是誰。
“嗯哼,”她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的存在。
李奎這纔將目光轉向她,“原來是丞相府的上官大小姐,大小姐有禮。”
他拱手抱拳,禮數分外周全。
“那什麼,這人剛纔試圖調戲我,好在二皇子經過,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不然,我的清白,或許就要被這人給玷污了!”什麼叫睜着眼睛說瞎話?上官若愚活生生爲衆人上演了一次,“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兵部尚書府的獨子!可我卻不相信,兵部尚書大人,怎麼可能有這等欺辱良家少女的兒子?這不是敗壞門風嗎?”
一旁本想告狀的侍衛,因爲她這句話,再不敢吭聲。
他們若是在這時候表明身份,這兵部尚書府的臉,可就丟乾淨了!
“大小姐說的是。”李奎面部忍不住抽動幾下,他在帶隊過來前,就大概瞭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如今,上官若愚似真似假的言詞,讓他各種凌亂。
可誰也不敢揭穿她。
“大人,在你的管轄範圍內,在這天子腳下,竟出現此等目無法紀的歹人,今天萬幸有二皇子出手,若不然,還不知道他會對我做出什麼事來!出事的人是我,可若換做是其他無辜的百姓,會有人替她們申冤,替她們打抱不平嗎?”上官若愚直接把事件上升到了一個極其嚴重的高度,準備利用道德,迫使李奎嚴肅處理這件事。
她那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讓不遠處圍觀了許久的百姓,心裡產生共鳴。
作爲草根,他們渴望着有人能夠替他們代言,爲他們說話,如今,有一個女子,願意站出來,設身處地的替他們着想,他們心裡怎不感激?
上官若愚在坊間的名聲,絕對稱不上好。
昔日,她是草包大小姐,空有尊貴的身份,卻一事無成,後來,她又是與二皇子糾纏不清的異類,未婚先孕。
這樣的女子,可想而知,在百姓們的心目中是怎樣不恥的存在!
但是今天,她卻用她的實際行動,徹底刷新了所有人對她的印象。
什麼流言,什麼名聲,他們只知道,這個女人願意爲他們說話!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哪怕隔得很遠,但那些熾熱的、熱情的、感動的、崇拜的目光,上官若愚卻能夠清楚感受到。
她心裡忍不住一陣得意,利用輿論這種事,不光只有別人會,她也會!而且還玩得更好!
李奎聽得連連點頭,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位大小姐竟有一顆菩薩心腸?
“大小姐所言甚是。”
“恩,此事定要重辦!這人,暫且由你們押去大理寺,我記得,在我朝的律法中,調戲良家婦女,姦淫未遂,是要刺目挖舌的重罪!”此話一出,一旁的侍衛們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
沒錯,律法的確有寫明,任何人姦淫未遂,都將受到嚴懲。
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裡是皇城,而他們的主子,是一品重臣府的獨子,誰敢按律辦他?
李奎整個人如同雷擊般,徹底愣在了原地,聽她這話的意思,難不成還想要論罪?
“難道我記錯了?”上官若愚裝作沒看見他們那副瞠目結舌的表情,求證似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沒記錯。”他漠然啓口,“律法中卻有這條。”
冷汗刷地一下,從李奎的面頰上滴落下來,他現在該怎麼辦?把人帶走,按律處置?那兵部尚書絕對會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可若是不願,此處這麼多的百姓在場,傳揚出去,朝堂的威名何在?
糾結半天,他一咬牙,抱拳道:“回大小姐的話,此事應由刑部徹查,若與大小姐所言相符,該由聖上親自下令,秋後處刑。”
他表示自己只是一個芝麻官,管不了這種麻煩事,還是交給皇上定奪吧。
“哦,那就按照流程辦,我相信,皇上他向來仁義無雙,愛民如子,定會做出公證的判決。”偷偷給狗皇帝戴了一頂高帽以後,她才讓開身體,任由九門的士兵將公子哥拖走。
至於他帶來的那些侍衛,也被以幫兇的罪名一併帶走。
“若無別的事,微臣暫且告退。”李奎只恨不得立馬扭頭就走,他今兒就不該來這兒的。
上官若愚微微頷首:“慢走啊。”
她笑盈盈的揮手送別隊伍,然後,美滋滋湊到南宮無憂身旁,和他咬耳朵:“這回,這什麼尚書府的獨子保證玩完。”
以狗皇帝愛惜名聲的作風,爲了不給他的威名造成不良的影響,他勢必會棄車保帥,放棄這個公子哥,來保全自己的名譽。
這一招,上官若愚是屢試不爽。
她嘴裡輕輕呵出的熱氣,源源不斷噴濺在南宮無憂的耳垂上,似一股電流,讓他耳朵有些癢癢的。
默默的將身體朝旁邊挪開半步,遠離開她。
面上的溫度,正在上升,如玉般的面龐,粉撲撲的,看上去如一道可口的菜餚,讓人食慾大動。
“你這是咋了?”上官若愚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沒弄明白,他幹嘛突然離自己這麼遠,還搞出一副拒絕被調戲的彆扭模樣。
這人,全無始作俑者的自覺,更沒反應過來,她方纔的舉動,有多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