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那一年,有一天。
顧帆又被毒打了,而且打得很狠,簡直是往死裡抽他,甚至還揚言要將他賣掉一個專門供男人女人玩樂的地方去,十二歲的他多少有點懂了,卻又只是懵懂。
不知道那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應該會是很恐怖的地方。
他不想去,他不想再換地方,他已經從天堂跌入了凡間,又從凡間跌入了地獄,那麼接着等待他的應該會是地獄的十八層吧,他不要去,不要去!
寧願死,都不要去!
可是憑什麼呢?憑什麼要是他來承受這樣的結局?憑什麼呢?
姐姐不會再來救他,他只能靠自己!
當時的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姐姐,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我自己了。
就這樣吧!
丟棄膽小怕事的顧帆,丟棄愛哭的顧帆,成爲一個不一樣的人吧,他反抗了,瘋了一樣的反抗,不要命的反抗,最終他成功了,他用手裡的磚頭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那個壞蛋,他不知道壞蛋死了沒,他只知道不能讓壞蛋起來,否則他會受到更瘋狂的毒打,會被送到地獄的十八層,不行!
絕對不行!
而這一幕恰好被經過的帝倏看到,當時的帝倏完全就是無聊亂逛,因爲黎夜在這邊,所以他在這邊熟悉環境,他也想在這個國家待下來,結果就這麼巧遇到了顧帆。
他看到顧帆拿着磚頭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上那個人的頭上時很興奮,站在旁邊就這麼盯着看,臉上依舊是興奮的笑容,他很清楚地上那個人早就死了,可是這個孩子還在砸,臉上那種憤怒和不顧一切的猙獰吸引了他,他蹲下來,“喂,小子,砸得爽嗎?”他的中文並不是很流利,至少沒有現在這麼流利,但顧帆聽得懂。
看到突然有人出現,顧帆嚇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磚頭也被丟掉了。
“不要害怕,放心,我不是來傷害你的。”帝倏笑着說,那笑容根本感覺不到一絲友善,有的只是興奮和興趣。
顧帆想跑走,可是他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看着地上的人,看着那些血,他害怕了,他竟然殺了人,回過神來的他感到了害怕,所以他想逃走,可是逃不走,沒有力氣,全身都發軟,而且身上很痛很痛,是之前被打的,也是鮮血淋淋。
“你在害怕什麼?傷害你的人已經被你砸死了,以後你都不用怕了,只要敢傷害你的,你就殺了他,你越是害怕,他們就越是會欺負你,只有變強,變得比他們兇,比他們狠,才能將他們殺死,才能保護自己不被傷害,明白嗎?”
帝倏看着十二歲的顧帆,瘦骨嶙峋的,就一雙眼睛極大,臉上又都是血污,還混着黑泥土,怎麼看怎麼髒,可是就是這樣的顧帆,讓他想到了自己,當初的自己好像比他還要可憐呢?
雖然當時的他更小,幾歲呢?五歲?六歲?記不清了,這些不舒服的記憶,記着幹什麼呢?忘記吧。
他還是對眼前這個少年感興趣。
顧帆沒有說話,只是用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帝倏,他相信這個人不是來傷害他的,可是還是剋制不住的害怕,這些年的經歷讓他時刻處於緊張和驚恐當中。
“跟我走吧,我讓你便強,然後你就可以保護自己了。”帝倏向顧帆拋出了橄欖枝。
當時的顧帆別無選擇就跟着帝倏走了,然後他明白了讓自己變強是多麼重要的事,他親眼看到了原本恃強凌弱的人面對自己更強的人是多麼的可憐,像一條可憐蟲一樣地卑躬屈膝,他堅定了變強的信心,然後沒日沒夜地訓練,讓自己變強。
而後也就有了洛琛這個名字,是帝倏給的,他沒有問爲什麼叫洛琛,因爲這不重要。
後來有一次,帝倏無意間提起,洛琛這個名字完全就是因爲當時看書的時候看到,覺得不錯就直接丟給了顧帆,面對這理由,顧帆也是啼笑皆非,反正他已經用着了,自然不可能再換,也沒有意義。
他開始成爲一名殺手,一名冷血的殺手,一名很強的殺手。
之後就說到了金遠順和樓建國的事情。
聽完這些,顧蘿已經完全走神了,呆呆地看出顧帆說不出一個字,和顧帆的生活比起來,她的生活簡直是太好太好,就算後來經歷了那些事,但她覺得完全不能和顧帆去比。
如今的她已經完全可以理解當初顧帆爲何會有那麼仇視的目光,原本他也可以享受這樣的生活,可是沒有了,一夜之間就沒有了,連他最愛的姐姐也不在了。
她相信在顧帆每次捱打受罪的時候,他肯定在期盼姐姐的出現,可是沒有,她沒有出現,甚至都不知道,多麼的可恨啊。
顧蘿現在唯一生氣的就是自己了,她誰都沒有辦法去怪責,只有自己!
“姐,我說這些不是爲了讓你內疚的,只是想對你對自己有個交代,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顧帆在顧蘿的身邊坐下,輕輕覆上顧蘿的手笑着說。
他的笑容溫柔極了,看不到一絲的戾氣,有的只是釋然。
這些年雖然他是變強了,可是他的心是沉重的,而此刻,他的心是放鬆的。
顧蘿抱住顧帆,弟弟,親愛的弟弟,沒有姐姐的保護,你也可以變強,可是這樣的變強,真的不好,很不好,如果時間可以倒回,姐姐拼了命也會找到你的,不會讓你受到那樣的痛苦。
“姐,跟姐夫和好吧,姐夫真的很好,很好,我相信你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否則以後你會有遺憾的,時光不能倒轉,不要讓自己留下那麼多的遺憾。”
世上沒有後悔藥。
不要因爲一時的任性而給自己留下不可磨滅的遺憾。
這就是顧帆想說的。
以前的遺憾已經造成了,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那麼就儘量不要讓新的遺憾再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