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不讓人知,這是顏墨白許多年前就深諳的道理。即使是他捧在手心的兩個孩子也不需要了解那些顯得偏激的過去,雖然偏激的出發點也是愛。
“不,他對我們很好。”這次他沒有用義父的稱呼,而是直接說了他。
顏末末黑亮的眼珠上下打量着顏墨白,“小白,你跟顏媽咪瞞了我們這麼多年,讓我們以爲你們兩個是沒有爸媽的可憐蟲,所以這幾年我們都沒有跟顏媽咪抱怨自己沒有嗲地。你都能一點罪惡感也沒有的欺騙我們,現在不對我們說真話也算不了什麼。”雖然年紀小,但是被人哄弄這種事,不能總是要她們趕上吧。
明目張膽的懷疑眼神令顏墨白不禁莞爾,初初跟末末自小心思靈敏,一些不經意的事往往也逃不過她們的眼,能把傾城的事瞞到今天,他只能說青出於藍也需要時間。至少現在……就某方面而言顏冉還是這兩個娃應付不了的人物。
“聰明是好事,但是太敏感會讓人很輕易的感到疲倦。”他不希望這兩個孩子想的太多。其實之前的幾年並沒有什麼不好,尤其是對這兩個孩子而言。可是他做任何事的出發點,只能是顏冉,所以他不得不借助孩子來引歐澈辰回來臺灣。
法蘭克福。
“豬!”
“狗!”
某家高級餐廳內,一對扎眼的男女相對而坐。男的一身白色西裝,俊美謫仙的臉上掛着溫柔的笑意,披着自大片落地窗射進的陽光,優雅的仿若從畫中走出的王子。
扎眼的原因並非男子出衆的外表,而是他同相對的女子之間不協調的組合。
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兒長髮散亂,一身的土黃色顯得老氣橫秋。撇開長相不說,單是兩人的衣着就讓人嚴重懷疑他們會是一起用餐的客人。
顏冉第八次伸手揉着已經亂到跟鳥窩有得拼的頭髮,“姓歐的,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她很小的時候就認定了這個世上最冷血的一類是商人,重義輕別離這幾個字實在難以形容出他們劣性的萬一。不擇手段,損人利己,他們就像長着隱形牙齒的吸血鬼。
直到現在,她才清楚之前的那些都只是表象,因爲能夠衍生出那一系列行爲其實只有一點,那就是不要臉。
歐澈辰的表現,就是她得出上一結論的關鍵。
好在兩人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用餐,不然這樣美好的氣氛之下,誰都不會想到這對男女之間的對話會是如此。
“我應該謝謝你的委婉,豬和狗應該不足以發泄你現在的不滿。”相較於顏冉,歐澈辰顯得一派從容。
顏冉瞪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噴出火來。
“別拿你的不要臉來挑戰我的委婉,非要逼我說出豬狗不如這個詞,我也不是辦不到。”那天跟他離開又聽到歐御辰做過結紮的消息,她還覺得有些理虧,畢竟自己之前就認定了歐家的男
人多半是隨時可以發情卻只會拿錢來擺平的混蛋。
結果今天歐澈辰一早把她從藍依珞的小公寓裡挖出來,接着宣佈讓她疑惑了兩天的問題答案。
手術根本沒做!他們也是受害者!這是見鬼的消息!
如果當初是她有機會握手術刀,也不會幫他結什麼扎,乾脆一些直接直接閹掉不是更好?
看着顏冉眼中越來越濃的嫌棄跟不滿,歐澈辰狀似無奈的撫着額頭,“你是不是弄錯對象了?不要說御辰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就算他清楚,這件事也跟我無關。因爲他的失誤,我就要接受豬狗不如的評價?”自從到香港幾天之後,他的脾氣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變。對顏冉,也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一份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然的耐心。
原本怒氣正盛的某女子忽然像是被人一針戳中的氣球,瞬間的停滯過後,整個人立時沒了之前的氣焰。
他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恩怨分明,她不是不懂。何況歐御辰的私事,也不見得每一件都會傳到歐澈辰耳朵裡。
但她就是看他這副樣子不舒服!單就他們兩人來說,真的算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平心靜氣的時候她不是沒思考過,即使歐澈辰再風流濫情,龍天曜送幾千幾百個女人到他牀上,都跟她顏冉扯不上關係。
當初的事……最大的導火索其實是她在那天夜入歐家,意圖對那件瓷器下手。甚至也是她的決策失誤,纔會頂替了人家‘禮物’的身份。之後的種種,原本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她對歐澈辰的不滿並不是因爲那件事本身,而是之後的幾年中他的行徑給她跟初初末末的生活所帶來的不良影響。
如今她們的存在也眼中影響了歐澈辰的人生,這樣……她跟他算是扯平了,實在不應該再帶有先前那麼明顯的敵視。
見到她的氣勢緩和,歐澈辰微微一笑,“不管你那位朋友跟御辰之間有什麼恩怨,那總歸是他們兩人的事,你我既然旁觀,就不需要有太多的意見。”
顏冉皺了下眉,“付出代價的那個人不是你堂弟,你當然可以說得雲淡風輕。就算當初真的有個女孩子因爲他的失誤就此消失,你也一樣無關痛癢。”她雖然也不是愛心氾濫的人,可是每每看到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足以改寫別人命運的人表現出這樣涼薄的姿態時,她都能感覺到一種無名的厭惡從骨子裡蔓延開來。
她可以自我,可以不在意旁人眼光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不願意去左右其他人的生命。
歐澈辰的眼中一一閃過愕然,玩味,深沉的目光,最後視線定格在她剛剛醞釀還未全然成形的臉上。
“你有心結。”他薄脣微掀,輕柔卻肯定的吐出自己的觀點。
一絲狼狽迅速爬上顏冉的臉蛋,快得讓她來不及遮掩,在歐澈辰如炬的目光下,她忽然有些慌亂。她一直是善於掩藏心事的人,若
是不想被人探知的秘密,她會將其壓在心底,不叫旁人有一絲能夠窺探的機會。
可是剛剛歐澈辰看着她的時候她竟然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除了那個人之外,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在注視的目光下產生這種不由自主的慌亂。
“那是我的事。”狼狽還在,她選擇跟他隔開距離。她與他無關,不管有什麼心結都輪不到他來發表意見。
歐澈辰沉默了下,“剛剛那句話,我並沒有任何惡意。你沒有否認,也讓我很欣慰。”雖然她回答的這幾個字,明顯的想要撇清他跟她之間的關係,這種舉動雖然還遠遠夠不上讓他不悅的程度,可他聽來確實感覺不快。退一萬步講,他還是她孩子的生父,她能撇得清麼?再者,在發覺到顏冉多元化的性子之後,他不否認自己有了去探知的好奇。即使這種好奇在開始的時候只是因爲她是生下他那對可愛女兒的女人。
他始終相信,一件事情是爲着何種理由開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之後的走向跟結果。能成大事的人,必然要在某些小節上作出取捨,目光長遠,不僅僅是要向前看,更是對過去的一種理性包容。
顏冉低下頭,吐納氣息之後讓自己恢復平常的狀態,“我知道。”她感覺得到他說剛纔那句話時語調平順,沒有得意或是嘲弄的成分摻雜其中。
“歐澈辰,我們今天就把過去所有的事都講明白。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誰都不要再有怨氣。”她努力的作出一個決定,不希望再出現什麼失控的狀況。
歐澈辰靜靜的看着她,如果沒有看到她因爲用力握拳而泛白的之間關節,他大概不會從她的臉上看出不安。
脣邊漾出一抹溫和的笑痕,他點了下頭,“好,我聽你說。”其實他並不認爲他們之間有真的有什麼怨氣,至少他對她,還不曾到有怨的程度。最多也只是在公司裡初見時她不起眼的外表搭配張揚跋扈的個性讓他感到有趣,然後得知孩子的事,他又感覺自己被人利用。她生了他的孩子,若是跑來要挾他倒是還好,至少表明她是爲金錢利益所驅使。可她的反應,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她借種的對象。他惱的不止是被她跟孩子驟然打亂的人生,還有他一向高傲的男性自尊。
慢慢的多了了解,他思索的也全面了許多。當初的那件事,對她而言,也是個生命中永遠抹不去的意外。這讓他有了些平衡的感覺。再看她,也就少了主觀上的負面情緒。
咬了咬下脣,顏冉慢慢的開口,“我們之間除了孩子之外,什麼也沒有。雖然是這樣,可是我很愛初初跟末末。我想……你也不討厭她們。”
歐澈辰眼中閃過一抹深邃的光,他的表現在她那裡只是一句不討厭?他可從來不是喜歡小孩子的男人,之前任由她們兩個在他這裡大肆揩油,甚至把主意打到歐派克,如果這樣只叫不討厭,他真的要好好動腦筋想想怎麼才能搭得上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