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錯愕的望着北唐春,方纔響起蓮馥弦的吩咐,急忙起身道:“亭王,玥公主請您去殿內一敘。”
北唐春沒精打采的擺了擺手,站起身來道:“你先去回了玥公主,本王有些乏了,一個時辰之後在過去。”
話音剛落,別殿門外便響起了蓮馥弦那頗爲戲謔的聲音。
“怎麼,皇嫂想見皇弟一面,就這麼困難?”蓮馥弦緩緩跨入別殿的門,深深地望了那歡喜一眼,轉而又道,“方纔明明還見皇弟跟歡喜聊的盡興,怎麼到我這裡,就乏了,還要我等一個時辰?”
北唐春微微蹙眉,對於蓮馥弦的說法極不贊同,礙於情面,他還是恭敬地拱手作揖道:“皇嫂,您怎麼親自來了?”
“喲,以亭王的耳力竟然沒聽出本宮一直站在門外?”蓮馥弦徑自落坐在北唐春殿內的主座上,笑着攏了攏額發,繼續道,“莫不是心思飄到別人身上,所以連本宮來了,你都不知道。”
“皇嫂,您又取消於我。”
知道蓮馥弦一直都站在門外,歡喜驚慌的立在原地,不敢吱聲,她方纔對北唐春說的話,恐怕都被蓮馥弦停了去,若是如此,她可怎麼好啊!
歡喜小心翼翼的擡眼看向北唐春,此時在她的心中,北唐春已經成爲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必須牢牢地抓住這顆稻草,不然她必定會命喪在蓮馥弦之手!
思慮及此,歡喜便朝着北唐春所在的位置靠了靠,必要時候,她也只能求助於北唐春了!
可這北唐春滿心滿眼的都是樑以歡,對於歡喜的投靠絲毫未曾察覺。
蓮馥弦看了歡喜一眼,而後又看了看北唐春,不由笑道:“看不出皇弟對本宮宮裡的丫鬟如此感興趣,不如本宮就做主,將她許給你做妾如何?”
“皇嫂!”北唐春怒目而視,斬釘截鐵的拒絕道,“你明知我的心意,又何必拿這種事情說笑!”
“說笑?本宮沒有說笑,本宮是在爲你好,你知道北唐黎那個老狐狸爲何要派你來斬仙國做使臣麼?他是希望你能在這裡挑一個達官顯貴的女兒做正室,是要你跟斬仙國聯姻,要你徹底的忘記樑以歡那個貝戈戈人!”
北唐春怒擲衣袂,轉身就想離開。
歡喜緊張的抓住北唐春的袖子,楚楚可憐的望着他,輕聲喚道:“亭王救我。”
看着歡喜如此可憐的模樣,北唐春有些不忍的停住了腳步,背對蓮馥弦。
蓮馥弦見北唐春對這歡喜似乎有些興趣的模樣,不由淺笑,“看不出,皇弟對歡喜還有些心思。”
北唐春蹙眉,“她的名字會讓我想起樑姑娘。”
“你們北唐一族的男人都怎麼了?都被樑以歡勾了魂不成!”蓮馥弦惱怒的拾起桌上茶盞,用力摔到地上!
“啪!”茶盞落地摔了個粉碎,殘渣碎瓦無意中劃破了蓮馥弦的衣裙,割傷了她的腳腕。
蓮馥弦緊咬下脣,因過於用力下脣沁出血絲,柔情似水的眸中此刻蒙上一層氤氳,她氣惱的握住了拳,對於腳腕上的傷絲毫沒有察覺,她怒瞪北唐春,飽含怨氣的說道:“樑以歡有什麼好,她憑什麼讓你們對她死心塌地,冥夜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她究竟哪裡好?!”
“哪裡好?”北唐春想起樑以歡的臉,莞爾一笑道,“哪裡都好。”
“北唐春,你別忘了你這次來斬仙國的目的!”
蓮馥弦尖銳的嗓音刺得人耳生疼,北唐春怔怔的望着她,反脣相譏道:“有皇嫂跟皇兄聯姻已經足夠了,何必一定要搭上本王?”
“夠了?”蓮馥弦陰冷的睨着北唐春,雙眸大瞪近乎眥裂,“怎麼可能會夠了!你明明知道你父皇的心意,他想要你當未來的國主,若是你跟斬仙國邦交出了問題,難道還要靠我來給你解決嗎?北唐春,當初是你在北唐黎面前說你一定要做國主,難道你忘了嗎?!”
“我想做國主,都是爲了樑姑娘!”北唐春驀地住了口,反覆思忖之前蓮馥弦所說的話,方纔他好像聽到蓮馥弦說什麼樑以歡不會再出現了,她爲何要這麼說?他不安的瞪着蓮馥弦,試探性的開口道,“皇嫂,你說樑姑娘她怎麼了?”
蓮馥弦冷笑,“怎麼,你纔想起來你的樑姑娘?”她輕撫着臉頰上的疤痕,咯咯直笑,“我還以爲你方纔沒有聽見,既然你問起來了,我就再重複一遍,”她輕盈的轉身,面對北唐春,一字一頓道,“你的樑姑娘不會回來了。”
北唐春不可置信的按住了蓮馥弦的肩膀,來回搖晃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說樑姑娘不會回來了?你把樑姑娘怎麼了?”
“我把她怎麼了?我能把她怎麼了?”蓮馥弦笑呵呵的望着北唐春,微微側目道,“你父皇知道你喜歡樑以歡,他更知道樑以歡活着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你父皇什麼都替你打算好了,樑以歡的命,他也早就算計好了,他是絕對不會讓這個會引起你們兄弟反目的女人活着的!”
“你撒謊!父皇說過,只要我能做國主,只要我能比二哥優秀,樑姑娘就會跟我在一起,他怎麼可能傷害樑姑娘!”
“北唐春你夠了!你真的以爲只要你比你二哥優秀,你就能得到樑以歡嗎?我告訴你,你比誰優秀都不可能得到樑以歡,就算你做了國主,樑以歡也不會喜歡你!”
北唐春錯愕的向後退了兩步,恍惚的呢喃,“爲什麼”
“爲什麼?你想知道爲什麼?”蓮馥弦嫌惡的瞪了北唐春一眼,“我來告訴你,因爲你爲人不夠果斷,不夠心狠,你軟弱,你無能!樑以歡是什麼樣的女人,她喜歡的註定不是英雄而是梟雄,她可以跟整個皇家作對,可以跟任何人爲敵,可是你呢?你只會跟在大哥二哥的身後,做一隻乖巧的狗,不,你連狗都不如,狗生氣了還會咬人呢,可是你生氣了只會哭,真不明白北唐黎那個老狐狸怎麼會選你做繼承人,若不是他承諾,我替他做好這件事情,就讓我跟冥夜雙宿雙棲,我根本不會幫你,因爲幫你只會浪費我的時間!”
北唐春呆怔的滑坐在地,不斷地重複蓮馥弦的話,“樑姑娘不會喜歡我她出事了她不會喜歡我”
蓮馥弦狠狠地瞪了北唐春一眼,兀自一人離開,她受夠了北唐春的懦弱,帶着這樣的人來到斬仙國,根本就是一個錯誤,若不是北唐黎那個老狐狸,非要她跟他一同前來,她是如何也不會選一個廢物來這裡做搭檔!
淚水不受控制的自北唐春的眼角滑落,看蓮馥弦自信滿滿的樣子,樑姑娘一定是出事了,樑姑娘出事了他該怎麼辦?
“樑姑娘,你千萬不能有事,我會用行動向你證明,我比二哥優秀,我我會做國主父皇已經答應我了,只要我能做國主,就將你許配給我的你怎麼能夠出事呢”北唐春扶着牆顫慄着起身,卻再度滑了下去,整個身子都在不斷地打抖,他真的太愛樑姑娘了,太愛樑姑娘了,只要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她,他就覺得天都塌了,他從未對任何女子動過心,唯獨對樑姑娘
然而令他更加無法忍受的是,蓮馥弦說就算他做了國主,就算他比任何人都優秀,樑姑娘都不會喜歡他到了這個時候他更在意的不是樑姑娘的安慰,而是樑姑娘的心中究竟有沒有他!
他真是個混賬!他竟然將樑姑娘的安慰放在了第二位!
不過他素來是相信樑姑娘的,相信樑姑娘有能力化險爲夷,樑姑娘從來不會讓旁人失望,不像他他是一個懦夫,是被衆朝臣輕視的對象,除了父皇,豐厚國內任何一個子民都不相信他可以當國主,蓮馥弦說的對,他就是一條生了氣也不會咬人不會叫的狗!
一直被蓮馥弦與北唐春忽略的歡喜,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心中一驚,她本以爲北唐春最多隻是一個王爺,沒想到那風吼國的國主竟然想要讓北唐春繼承大統,若是她在此刻陪在北唐春身邊,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成爲風吼國國主的女人,更甚者,她會成爲風吼國的國母?!
思慮及此,歡喜跪在地上爬向北唐春,將北唐春抱入懷中,安撫道:“亭王,您莫要驚慌,雖然婢子不知您跟那位樑姑娘的事情,但是婢子知道,女人是極容易變心的,只要她心愛的人不在她身邊或者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那麼她就會接受她身邊對她最好的男人!只要您未來能成爲國主,能夠剷除您的情敵,那麼您的那位樑姑娘自然就會回心轉意了。”
北唐春驀地擡手抱住歡喜,抖着嗓音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樑姑娘會喜歡我?”
歡喜嬌嗔着倒入北唐春的懷中,輕聲道:“婢子說的自然都是真話,您放心,只要有婢子在,您一定能得到您的樑姑娘,只要您聽婢子的話,婢子會竭盡所能的去幫您。”
蓮馥弦前腳踏出了別殿,便收到了密探的來報,看着上面簡短的幾個字,她氣急的渾身發抖。 щшш ▪t t k a n ▪c○
只見那字條上寫着:樑以歡已平安入宮。
徐鼎帶着樑以歡回宮,第一件事就是面聖!
當微生景麒得知樑以歡要見他時,不知爲何,心中竟然有着些許期待,其實這次他之所以會通緝樑以歡,只是因爲從蓮馥弦口中得知樑以歡是風吼國第一高手,而且擅長毒術,這次潛入斬仙國,很可能是爲了探察國情,而後彙報給北唐黎。
作爲風吼國的國主,自然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才命人四處通緝她,實際上,他對於這個傳說中的女高手,倒是十分的有興趣,畢竟風吼國以練氣爲主,練氣並非是女子擅長的修煉法門,據說她還曾經打敗過風吼國第一勇士北唐逸,這讓他更加的好奇,這樣的女人會是何等姿色。
自古帝王皆***,這的確是個真理。
深知自己男人的缺點,國母秦翾寸步不離的跟在微生景麒身邊,說是也要看樑以歡長得是個什麼模樣,熬不過原配,微生景麒只好讓秦翾與自己一起見這樑以歡。
斬仙國的宮殿跟風吼國略有不同,前者修葺的就像是文官的官邸,更文細緻講究,門門道道比較多;後者修葺的更像是武官的官邸,較大氣得體,後院寬廣百花齊放。
就單單從宮門走至面聖的清和殿就不知道路過了多少處大殿,拐了多少個彎。
若不是樑以歡記性好,恐怕都記不住這來回的路途,被活生生繞暈在這裡。
微生鈺失血過多,昏迷不醒,被徐鼎先行送回了寢宮,而納蘭星海則化作一團風雪藏入了樑以歡的衣袂間,縈繞在赤雪鞭旁。
嗨寶看着這九曲十八彎的宮路,頭暈眼花道:“娘,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見到外公啊,嗨寶好暈啊。”
樑以歡亦是有些不耐煩的蹙了蹙眉,默唸道:“斬仙國人心思細膩,就連這皇宮都建造的這麼與衆不同,恐怕是怕有細作混入宮中打探消息,纔將這皇宮的地形修葺的如此複雜,還真是夠別具匠心的。”
“這裡是皇宮,又不是迷宮,更何況,要是真有細作來這裡打探,那隻要有一份皇宮的地圖,他們不是照樣暢通無阻的進出所有的宮殿了。”嗨寶疲憊的兩手叉腰,哀嚎道,“我看他們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你懂什麼,他們這是寧願多此一舉,這正好符合了斬仙國的國情。”樑以歡細細打量着宮內每一處磚瓦。
這個時代的樑以歡你看到了嗎,你可對這裡有印象,這裡纔是你真正的家,你放心,雖然我本不想承認玥公主的這個身份,但是我絕不會讓你的身份蓮馥弦冒認了去,我已經霸佔了你的軀體,絕不能讓旁人再霸佔了你的身份!
樑以歡從容的記下宮內的地形,秋水剪瞳在陽光的照射下燁燁生輝。她要牢牢地記住這裡的每一處,必須記住,哪怕是爲了這身體的主人。
嗨寶讀出了樑以歡的心聲,默默地爲自己孃親點了個贊。
或許受到了這個時代樑以歡的影響,此時的她面對這座宮殿,冰冷的心一點一點被融化,這裡的一切,都承載着她那短暫的童年時光,她甚至依稀記得小時候曾坐在老藤椅改造的鞦韆上盪來盪去,有一個風姿卓越的女人總是笑盈盈的抱着她。
那個女人並不是她在丞相府的娘,想起丞相府的母親,樑以歡便覺得心痛,雖然母親並非她的生母,對她卻是極好的,好到最後爲了她被秦氏害死,這一直是樑以歡的心結,前世她是個孤兒,這一世對這世間親情唯一的念想便是丞相府中的母親,母親真心的疼愛她,就像普天之下所有的母親那樣,可是,那麼疼愛她的人最終卻死的那麼慘,這個世道不公!
“娘”嗨寶輕輕伸出雙臂,從裡面環抱住了樑以歡的肚子,不斷地用小臉磨蹭,“娘,你現在有了嗨寶,你在這個異界一點都不孤單,不僅如此,你還有爹,爹同樣是真心愛娘,即使如今爹跟孃的立場不同,爹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護娘,你有了我們父子,就再也不會過從前那樣的日子了,嗨寶會讓娘時時刻刻的感受到溫暖,娘一定要相信嗨寶,相信爹啊!”
聽了嗨寶的話,樑以歡下意識的摸向腰間那塊雙魚佩,這是她當初從北唐冥夜身上盜走的皇家寶物,每當摸到這塊雙魚佩,她都覺得十分安心,就好像北唐冥夜此時就陪在她身旁一般,就好像她握着的並不是雙魚佩,而是北唐冥夜的溫涼的手掌。
“姑娘,到了。”徐鼎帶着樑以歡來到清和殿門外,驀地頓住了腳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國主跟國母在裡面等你。”
樑以歡若有所思的看向徐鼎,問道:“怎麼,你不進去?”
徐鼎搖頭道:“國主並未召見我。”
樑以歡見徐鼎不打算入內,便隻身進了清和殿。
清和殿是微生景麒單獨面見大臣的地方,內里布置跟尋常達官貴人的書房極爲相似,唯一不同便是這書房的座椅,非金非銀,而是用整個象牙製成。
一個能夠做成雕花龍椅的象牙何其難求,隱約間,似有流光縈繞在象牙座椅上,足以令富可敵國之人捉襟見肘。
清和殿內共有八個書架,沉香制的書架散發着一種怪里怪氣的味道,令樑以歡不由得蹙起眉心。
一踏進殿門,樑以歡便覺這書架的擺放位置十分奇特,似乎是按照某個特殊的排列順序,明明整個清和殿內都沒有人,她卻能聽到一箇中氣十足卻又帶着些溫潤的男子嗓音。
“你是誰?”聽這聲音似乎是十分驚訝,而在這驚訝之中卻透着些欣喜,欣喜之中有透着些緊張,最後在這緊張裡面還夾雜了些不屬於這聲音年齡的羞赧。
總而言之像極了已經成親多年的中年男子,在跟正室出門遊玩的時候遇上了初戀情人的情景。
男人的聲音剛落,便又傳來了一個明顯在裝嬌軟的女人聲音,“你是莊瑾?!”
莊瑾,是北唐冥夜母親的閨名,在這世上知道這個閨名的人少之又少,記得徐鼎說過微生景麒跟秦翾在清和殿等她,也就是說那個碰上初戀情人的男人就是微生景麒,而那個叫出莊皇后閨名的正室就是秦翾。
這關係,着實是十分微妙啊!
嗨寶亦是配合的將這段八卦添油加醋了一番,彙報給樑以歡道:“娘,外公在年輕的時候偷偷潛入風吼國,並愛上了祖母奶奶,可是祖母奶奶的心裡只有國主爺爺,國主爺爺年輕的時候雖然不如外公那麼***倜儻,但是性情豪邁,個性上跟祖母奶奶更合得來,兩人一拍即合,然後就可憐了外公,這個時候外婆乘虛而入,安撫了外公孤獨的心,但是外公心裡一直都有祖母奶奶的位置,還多次跟祖母奶奶通信,都是揹着外婆的。”
樑以歡將信將疑的默唸道:“你對你奶奶外公外婆的事情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是從誰的記憶力知道的?”
“這些都是爹當初查出來的,爹看過祖母奶奶藏在嫁妝盒裡的信件,才知道這外公跟奶奶的一段情事,不過奶奶她根本就不喜歡外公,之所以留着那些信,全都因爲自己個人的惡趣味,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後人看到了這些信件,好讓他們知道她年輕時候是有多麼的風光受歡迎。”
樑以歡從未想到莊皇后的性格竟然是這樣的,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她很難想象,這個樣子的母親會生出像北唐冥夜那樣的兒子,莫非北唐冥夜繼承的都是北唐黎的基因?
嗨寶笑嘻嘻的吐了吐舌頭,“要不是我繼承了爹的記憶,我也不相信奶奶會這麼可愛!”
“是啊,素來被稱作雷厲風行,比男子更加驍勇過人的莊皇后會有這種少女情懷,不過,總覺得有點雷人。”樑以歡默默地汗了個,然後看向那些詭異的書架,八個書架,莫非是八卦陣?
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有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從此周而復始變化無窮。
但是在一個這麼小的空間裡使用八卦陣,還是爲了對付她一個孕婦,這就有點太令人迷惑不解了。
一直躲在樑以歡衣袂間納蘭星海見到微生景麒如此大費周章的架勢,忍不住笑道:“樑姑娘,你恐怕還不瞭解這斬仙國國主的謹慎,在這書房擺八卦陣已經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當年我替他診脈的時候,他擺出的陣法才叫令人驚詫,那個陣法可謂是聞所未聞,我必須要將他救醒,他才能將我從陣中帶出,不然只怕是有去無回,被活活困死在其中。”
“真的這麼神奇?”樑以歡似笑非笑的睨着這些書架,驀地甩出赤雪鞭,一鞭子抽了過去。
她這一鞭可是十分有力道,一鞭子下去足以將八個書架全部打個稀碎。
而那些書架卻像是長了眼一般,迅速的調整位置,恰好避過了赤雪鞭的所有攻擊。
本以爲她的鞭子夠快,卻沒想到這些書架的行動更快。
然而,赤雪鞭最後還是打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主動現身硬生生接下這一鞭子的微生景麒。
身着一襲白袍的微生景麒在容貌上比北唐黎年輕了許多,看上去只有三十幾歲,墨發俊顏,若是不看那雙寫進滄桑的褐色眼眸,任誰也想不到他竟然與北唐黎年齡相仿。
他是一個俊朗的父親,樑以歡不難想到,若是在二十年前,他一定比當前看上去更加英俊,更加令衆女子傾倒。
шωш ☢ttκá n ☢c ○
不過,樑以歡卻從未想過,他們父女竟然會在這種情景之下想見,一個在用鞭子抽自己的爹,一個則用含情默默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女兒,這種微妙而複雜的情況,着實令在樑以歡腹中的嗨寶樂不可支。
若是外公知道娘是他的女兒,不知該是一副什麼樣的神情。嗨寶默默地想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樑以歡沒好氣的瞪了自己的肚皮一眼,默唸道:“嗨寶,你別笑的太開心,你外公也是會讀心術的。”
“放心吧娘,外公要是能感知到我,我也是會有感覺的,很明顯,他根本就看不出我的存在,不然,又怎麼會用這麼柔情的目光來看你呢!”嗨寶幸災樂禍的拍着小手,對於眼前即將發生的一場大戲,抱着滿滿的期待。
微生景麒死死地抓着赤雪鞭的尾端,極寒的鞭子將他整條胳膊凍傷,他卻依然沒有撒手的意思,他直直的望着樑以歡的臉,動情的說道:“瑾兒,真的是你。”
瑾兒!
樑以歡近乎崩潰的聽着微生景麒的深情呼喚,十分尷尬的垂下眼眸,這要她以後如何跟微生景麒說,爹,其實我是你女兒?
“微生景麒,你還不快鬆開這個鞭子,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調戲人家小姑娘!”秦翾不悅的從一個書架後面走了出來,一襲金底金線繡牡丹長裙的秦翾,倒是頗有女王的架勢,模樣看上去與微生景麒極爲般配,可惜氣勢上足夠,這一雙水眸卻不曾移開微生景麒的臉,看那模樣,似乎是愛慘了他,所以要一直盯着他。
早在微生景麒現身之前,秦翾便在一直打量樑以歡,雖然樑以歡長得跟莊瑾十分相似,卻是個十足的小姑娘,容貌可以騙人,但是眼神是絕對無法騙人的,以莊瑾的年紀都可以做人奶奶,而眼前的樑以歡卻有着一雙少女般明亮的雙眸,明亮到讓她忍不住想要挖出來!
經過秦翾的提醒,微生景麒這才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呆怔的鬆開了赤雪鞭。
樑以歡利落的將赤雪鞭收了回來,轉而恭敬的福身行禮道:“小女子樑以歡,拜見國主國母。”
“你就是樑以歡?”微生景麒看着樑以歡的臉,幽幽的嘆了口氣,“果然是朕認錯人了,可是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呢?”
秦翾看着微生景麒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緊緊握拳,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快,擠出一抹笑意,“這位姑娘,你跟本宮認識的一位女子長得十分相像,那位女子也是風吼國人士,閨名莊瑾,不知你可認識?”
嗨寶無比佩服的看着秦翾,比出大拇指來,“外婆果然大方得體。”
樑以歡冷笑着看向秦翾緊握的拳頭,輕啓朱脣道:“忍耐的一定很辛苦吧。”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恰如其分的傳入了秦翾跟微生景麒的耳中。
微生景麒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絲毫不掩蓋對她的欣賞。
秦翾先是不悅的瞪了樑以歡一眼,而後憤懣的看向微生景麒,眼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對別的女人露出欣賞之色,她的嫉妒跟氣惱幾乎要將自己焚燒,她對他那麼好,可是在他心裡卻依然放不下莊瑾那個貝戈戈人!
微生景麒避開秦翾的視線,轉頭看向別處。
而秦翾到底還是一國之母,不管怎樣都不會做出有失德行之事,只見她笑着來到樑以歡身旁,細細端詳了一番,再度開口道:“姑娘,本宮問你,你爲何要踏入我斬仙國,你可知斬仙國跟風吼國簽訂過條約,在沒有拜帖的情況下,任何子民不能私自進出對方的國土,若有違抗,必是死罪。”
“我回自己的國家,何罪之有?”樑以歡笑望秦翾,笑得秦翾心裡發麻。
“自己的國家?”秦翾的笑容僵在臉上,“姑娘明明是風吼國人士,回家也該回風吼,怎麼就來我斬仙國了?莫非姑娘以爲,我斬仙國人才凋零,連你是哪裡人士都看不出麼?”
樑以歡深吸一口氣,直接切入主題道:“雖然我自小在風吼國長大,但是我的父母都是斬仙國人士,這次回國,就是爲了認祖歸宗。”
秦翾似笑非笑的睨着樑以歡,問道:“你的父母是誰,可還建在?”
“自然建在,”樑以歡直直的望着秦翾,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回,秦翾怔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樑以歡,高聲問道,“你說你的父母是誰?!”
樑以歡不卑不亢的重複道:“他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胡說!”秦翾終於繃不住那張賢良淑德的臉,尖聲叫道,“你說,你是不是風吼國派來擾亂視聽的細作?!你們先是派人將玥兒送回來,然後再派人在這裡冒充玥兒,爲的就是將玥兒的名聲搞垮,讓我斬仙國子民恥笑微生皇族,然後在趁虛而入,想要奪我斬仙國的江山,是不是!”
聽到秦翾如此刺耳的叫喊,樑以歡轉頭看向微生景麒,解釋道:“我自小就被當做丞相的女兒養大,但凡是風吼國的子民都有靈根,而我卻沒有,從小我就受盡恥笑,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廢物,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沒有靈根並非是因爲我是個廢物,而是因爲我本就不是風吼國之人!直到前幾日微生鈺來風吼國找我,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本來我還不確定,可就在方纔,我看到了御花園中那熟悉的藤木鞦韆,我才真的確定,我是你們的女兒。”
“不可能,本宮的女兒怎麼會跟莊瑾一個模樣,你一定是北唐黎那個老匹夫派來的,他是派你來勾引國主的!”
樑以歡忍無可忍的瞪着秦翾,反脣相譏道:“試問,天底下怎麼會有女兒去勾引自己的父親呢!你還是我的親母親嗎!”
秦翾氣惱的擡起手來,朝着樑以歡的臉頰揮了下去!
“啪嗒。”樑以歡驀地擡手握住了秦翾的手腕,清冷的眸對上秦翾的腥紅的眼,那雙水眸像極了莊瑾,這讓秦翾越發的無法忍受。
微生景麒沉默的看着樑以歡,凝聚精神想要讀出樑以歡的心,卻以失敗而告終,這跟他看蓮馥弦時候的情況是一樣的,普天之下,讓他讀不出心的人屈指可數,而自己的女兒自小天資過人,可在無形之中隱藏自己的心事,不讓任何人窺探,可是如今有這種能力的人又多了一個
難道說蓮馥弦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兒,樑以歡纔是?可明明是他跟秦翾的女兒,容貌怎麼會長得那麼像莊瑾?
看出了微生景麒的疑惑,樑以歡解釋道:“在我很小的時候,莊皇后曾因可憐我沒有靈根不能練氣,而想要渡一些氣給我,結果家中突然失火,莊皇后爲了救我,將體內最後一點靈力全都給了我,以至於我從小就在莊皇后的氣息下長大,模樣自然就長得相像,至於我爲什麼會有隱藏心聲的本事,那還多虧了微生鈺。”
“鈺兒?”聽到微生鈺的名字,秦翾焦慮的看着樑以歡,問道,“本宮的鈺兒是不是也落在了你們手上,你快放了鈺兒,不然本宮定要你走不出皇宮的大門!”
微生景麒忍無可忍的將書桌上的麒麟鎮紙丟擲在地,厲喝道:“好了,在這裡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景麒,你怪我?”秦翾哀怨的望着微生景麒,高聲道,“鈺兒此時生死不明,你不關心鈺兒也就罷了,竟然還怪我?這個女人在冒充我們的女兒,以她這副容貌,怎麼可能是我們的女兒!除非”秦翾恍惚的扭過頭去,喃喃自語道,“除非她是你跟莊瑾那個小貝戈戈人的女兒,怪不得,怪不得你這麼偏袒她!”
“秦翾,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微生景麒怒氣攻心,一把拉住秦翾的胳膊,將她推向清和殿外,“你聽聽,你方纔說的一切,哪裡還想一國之母該說的話!你的端莊呢,你的賢良呢!”
“每當我看到你對莊瑾念念不忘,我就再也沒有什麼端莊可言了!”秦翾撕心裂肺的喊着,豆大的淚水自她眼角滑落,“微生景麒,你怎麼對得起我,你怎麼對得起我啊!”
嗨寶很是無奈的看了看哭倒在地的秦翾,又看了看一臉置身事外的當事人樑以歡,冷不防的打了個激靈,“這明明是認親,怎麼變成苦情劇了?娘,外婆看到你的反應也太大了吧,就算你跟祖母奶奶長得像,也不能說你是外公跟奶奶生的啊?!”
樑以歡雲淡風輕的望了望還在糾纏的老夫妻,思忖片刻道:“恐怕北唐黎早就想到,就算我前來認親,秦翾也會因爲我的容貌而抗拒我,我的出現更會加快秦翾跟蓮馥弦的同盟。”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再聽他們吵下去,嗨寶就真的要被吵死了!”嗨寶來回在樑以歡的肚子裡打滾,兩隻小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說起來它怎麼就這麼命苦,以前是看着自己的爹孃相愛相殺,現在是看着自己的外公跟外婆要死要活,世界上還有比它更慘的準嬰兒嗎?
然而,就在它幾乎要崩潰的時候,化作風雪的納蘭星海驀地從樑以歡的衣袂中飛到她的耳畔,低語道:“樑姑娘,我好像嗅到了金族的氣息。”
“你說的是四大神族的金族?”樑以歡環顧四周,包括她在內,清和殿內一共就三個人,若是有人是金族的後裔莫非在秦翾跟微生景麒之間有一個是金族的後裔?!
這個念頭才閃過腦海,就已經被她推翻了,若是她父母其中有一個是金族的後裔,那麼她勢必會繼承金族的血脈,若真如此,那她豈不是也成了金族的後人,作爲四大神族的有緣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如今他們都深處在八卦陣內,所以金族的後裔就藏在這八卦陣之外?!
好哇,如今金木雪火四大神族,她已經找到了第三個,這次斬仙國之旅果然沒有白來!
思慮及此,樑以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赤雪鞭,細細的觀察那八個書架的變化,在其中一個書架移動的瞬間,將鞭子重重的甩了出去。
赤雪鞭再度落空,神奇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由於樑以歡在赤雪鞭上凝聚了自身八成的靈氣,即使沒有擊中書架,強大的靈氣與空氣激盪,全然封鎖了書架的活動範圍,而後靈氣在空中爆炸,成功的將靈氣所覆蓋的範圍內的書架,統統擊垮。
要生一起生,要滅一起滅,當一個書架被打散,其餘的書架都在瞬間變成碎片,整個清和殿的真容便映入了眼簾。
而最令樑以歡驚奇的是,整個清和殿中除了原本陣裡的三人,竟然再無旁人!
那麼納蘭星海所感知的金族後人究竟在哪兒?!
這下就連樑以歡都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