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腦筋不夠靈活的人尚且能聽得出路彎彎話裡淡淡的諷刺,更遑論是歐亦辰。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對於自己的諷刺並沒有任何的不悅,反而是解釋了一句,“我對演戲並不內行,也沒有去深入瞭解的興致。只是如果連一個骨折的狀況都演不真切,之前的多少年豈不是笑話了。”他是以腦外科見長,可是那不代表他不瞭解其他方面的情況。
路彎彎心下一轉,並沒有忘記這位歐少爺是醫學界金童。只是沒聯想到他會以這樣的優勢瞞過依珞的眼。早在當初遇到歐御辰的時候她就應該明白,歐家……那是曾經她只是遠遠的藉助媒體才能聽聞的豪門世家。而在那些與她的生活應該沒有一絲交集的豪門之中,歐家更是讓人羨慕乃至嫉妒。除了每一代中都有衆多的男子之外,歐家甚至沒有出過一個所謂的紈絝子弟。他們或許花心,或許風流,或許像其他有權有勢的男人一樣縱情聲色,但是卻從來沒有人敢說他們不出衆。除了在商界以外,歐家亦有不少男子在其他的領域中風采卓然。由歐亦辰在醫學界的影響便可見一斑。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這句話是在前幾年因爲一個任務到印度時心血來潮之下去聽了心靈禪修的傳道後纔有了更深刻,也是她認爲更真實的感觸。
時間的偉大並不在於它本身,所以能治癒一切的原本並不是它。
只是它永恆的特性慢慢的讓人的心靈改變,所以每一個從痛苦中站起來的人,其實都是在經歷搏鬥後自愈的表現。
而她曾經的傷痛,早已不像依珞以爲的那樣,是爲了一段沒有結果,甚至被傷的體無完膚的感情。她在很多次回想起當初跟歐御辰那段短暫的時光的時候,慢慢的明白了那時候她有的只是一腔對愛情的想往與忠誠,若是那個時候歐御辰能夠給予她正面的迴應,或許那份感情會越發茁壯,開花結果。遺憾的是,在它還僅僅是一
株破土幼苗的時候便遭遇了狂風驟雨,狂風之後幼苗尚且存活,那麼親人離世便如是一場烈火,將風雨後的寧靜化爲灰燼。
當初她顫抖着聲音說出要他永遠別再出現在她面前,甚至也說出了顏冉口中的那句美好約定。
見一次打一次,當初她沒有今日的感觸。不像此刻這樣明白看清在兩個曾經有着親密關係的男女之間若是有這樣的約定,唯一的解釋,只有放不下。或者更直白的,情還在。因爲在,所以纔會固執的計較一切,固執的不願意讓自己從一段過往中掙脫出來。
或許今天見到歐御辰是她不曾料想的事,但這時她心裡卻是真的慶幸。若非如此,她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肯定,原來很久以前,她的那顆還沒來得及成長的幼苗就已經枯萎,到了今日,甚至連一絲一毫都沒能留下。
她最大的遺憾,只是曾經辜負了一個生命。也只是遺憾,卻不能是後悔。
每一個嬰兒,都曾經是上帝的天使,她怎麼能讓天使從一降臨人世時就成爲一個錯誤呢?她還有着的遺憾,到底也比讓一個無辜的生命承受世態炎涼要好了太多。
情況有些不對勁兒,歐亦辰原本是等着路彎彎回應自己方纔的話,不管她是嘲諷還是別的什麼都好。只是她就站在原地,神情卻帶了些迷離,好像站在他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具驅殼,她的靈魂早已經到了他所不能觸及的地方。
他並不想去研究這個女人,畢竟自己下牀是要處理歐御辰的手臂。可是當他看着自己堂哥也在原地神遊太虛的時候,他很難告訴自己一切正常。
就像他之前所認爲的,從藍依珞對他動手的那一刻,他周遭的一切,都開始失常了。
“你……這些年不在臺灣了麼?”不知是不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的關係,歐御辰的聲音聽來竟是說不出的乾澀。
路彎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只是慢慢的回過神來,自然的道,“這是我的事,我想我們之間應該算不上是朋友,也不存在其他的關係,所以我可以不回答陌生人的問題。”
“陌生人?”歐御辰眉頭微挑,“我認識你,你也認識我,陌生人這三個字不適合用在你跟我身上。”說不出自己現在的感覺,只是聽到她聲線平緩如絲的吐出陌生人三個字,他的心底在瞬間泛起一陣陣的涼意,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路彎彎略微偏頭,神態舉止已然是屬於溫淇奧優雅,“你說的是,若你是陌生人,我也不會對你動手。”她從來不輕易傷人,即使是在出任務的時候也歷來喜歡鬥智,“我換一種聽來能夠讓人順耳的說法。”她微微一笑,接着道,“你我各不相干,自然不需要多加了解,也免了耗時分神。”她並不是在這個時候對歐御辰說漂亮的話,而是這幾年來她當真如是,仍然知道這個人近來重要的情況,一半歸功於媒體的盡職盡責,另一半則是因爲她的工作關係,有必要了解且熟知一些重要行業領域內大人物們的動向。
她的瞭解,僅僅只是敬業,並沒有絲毫懷念過去的味道。也因此在看到歐御辰那些經過媒體大肆渲染更加撩人的桃色緋聞後她仍然淡定自若。不是篤定媒體捕風捉影的本領一流,事實卻往往截然相反。她的從容,只是因爲緋聞所指的那個人與她並不相干。如此一想也便是了,就好像海邊的浪花,此起彼落,你不會感到太惋惜,因爲你不覺得哪一個是你生命中所不能缺少的。
最多,也只是唏噓一句,後浪推前浪。可是時間萬物,何嘗不是遵循着那樣的原則在延續。
唯有心靈的平靜,纔是真的安寧。
“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你也已經動過手,氣該消了。”歐御辰緊抿着的薄脣吐出一句更涼薄的話來。
路彎彎先是有些愕然的看着他,而後竟忍不住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