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9

有一天中午,卜杏斜正在辦公室午睡。卜杏斜有一個習慣,午睡也要脫的光光兒,連睡衣也不穿。這跟她小時候的貧窮有關,那個年代,能穿上個不破爛的外衣就不錯了,哪有什麼睡衣?卜杏斜小時候,連三角內褲都沒有穿過。整個夏天就那麼一條單褲子,整個冬天就一條棉褲子。早上穿上,晚上脫了。睡覺光不溜秋,赤條條地渾身不掛一根線。不像現在的人們,三層五縷,穿也不好穿,脫也不好脫。

卜杏斜裸睡,有自己的一套理論,說本身捂了一上午的身體,睡覺,再穿個內褲,不透透風,哪行?她在顯微鏡下看過細菌繁殖的過程,很快很可怕。

突然,有人敲門。卜杏斜睡意朦朧地看時間,才下午1點,剛睡下15分鐘。

“誰啊?等一下。”

卜杏斜穿好衣服,簡單地補妝後,開門,一看,是米糯。米糯披頭散髮,衣衫不整,面帶不安。卜杏斜一開門,她就慌亂地擠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卜總。不好了。”

“怎麼啦?”

“賈贇,就是賈誠信,他對我下手了。”

“下什麼手?你不是抱怨他不理你嘛?”

“不是下那個手。毒手。”

卜杏斜給她倒了一杯薑茶,讓她坐下,“你慢慢說。”她現在也開始養生,遵循的是冬吃蘿蔔夏吃薑。夏季內寒,生薑辛熱,以熱驅寒,身體舒緩。

“你知道楊挨虎是怎麼死的?”

“交通事故。”

“不。是賈贇僱人撞死的。”

“你說啥?”

“楊挨虎知道他的內幕太多了,所以不希望他與你來往,怕楊挨虎與你走的太近,泄露秘密,對他不利。楊挨虎不聽,那天晚上回去,他倆吵得很兇。楊挨虎表面上答應與你不再來往,但背地裡又安排他的一個弟兄與你簽約,實際上還是他和你合作。但楊挨虎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保鏢中,就有一個賈誠信安插的人。楊挨虎第二天一來你這兒,他就知道了。賈誠信的手下僱了一個人,把楊挨虎撞死。他又在交警隊找了人,讓肇事者喝了半瓶酒,說成酒後駕駛,頂多判兩年刑。”

“那怎麼又要對你下毒手?”

“利益。”

“什麼利益?”

“我大學畢業後,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就臨時到飯店做服務員。賈誠信經常去那個飯店吃飯,趁點菜的時候,經常動手動腳。後來,他就送我首飾等禮品,都是我心儀的。再後來,他就和我開房。我就成了他的人。最開始,說要娶我,我爲他打了三個孩子。後來變卦了,說開個公司,讓我做老總,算作補償。實際上這公司就是爲他洗錢、受賄打掩護。可就在昨天,他找我攤牌。說給我一套房,再給一百萬塊錢讓我走人。我不同意,今天上午,我出去辦事,就有兩個壯漢跟蹤我。在一個僻靜處,正要動手,幸虧有警車駛過,那兩個人溜了。”

蘭鐮刀的丈夫賈雙祥,也來到金泊村老味道醋業公司做安保工作。正好他在公司巡邏,看見卜杏斜的門有道縫,也是好心,準備去關上。卻聽到有人和卜杏斜在裡邊說話,就停留下來偷聽。

“那與我有什麼關係?”卜杏斜反問道。

“賈贇把你和他的關係跟我講了。他知道你恨他,那天飯桌上,你又說了‘喝進去的是美酒,吐出來的卻是苦水。’他認爲,是有所指。”

卜杏斜打斷她的話,“我說的不對嗎?世界上有些東西,是好吃難消化啊!不是什麼人見什麼就能吃什麼。”

“關鍵是楊挨虎又對你一見鍾情,怕楊挨虎那天對你說了對他不利的話,知道了他的內幕咬他,肯定也要……”說到這裡,米糯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那你要我怎樣?”

“兩拳難得四手,人多力量大。我們一起舉報,就是告他。整死他。讓他遺臭萬年。”

賈雙祥一聽要舉報賈誠信,扭頭就走,鬼鬼祟祟來到一個隱蔽處,掏出手機心驚膽戰地給蘭鐮刀打電話,“喂。你趕快告給達理哥,就說卜杏斜要舉報誠信,就是告他。對。你趕快告訴達理哥,讓他儘快通知誠信,想想辦法。”賈雙祥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那年他兒子大學畢業,找不下合適的工作,就是賈誠信安排在商務廳上班的,現在還是個科長。他怕樹倒猢猻散,兒子將來沒有了靠山。

蘭鐮刀一聽,這還了得。放下碗筷,急急跑到賈達理家。賈達理自從省城回來後,就再沒有起過牀,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廋骨嶙峋,脊背傴僂,愁眉不展,虯髯也掉光了。蘭鐮刀進去的時候,他正喉嚨裡像拉鋸似的“哧呼哧呼”喘不上氣來。她也沒顧得上多想,就推了一把賈達理,說:“不好了。”

真奇怪,爲什麼人在遇到急事的時候,總喜歡說“不好了”這三個字。當年,賈達理風風火火地朝大隊部跑去,老滑頭衝進董也牛的辦公室,開口就是“不好了”這三個字。賈雙祥發現有人跳大口井了,也是用的這三個字。剛纔米糯找卜杏斜的時候,也是用的這三個字。現在,蘭鐮刀找賈達理,也是用的這三個字。不一樣的是,董也牛聽後,是驚訝。卜杏斜聽到後,倒是沒感到多麼驚訝。她見得世面多了,成了鐘鼓樓上的鳥兒,耐驚耐怕。可賈達理就不一樣了。一來是他身體虛弱,二來是自從卜杏斜搞起加工醋的企業之後,總覺得卜杏斜會超過他們家,尤其是卜杏斜在電視上和匆匆成人儀式上出現以後,他越發產生了一種不祥之感。

柳岸柳不在,賈達理想往起爬沒有爬起來,頭一歪,跌倒在枕頭上。蘭鐮刀一看,大事不好,趕緊掐賈達理的鼻尖、虎口。一會兒,賈達理喉嚨裡又“哧呼哧呼”地拉起鋸來。正好,賈轉過回來,問怎麼了,蘭鐮刀把他拉到一邊,從頭至尾講了一遍。賈達理雖然臥牀不起,但耳朵沒問題,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賈轉過一聽也急了。他大哥貪與不貪,有沒有問題,他心知肚明。要是真讓卜杏斜去折騰,要是賈誠信有個一差二錯,他不僅不沾光,說不定還要跟着受害。兄弟情,手足情。該出手時就出手。賈轉過在和賈達理商量後,決定親自去省城找卜杏斜求情。現在高速公路修到了村口,到省城也就是兩個小時的車程。

賈轉過和卜杏斜同歲,小時候也是玩伴兒。但自從卜杏斜到了省城之後,賈轉過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那天匆匆成人禮,他正好在樓下搬東西,也沒見上。賈轉過怕卜杏斜不見自己,就讓賈雙祥約卜杏斜出來吃飯。賈雙祥想了幾個理由,但覺得不妥,又推翻。最後,還是賈轉過說,你就說有個大客戶想見她,談合作,她一定會去。果然,卜杏斜答應了。

其實,賈雙祥只聽了前邊的內容,米糯說了“人多力量大。我們一起舉報,告他。整死他。讓他遺臭萬年。”後,卜杏斜說:“他怎麼做那是他的事,我不想再和他糾纏了。如果他罪孽深重,自然有地方收拾他。我真的不想參與了。”卜杏斜說的是方言,這“地方”就是指組織機關。

青月樓老二嬸包間。賈轉過點了上好的普洱茶,各色水果、乾果和點心。

賈轉過不時地撓撓頭,整理整理衣服,他還真有點緊張。他是他們家唯一沒有和卜杏斜面紅耳赤過的人。現在肩負重大使命,卜杏斜買不買他的帳,他沒有把握。

緊張地等待中,卜杏斜來了。一推門,見是賈轉過,怒髮衝冠,扭頭就走。賈雙祥攔,卜杏斜一把把他推開,“你爲什麼要騙我?”

賈轉過見賈雙祥攔不住,跑出來,橫在卜杏斜前面,叫了聲:“嫂子。”

卜杏斜一聽愣怔,站住,“你叫我什麼?”

“本來就應該叫你嫂子。”

“你們爲什麼騙我?”

“我就是你的大客戶。請,裡邊談。”

賈轉過和卜杏斜進去後,賈雙祥沒有進去。這是他和賈轉過約定好的,他得站在飯店門口,放哨。

賈轉過給卜杏斜沏茶,“今年,你產的醋,我包銷了。”說完,瞟了一眼卜杏斜,看她的反應。

“有詐。”卜杏斜目光落在天花板上,“直說,有什麼事?”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那時候窮是窮,但很開心。”

卜杏斜沒有說話。

“我們一家人似的,一起吃,一起玩。都怪我爹,要不然,你就是我的嫂子。”

卜杏斜呷了一口茶水。

“有幾個謎。我一直想跟你說。你知道,我爹當年關我哥時,那石塊上綁的紙團子是怎麼進了你家院裡?”

“怎麼?”

“是我用彈弓射進去的。”

“你?”卜杏斜驚詫,“不是你哥?”

“還有,你的衣服,怎麼出現在大口井裡?”

“也是你扔進去的?”

“對。”

“還有,你在我家挖地道時的路線圖,也是我繪的。”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愛你。”

“愛我?長嘴的男人都會這麼說。”

“你不記得了?你挖地道時,我頓頓給你送飯?”

“你有什麼事就直說,不要繞彎我。”

“真的。我愛你。只不過,你把心用到了我哥身上,沒有注意我。其實,大愛不言。我纔是真正愛你的人。還記得嗎?我幫你挖地道時,我碰過你的手,還摸過你的臉,那時候,不知道我身體的那個部位促使我,真想親你一口。但是,你沒在意我。”說着說着,賈轉過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淚花,“還有,我爲什麼不考大學?爲什麼不學武術?爲什麼三十幾歲才結婚?都在等你。但一直沒有機會表白,也是出於臉面,怕咱村裡人笑話。說兄弟倆竟然愛上了同一個人。”

“別打感情牌。說。找我何事?”

“我真的直到現在還愛你。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愛。任何人都理解不了的愛。”

“別繞了。直說。”

這時,賈雙祥在下邊等了一陣,見卜難鬥和兩個公司的人也來吃飯。就來到包間門口,想給賈轉過說一聲,但一聽,兩個人談話正濃。

“放我哥一馬,不要告他了。”

“怎麼放?”

“今年你產多少醋,我全部包銷。”

“你家有錢?顯擺?就可以爲所欲爲?本來我不想再和你家糾纏了,但話到這份兒上,還得糾纏。”

“咋糾纏?”

“我愛你哥,但恨你爹,而你又愛我。有意思。既然你愛我,你幫我個忙。事成之後,咱們兩家的事一筆勾銷。”

“真的?”賈轉過大吃一驚,“你說。”

“讓你哥離了婚,和我結婚,就一天。不,半天,一會兒也行。讓他挽着我的臂,在金泊村大街小巷走一遭,我就宣佈和他離婚。也好讓我出出這口氣,行不?”其實,知情的人都知道,賈誠信和郝芬芳已經離婚了。

賈雙祥聽到這裡嚇出一身冷汗,找了一個僻靜處,拿出手機,立馬給蘭鐮刀打電話,把聽到的內容着着急急說給蘭鐮刀。

蘭鐮刀一聽,真是不得了了。扭動着屁股,又跑到賈達理家,添油加醋地又重複了一遍。賈達理一聽,零零星星崩出一句話:“我讓你……上學……入仕途,是……想光宗耀祖……福祿世間,不想……你……你讓祖宗蒙羞……後人失顏……我……我也沒臉活了……”說罷,“嗝兒咕”一聲,再沒換上第二口起來。

蘭鐮刀嚇得面如土色,連滾帶爬就是個到街上叫人。

我們前邊說過,賈達理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但他的生活中,有許許多多的不完美。和卜杏斜鬥了十幾年,出現了這樣的結果。是悲哀?還是可憐?其實,爲啥要鬥呢?人啊!就不能自自然然地生,和和睦睦地活,快快樂樂地死嗎?賈達理這一生有光彩的一面,也有暗淡的一面。人無完人吶!可結果顯得很是悲哀。

柳岸柳一看賈達理走了,反應很是鎮定。她慢慢地下地,洗了臉,梳了頭,走到一個空房間,從兩個甕子中間取出一個“1605”的農藥瓶,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抹抹嘴,走回住的房間,坐在炕上,對着賈達理的屍首說:“你說我就知道個屁股溝溝,但我那屁股溝溝,還不是爲了你。現在,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要讓世人知道,我的屁股溝溝纔是你的屁股溝溝。”說完,脫了衣服,鑽進賈達理的被子裡,抱着他,緊緊地閉上眼睛,嘴裡還嘟囔:“你老是說我這說我那,這下讓你再說。再說。”

蘭鐮刀叫了幾個人進來,董也牛跑的最快。但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農藥味。一看,柳岸柳口吐白沫,抱着賈達理,殉情而亡。董也牛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垂地,六神無主。什麼是愛,也許這就是愛。只是董也牛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賈轉過和卜杏斜還在說話,“沒問題。我一定說服我哥。”

“哈哈哈哈……既然這樣,看在你心裡有我的份上,剛纔說的話全是笑話。回去告訴你哥,把貪污受賄的錢退回去,想花錢,找我。把身邊的女人也打發了,和你嫂子好好過。從此以後,咱兩家還和以前一樣和睦。說真心話,我倒是想把你媽接到我這來,美美地住上幾日,讓她吃讓她喝,讓她開心讓她樂。畢竟,我小時候吃過她的奶,她照顧過我。”

話到此處,賈轉過的手機響了,一接,大吃一驚,拔腿就跑,“我爸沒了。我媽也沒了。”

賈誠信、賈轉過、賈來秀回來後一直問蘭鐮刀,“我爹是咋死的?”

“嚥氣,死的。”蘭鐮刀哆嗦着身體,瞠目結舌。

“他就能嚥下那口氣?”賈來秀氣得咬牙切齒,“一輩子要強,一輩子自命不凡,說死就能死了?”說完又說:“我爹就沒有留下什麼話?”

蘭鐮刀膽怯地搖搖頭,“沒有。”賈達理臨死前的那段話,她沒有說,也不敢說。說了,她怕露了那天她添油加醋的餡,引發猜測和想象不到的後果。不,是惡果。她是怕牽連到兒子,就得不償失了。

“那種帶有哲理的預見性的豪言壯語也沒有?”

蘭鐮刀盯着地,繼續搖頭,“沒有。”說完,猛然又想起什麼,“哦,對了。”

“咋?”

“我聽人說卜杏斜說……”蘭鐮刀低頭睊看賈誠信仨兄弟,身體越發顫抖。

“說什麼?”仨兄弟緊張地一起發問。

“她說。”蘭鐮刀小心翼翼,聲音低緩,囁嚅道:“她說‘地主’的命不能革,‘資本家’的命不能革,文化的命也不能革。”

“那什麼能革?”

“她說,只有侵略者和犯了法判了死刑的人的命才能革。”

“那以後……”

“她說,既要繼承,也要改革,在創新中發展。”

“她這不是明顯地要佔咱家上風嗎?”賈來秀看看賈誠信和賈轉過,氣得咬牙切齒,“模仿別人?有本事,也來點新的創意。”

“我還聽人說……”

“還說什麼?”

“說,卜杏斜說什麼將來不僅工業要反哺農業,而且知識也要反哺農業。還說什麼知識青年還要到農村去,不過不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而是要創新創業,發展現代農業產業,建立科技工業體系。她也要把企業搬回村裡,助力農村經濟發展,推進城鎮化建設。”

卜杏斜說過這話沒有,誰也沒有去考證。但村裡人都這麼傳着,而且把倆人的話拿到一起比較,看誰說的更在理。

“哼。”賈來秀扭頭向外跑去,但誰也不知道他去幹啥。

我們已經知道,按照金泊村的習俗,人死後在第六天安葬。安葬當天,卜杏斜也回到了村裡。她注意到,出殯時,有兩個人不遠不近地跟着賈誠信。安葬完賈達理夫婦後,這兩個人把他叫上了一輛汽車。汽車的車尾處有兩行紅字,在陽光下耀眼又刺眼:不怨天不怨地,要怨只能怨自己。另一行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卜杏斜知道怎麼了,追了幾步又停下,癡癡地看着汽車疾馳而去。直到消失在視線中,她才緩過神來,擦掉掛在臉上的淚珠。

第二天,省紀檢委的網站發了這樣一條消息:商務廳副廳長賈誠信正接受組織調查。

畢竟是自己曾經深愛的人出了事,卜杏斜心情沉重。一夜間,魚尾紋佈滿眼角。她找到賈轉過。哦,對了。賈轉過自從結婚後,自己在中街的東頭蓋了一處房子。卜杏斜說她出錢,找個最好的律師,儘可能從法律的角度減輕賈誠信的罪行。倆人正在院裡說着話,賈來秀領着七八個徒弟氣勢洶洶地進來,“就是她,打。”

這七八個人連同賈來秀一起向卜杏斜圍過來,個個摩拳擦掌,兇眉霸眼,殺氣騰騰。賈轉過擋在卜杏斜前面,“你們要幹什麼?”

“教訓教訓這個賤貨。”賈來秀惡狠狠地說。

“誤會了。不是她的錯。”

“二哥,你起開。”

“要想打她,先把我打死。”

卜杏斜把賈轉過往旁邊一推,身子一挺,“想打,我奉陪。但是,我不想和你家糾纏了。這樣打下去,有意思嗎?”

“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我大哥的錦繡前程就是毀在你手裡的。”

“我愛你大哥。他在我的心中留下永恆的記憶,抹不去,摳不掉。我曾經詛咒,讓他不得好死。但我幾十年了,連他的面都見不上,他做的這些事怎麼能歸咎於我呢?”卜杏斜說得很動情,也很憤怒。

“狡辯。今天,你死定了。”

“人生下來,就得死。但怎麼活着,纔是關鍵。”

“少廢話。徒弟們,打。”

“不能打。她真的是好人。”賈轉過又攔在卜杏斜面前。

“二哥,你怎麼了?”賈來秀氣得直跺腳。

“來秀,你還不嫌咱家亂嗎?”

賈來秀哪裡能聽得進去呢?喊了一聲,“打。廢了她。”說着,把賈轉過抱在檐臺上。

頓時間,整個院裡,打成一片。街坊鄰居們不敢進到院裡,就到房上、牆頭上觀看。卜杏斜起先是防守,但被逼無奈,狠勁出手,混打在一起。足足打了半個小時,賈來秀見自己的人佔不了上風,大喝一聲,“抄棒子。”

不知什麼時候,賈來秀的一個徒弟抱來一捆鐵鎬把。衆徒弟們抄起木把,重新開打。卜杏斜一直是赤手空拳,以一對八。噼裡啪啦,又打了半個小時,賈來秀的徒弟們,趴的趴下,跪的跪下,一片狼狽。

賈來秀又發話,“用炮。”

也不知什麼時候,賈來秀的那個徒弟抱來一大堆禮花炮。衆徒弟們抱上禮花炮,點着,對着卜杏斜射去。頓時間,整個院裡炮聲齊鳴,煙霧繚繞。卜杏斜的周圍成了一片火海。

水火無情。就是有孫悟空的本事,也能抵擋住這焰火攻身?衆人都覺得卜杏斜這下完了。這孩子就是命苦。幾次傳言說她死了,都沒有死,那都是道聽途說。但這次,大夥兒眼見爲實,先是站着,後來是蹲着,再後來躺下了,再後來的後來就不動了。就在賈來秀得意之時,炮火停下,煙霧散去。人呢?不見了?大家四處尋找,原來卜杏斜完好無損地站在房檐下賈轉過的身邊,頷首微笑,還向衆人揮手。

衆人目瞪口呆,驚奇不已。

突然間,賈來秀的一個徒弟喊:“她是金剛之身。”話音未落,七八個徒弟跪地膜拜,誠惶誠恐。賈轉過跑到賈來秀跟前,給他擦滿臉的污塵,“我說不要打不要打,你還不聽?”

從此,街坊鄰居把卜杏斜傳得神乎其神,水火不滅,刀槍不入,飛檐走壁,上天入地。閻王爺,天王爺也都對她無可奈何。是個生來蹊蹺的天地三界十方萬靈之人。